时迁微愣,瞥了一眼看起来沉甸甸的包,然后兴趣盎然的看向她,“这是打算要长住?”
宫笑黛脸色微红,像是被人戳穿心事般,她赧然一笑,“小叔不欢迎我吗?”
她就是有长住的贼心思,只是还没那个贼胆。
明明面上强装镇定,嘴巴依旧和他故意唱反调,这小丫头不仅脾气倔,而且还故意而为之。
时迁侧头睨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孩,想了片刻后还是缓缓开口,“我明天提前去A市,年后回来。”
宫笑黛下意识“啊?”了一句,这话犹如当头一棒,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刚才的热情,她摸脚步顿时停住了,人停在时迁身后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不在家,那她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干啥?
时迁迈进电梯里发现她还站在外面发呆,他按着电梯的开门按钮,提醒她,“发什么愣,进来!”
宫笑黛后知后觉,站在他身后的位置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又无声的闭上了,最后选择沉默。
大骗子,说好辅导她英语的,一个周末都还没开始他就要出差,以她看,他是故意的!
哼,出差就出差,她才不在乎,大不了明天回家住,有什么了不起。
直到电梯门开,宫笑黛都没发出一个音,时迁有些意想不到的朝她看了一眼,小丫头腮帮气鼓鼓的,眼垂着地面,面无表情的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
“A市有位脑瘫患者,情况比较棘手,需要院长提前去会诊。”时迁看她那难掩失落的模样,不由得解释原因。
宫笑黛这才抬头看向他,眸光闪了闪,“您也得同行吗?”
时迁睨了她一会,嗓音低低的嗯了一下。
她鼓鼓腮帮思考了一下,然后选择原谅他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院长一声命下他也不能拒绝啊。
想通后,她一抛刚才的阴霾,反过来安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差举手发誓了,“您放心去吧,我肯定在家不惹事。”
时迁轻轻哼笑了声。
睁眼说瞎话,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摆脸色了,还没走呢就开始使性子,这真走了指不定得给他摆成什么样儿。
宫笑黛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再三向他保证,“真的,我自己可以的。”
时迁默了片刻,“既然选择医生这职业,就要时刻以病人为先,哪怕半夜睡梦中被叫醒,你也得毫不犹豫的爬起来。”
宫笑黛被他这严肃的话一震,听得心里顿时一酸。
“所以,你还想学医吗?”
她强压下心头那一刻的异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眼神坚定,“想。”
这些日子以来,她由衷的发现她想学医并不是说说而已,那种想法已经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就算没有时迁,她应该也不会改变了。
时迁看她认真的模样心里微动,他朝她点点头表示懂了,然后抬手准备输入密码。他按了一个数字后犹豫片刻又删除,倏然转头看向她,“看着点,用脑子记。”
宫笑黛有些怔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时迁一下一下慢慢的朝密码锁按下去,宫笑黛眼脑并用,把他按下的六位密码牢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记住了?”
她点点头,不就六位数字么,有那么难?
随着两人进屋门板合上的声音,她顿时吃惊了一下,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时迁,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您……您告诉……我……我密码干什么?”
不怕她把他家偷光吗?
时迁看了眼傻在原地的小丫头,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无波无澜,“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过来住。”
他这个小区总体来说要比她家那里治安好一些,一个小姑娘在家,他多少有点不放心,况且,春节期间学校肯定封校不让住了。
宫笑黛听到她可以过来住,霎时间眉眼盈盈,“真的么?”
时迁点点头。
“但是,您忘了上次您给我看的百度网页了?”
就算住他家,那也是一个人啊,和她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时迁按亮墙壁上的开关,屋内瞬间一室敞亮,暖白的灯光照上他的侧脸上,此刻少了白天的凌冽,五官显得异常的柔和。
他回头看向她,嗓音带着一丝哑,“这里治安比较好些。”
宫笑黛“哦”一声,满心欢喜不言而喻。
过了片刻,她想起刚才在家和妈妈通的越洋电话,轻轻的说:“我过年去乡下奶奶家,所以,您放心吧。”
他迁朝她看了一眼,意味不明,不知怎么的,听说她过年不是一个人冷清清的待着,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时迁没有忘记要帮她补习的事情,等他检查了一眼宫笑黛做完的几张试卷后,不由得开始皱眉,直到最后看完,他的眉心越蹙越深。
这丫头,真是难办户。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时迁顿时觉得太阳穴微跳,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拿出笔把她犯的错一个个揪出来。宫笑黛看的目瞪口呆,亏她之前还觉得自我良好呢。
宫笑黛看了眼试卷,带着怀疑的口吻说:“怎么这么多?您确定没改错?”
时迁凉凉的瞥她一眼,准确无误的指出哪里出了问题。
等他一个个给她指出来讲后,宫笑黛心服口服,“小叔,您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记性还这么好啊?”
时迁:“……”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记性好不好和什么时候毕业,两者又什么关系?
不过,她猝不及防提起记性这个东西,时迁忽然来了兴趣。他意犹未尽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如晴天霹雳。
“来,说一下刚才我告诉你的密码。”
宫笑黛:“……”
啥玩意?这猝不及防的一问还真把她问得当场愣住。
她拿笔顶着腮帮子,凭着他那七秒钟记忆的鱼脑,歪着脑袋努力想了片刻后,结结巴巴报了六个数字,然后侧头,小心翼翼窥了一眼时迁,人不由得往沙发一旁挪了挪,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时迁拧眉,深深看她一眼,突然问了一句,“你出生年月日多少?”
宫笑黛一愣,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老实相告。时迁听完,瞟了一眼她的试卷,“自己琢磨一下。”
她悻悻的坐正,眼睁睁看他朝门口走去,视线被挡,她低头品味他刚才的讲解,不一会就听到门上的密码锁滴滴响了几声,很快他又返回来坐下,风轻云淡的开口,“密码是你的生日,不会忘了?嗯?”
笑话,谁会忘记自己生日啊。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密码是她生日?
宫笑黛惊魂未定,她觉得今天关于密码,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先是告诉她密码,又改成她的生日,方便她记,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啊?为什么要换成我的生日?”
时迁扫了她一眼,“没有密码你要怎么进来?”
说得好有道理。
可是,她问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宫笑黛心里暗搓搓的发笑,这下,他的家她可以来去自如了。哼,哪天惹她不高兴了,她把密码改了,让他回不了家。
后来,宫笑黛确实也这么干过,当然,这都是后话。
转眼春节要到了,学校放假后宫笑黛直接坐车去了乡下爷爷家里,走之前她不忘带上时迁给她整理的试卷。
他花了半个夜晚的时间整理出来的,可都是心血。
那天周六,时迁早早就出门了,他也没叫醒她,等宫笑黛醒来才发现他给她留了张小纸条。
宫笑黛看了眼空荡荡的房子,心里闷闷的,所以那天下午就回了相对有人气儿的学校,一天也没有独自在他家住。
韩胥辰这周也来学校上课了,有他和周尽两个在前面打打闹闹,她倒是没感觉时间有多煎熬。放学铃声一响,她和同学道完别就脚步欢快的离开了教室。
乡下的除夕夜相对过得热闹多了,烟花炮竹响彻整个夜空,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宫笑黛在院子里仰着天空,心念微动,她打开摄像头举起手机,把自己和烟花拍了张漂漂亮亮的合影。
手指划过通讯录,犹豫了片刻才开始打字。
宫笑黛:“新年快乐。”
配图是她刚刚拍下的照片。
时迁从A市的人民医院回到酒店,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手机响了两声短信提示音,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床边,拿过床上的手机打开。
收件箱里已经躺了好几条祝福短信,他淡淡扫了一下各条备注的名字,然后打开了最上面的一条。
照片里小姑娘笑靥如花,身后的背景是漫天的绚丽烟花,她歪着脑袋笑吟吟的冲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时迁轻笑,难得夸了一句,“嗯,很漂亮。”
宫笑黛一瞬不瞬盯着他回过来的字,顿时心跳犹如炮竹的声音,无限的在扩大,脸上也不由得发红发热,她咬唇,鼓足勇气问他,“人好看还是烟花好看?”
时迁无奈的笑笑,“都好看。”
那头不依不饶,非要较出来一个高低,“到底是人好看还是烟花好看啊?”
时迁觉得这姑娘的倔驴脾气又上来了,誓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如果他回烟花好看,小丫头肯定在那头对着手机哼哼唧唧不乐意,然后气鼓鼓的扭头生闷气。
“人好看。”他回。
人确实好看,时迁觉得她身后多彩的夜景都黯然失色了。
宫笑黛捧着手机盯着那三个字瞎乐呵,她抿唇偷笑,然后敛起笑,一本正经的回,“您什么眼神啊,明明是烟花漂亮呢。”
时迁:“……”
啧,他有点跟不上这小丫头的脑回路,如她所愿说了她人漂亮,她又反过来倒打一耙,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有点理解不了他们小年轻的思路。
时迁:“别过个年就撒欢儿,记得留给你的作业。”
宫笑黛撇了一眼手机很不得抛到院外的池塘里,这“撒欢儿”一词用的也真没谁了,当她是家养的小宠物吗?而且,大过年的,提什么作业啊,扫兴!
她磨磨蹭蹭的打字,“您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距离上条短信时间有点长,时迁以为她不会再回了,所以把手机放在了床上去工作。
他刚坐在沙发上准备看患者最近的用药信息,手机却又兀自响了一声。他拧眉,重新起身走过去把手机捞了过来,打开手机看到这条询问的短信不由得人有点微怔。
他想,如果她此刻在身边,肯定是仰着小脸,睁大着一双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还要一周。”
他过了几秒又发了一条,“怎么了?”
宫笑黛默默的算算时间,她鼓着腮帮子轻轻叹一口气,“没什么啊,关心您一下都不行么。”
时迁哑然失笑,才不会相信这丫头能这么乖巧,心里指不定闷的什么坏主意。
宫笑黛刚回完这句就听到奶奶在屋里叫她叫去吃饺子,她急忙应了一下,飞快又回了一句,“奶奶叫我进屋了,就不打扰您了。”
宫笑黛把手机揣进兜里,双手捧在嘴边呼了几口热气,她搓搓冻的冰凉的手指,放回口袋里小跑着进了屋。
时迁皱眉,他看了眼手机上提示的室外温度不由得眉心皱的更紧了,人弓着腰,身体前倾,手里的手机被他竖立着,一下一下轻敲着茶几的大理石桌面,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片刻后,时迁把手机放到一旁专心投入工作,却发现很难再聚精会神的看下去,他暗暗叹口气,索性把病例往前一推,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背上,心事重重。
突然之间,有一种想结束这边的工作想提前回去的冲动,时迁第一次萌生了这种对患者不负责任的想法。
他默了片刻,忽然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轻轻摇头否定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