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上次余睿醉酒,他送他回来时也是这样,那时候他以为开关接触不灵,他垂眸看脸色阴沉的沈三然,原来她没说错。
大概这件事可以解释为什么沈三然会提前梦到凤冠,还有那个战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了,进来。”沈三然把门关上,“等一下你在我身后,不要出声,看着就行。”
察觉到时瑾言疑惑的眼神,沈三然翻了个白眼:“她不是答应你让你了解鬼怪世界吗?我刚刚已经在这个屋里施了阵,你可以看见它们。”
“她?”
时瑾言疑惑,但是沈三然没有回答,而是探头探脑地走进屋子。
余睿和管彤的家装修偏向少女风,客厅的沙发是米白色的,上面摆放着可爱的布偶娃娃,茶杯也是玩偶型的,墙壁贴的是粉色碎花墙纸,客厅一角还有照片角,挂满各种相框的照片。
沈三然凑过去便看到余睿和管彤自小到大的合照,看来还是青梅竹马,也有好几张几个小孩几个阶段的照片,照片还写了日期和地点。一溜看过去刚开始认不出谁是谁,后来大概从初中开始的合照就可以看出谁是谁了。
大概从初二开始,时瑾言和蒙锦翼两个人站在余睿和管彤旁边就像两颗突破天际伏特的电灯泡,到高考结束他们合照就很明显有区分情侣和兄弟的界线了,电灯泡就显得很有眼力的不会站在他们之间挡着了,而是成为后面的背景墙。
时瑾言走过来:“余睿的房间门关着,其他的没有关。”
沈三然直起腰身和他一起过去开门,房间没有开灯,只是窗帘拉开时明亮的月光照进高楼,房间的少女风格一览无遗,余睿就坐在床边面对月光,房间门被打开都没反应。
时瑾言在沈三然的后面,抬手去找墙壁上灯光的开关,试了几次也打不开。
因为沈三然也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余睿的背影,所以时瑾言也没有出声。
不一会儿,他感觉背后有一阵凉凉的风吹过,正打算回头,就看见一个红衣女人出现在面前,然后穿过沈三然的身体,慢慢向余睿走去。
他反应过来,不是出现在他面前,而是穿过他的身体再穿过沈三然的身体而出现。
第一次见到这样悬乎的东西他一时之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红衣女人披头散发,双手藏在汉服的衣袖里,倒是一双绣花鞋十分明显,她披着头发但是十分准确地来到余睿的面前。
时瑾言和沈三然在余睿的背后,但是能猜出余睿此刻肯定是面容呆滞毫无表情的。
那个女人站在余睿的面前也没挡掉月光,沈三然回头看了时瑾言一眼:“在这站着就好。”
随后她大步朝那个女人走去,女人也迅速打开沈三然所说的异空间,就在她身后一个黑暗并且有着暗蓝色光圈的地带。
“别费心思了,他不会跟你走的。”沈三然开口道。
那个红衣女人后面的扩张领域骤然停下,沈三然继续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所等的人早就被岁月与轮回洗涤得面目全非。”
“不是的。”女人的声音从披散的发间传来,“我知道就是他。”
她等了那么久,一路寻寻觅觅才找到他,不可能不是他!
一瞬间整个房间暗了下来,月光消失,时瑾言眼前一片漆黑,但是眨了几下眼睛后便看见那些蓝色光圈在不断地扩大,面前的沈三然似乎也在行动,说是让他了解这些东西,但是一片漆黑里他能了解什么。
不过他也只能以静制动,仔细感觉现在的情况。
似乎有风声,撞击声,他现在比较担心余睿的情况,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在黑暗中时瑾言也无法分清他的情况。
“快!带他出去!”沈三然的声音突然响起,猝不及防间时瑾言胸前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识接住,很快反应过来是余睿!
“不——放开我!他是我的!”女鬼凄厉的声音划过空气,他立马拖着余睿退出房门,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屋子的灯都熄灭了。
“砰!”一股剧烈的风把房门关上,时瑾言扶着余睿,他在黑暗中直视前方,四周是女鬼的惨叫与类似于刀剑相撞的声音。
时瑾言抬手,似乎是摸到了余睿的脸,他轻声:“余睿,你怎样?”
然而被扶着的人没有回答,他靠着记忆把余睿拖到墙角,将手机拿出来点亮观察四周,还是在屋子里,但是手机确实没有信号。
他抬手放在不断传来声音的门前,微微蹙眉,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沈三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能隐约感觉胶着。
余睿现在是处在游离状态,满脸呆滞,眼睛直直瞪向对面,无论怎么叫怎么打都醒不过来。
屋内,沈三然手里抓着一股黑色的绳索,另一端缠在女鬼的腰间,因为她的头已经断裂,只剩一层皮肉相连,整个后脑勺与后背贴在一起,这个伤看来是死前造成的。
“你想要他和你去哪里!”沈三然质问她。
女鬼双手无处安放,不敢碰那股绳索,很快腰间冒起白烟,她忍着不发出痛呼。
“说!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打散!”沈三然的右手握紧绳索,女鬼的腰就缩小几分。
沉默片刻,女鬼的头突然抬起来与伤口艰难地贴合在一起,嫣红的嘴唇从发间露出来,随着眼泪低落,她的头发慢慢散开。
沈三然松手,女鬼腰间的绳索也慢慢松了松。
“我是来带他出去的。”女鬼的面貌呈现出来。
“滴——”
电器运作的声音响起来,整个屋子恢复明亮,时瑾言立刻起身站在房门前,果然房门被慢慢打开,沈三然手里握着黑色的扭花绳索出来。
“把他抬进去吧。”沈三然脸色有些惨白。
时瑾言没有怀疑,扶起余睿走进房间,却看见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子安静地坐在窗前。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乌发如墨,一身红色嫁衣惊心动魄,额间描绘玫红花黄,头发却没有发饰。
时瑾言虽然震惊,但还是把余睿扶到床上让他躺下,然后才认真端详这个陌生的古典美人。
女子起身,踩着莲步到余睿旁边,抬手抚摸过他的眉间,露出温婉的微笑:“即便沧海桑田,我依旧能认得出谁是我的子琦。”
时瑾言转头疑惑地看像沈三然,却看见她在偷偷地啃一种红色的果子,样子像只仓鼠。
沈三然反应过来,把吃到一半的果子藏到身后,依旧板着脸:“看我干嘛!”
女鬼直起腰坐在床边:“你帮我把他抽出来吧。”
沈三然把剩下的果子一口吃进嘴里,走到余睿旁边迎着月光,张开右手放到他的眉间。
似乎想起什么,她扭头跟时瑾言解释:“我把余睿的好几个前世之前没能进入轮回的几个灵魂碎片取出来,对他没有影响的,这是要给这个女鬼带去投胎的。”
时瑾言闻言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他们。
女鬼一直看着余睿,眼里全是柔情,直到所谓的碎片,也就是闪着碎光的类似纸片的东西从余睿眉间取出,她才终于笑出来。
余睿浑身一颤,昏沉地闭上双眼。
而这几个碎片自己飞散,慢慢组建出一个人形,他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墨发高束,剑眉斜飞入鬓,眸如寒星,冷峻的侧脸逐渐清晰,手里的长缨闪着寒光。
这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而且是一个英姿飒爽,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olalalaolielielie,终于修改满意鸟
第二十章 采薇采薇(5)
这个男人神色冷漠,姿势就像博物馆里的古文物。
只有在他伸出手时,时瑾言才恍然回神,这不是死气沉沉的古文物。
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像一只快乐自由的小鸟扑进属于她的海阔天空,男人抱住她,冷漠的眼睛突然温柔放光,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抚摸女子的长发。
“嘘,我知道。”女子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放在他的嘴边。
男子微笑,这一身的装备让人感觉铁血柔情。
女子转头朝沈三然微笑,沈三然只是摆手:“别惹我了,快走吧。”
“谢谢你帮我找到我的将军。”女子咧嘴笑,脖子上的伤口慢慢愈合。
“去你妈的将军吧,快滚。”沈三然满脸嫌弃,伸手去包里掏出果子继续啃咬。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时瑾言低头看,沈三然表情十分惆怅,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的果子,最后叹气:“好浪漫哦……”
所以刚刚是谁那么嫌弃,那么讨厌,那么不耐烦的赶人走的?
时瑾言看着余睿,沈三然把果子吃完后走去把房间的灯打开,果然时瑾言就开始问问题了:“余睿怎样?”
“没事了,他以前是不是一直脖子不舒服?”沈三然走到他的身边问。
时瑾言看着她,算是默认了。
“这是因为那缕幽魂一直在他体内,就寄宿在他的脖子那里,其实那是他万世轮回里的其中一世,但是因为那个公主……女鬼比较执着,而且他那一世因为杀生罪孽深重,没有进入轮回,所以就这样了。”沈三然简单解释。
“你知道具体的吗?”时瑾言问。
沈三然点点头,将故事缓缓讲述。
那是一个只在野史中有过只言片语记载的短命小国,除了记载开国与亡国时间,几个当权者的姓名,就没有别的记载了。
但是故事依旧存在。
那一年风头正盛的于家于子琦迎娶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朝廷轰动,对于家各种捧场,盛世婚礼中公主来到心上人的身边。
少年将军,纵横沙场十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恰好也是在朝廷与舆论中意气风发的时候,尽管于子琦知道迎娶这位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不如他人所言般风光,但是他还是如其他新郎那样激动地将她背进了宅子。
于家三代为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随着手中的权利加重,衷心卫国的于家再迟钝也感觉到这其中的如履薄冰以及各种关系的牵扯。
圣旨传下来后,于家的老爷子与年轻的将军在书房聊到深夜,最后老爷子叹息一声,天意如此,随他去吧。
作为最受宠爱的公主,昭阳公主出嫁时的凤冠经过精心雕凿,用上了最好的工艺与材质,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据说是陨星带来的,可以保佑公主平平安安,生活甜蜜。
不过婚礼后的第三天,于子琦便接过任命带领于家将出征,昭阳公主再不舍再娇气也不敢挽留,他的丈夫身上有着守家卫国的重任,那也是他的理想。
一句等我回来便让她日日望穿回廊街巷,她每日守着他的书信与消息,一等便是整整一年,从万物盎然的春天等到冰雪寒天,却等来他叛变的消息。
为什么要抗旨?为什么会死伤惨重?为什么会失守城门?
昭阳公主捏着薄薄的书信,外面的人都在辱骂这位生死未卜的将军,她被老爷子叫去书房,里面还有流着眼泪的主母。
“昭阳,子琦当初娶你时,我们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这个天终于还是要变了,你的父皇计划这一切应该已经许久了,只不过,最委屈的是你。”老爷子面容严肃但是眼里有些怜惜,到底已经是他于家的人,“明天后你的父皇会筹划接你回宫,到时候,公主请明哲保身,勿要被我们牵连。”
“什么意思?”昭阳公主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颤抖。
主母掩面而泣:“姜国不知为何窃取了我们的情报,子琦在战场上屡屡受挫,想必是朝廷的预算,现在便可以明目张胆的把脏水往我们于家身上泼,皇上将公主嫁入我们家中,子琦恃宠而骄,与敌国同流合污……”
“够了!”老爷子气到大喘气,他不敢去看面前儿媳的脸,他怕他忍不住会杀了她……可是她又是子琦心爱的女子,宁愿冒着这样的危险把她娶回来。
昭阳公主震惊,她没有想到,她以为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对于那个人来说,是最大的悲剧。
她更想不到,那个慈爱的父亲会这般利用她,并且宁愿出卖情报给敌国也要除去为国为民的大将,只因为他威胁他的位置!
“他……他现在呢?”昭阳公主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老爷子摇头,现在朝廷派兵出战,不是为了支援生死未卜的将军,而是为了将他彻底毁灭在漫漫黄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