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专治各种不服——柳暗花溟
时间:2019-06-20 08:51:39

  所以,封城是对的。穆远想,所幸把疫症关在东京城内了。
  “这是所有细节,经手人,经过地,以及可能接触的人,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楼清扬又从包氏手中拿过几张纸,恭恭敬敬的双手交与穆远。
  “楼大掌柜,你是个明白人。本将军觉得,你为楼家争取到了机会。当然,机会能不能成为事实,要看你的努力。”穆远站起来,“你现在就跟我走吧。至于叶夫人,好像也不是很糊涂。可惜实力不足,若想弥补……遇到什么事,尽快来报我吧。”
  他这是在叶家安了根钉子。
  钉子能用,自然用。不能用,就干脆丢弃。看这女人的样子,该不敢做假。虽然她的行为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但若真做假,他自然有办法分辨得了,也不怕谁在墓后伸手。
  最重要的是:如果平安事后要扳倒叶家,包氏绝对是一招好棋。所以先放着她看看,也许将来只要威胁力够强,给她的利益够丰厚,她会毫不犹豫做证人的。
  叶家,多年深耕,门生遍布。现在,更以为赵宸上位就能权倾天下。可惜,生的儿子女儿全是扯后腿,连这馊烂又毒辣的招数都用得出来。这说明,叶家气数已尽。
  若用平安的说法来形容是什么来着?他仿佛听她说到过一次。
  哦,对了,是猪队友!
  原话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现在,他都有点可怜叶良辰那个老家伙了。
  他这边心里想着某人,那边楼清扬弯身一礼,“谢穆大将军。”随后,跟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穆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头也不回的反手向后一挥。
  那一掌,掌风凌厉,宛如实质,准头十足,没有打到包氏,却拍到墙上。
  包氏连惊叫都没来得及,事实上是连反应都还没有做出,就听到轰隆隆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哗啦啦,咔嚓嚓……
  她身后,正房旁边有个漂亮的纳凉棚。棚子一边连着屋檐,另一边以两根粗粗的木柱支撑。掌风过后,就见那两根柱子忽然齐齐折断,就像被人拦腰斩断了那般。整个棚子也因为失去的支撑,毫无征兆地向下塌倒。
  一时之间,尘土泥石乱飞,站在风口浪尖的包氏立即被灰尘淹没,看不到人。
  楼清扬心头骇然。
  他看明白了,之前穆大将军挥过一次刀。
  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只是吓了他一跳。却原来是砍中了木柱子。
  难得的是那力道控制得如此之精妙,若无外力掌风,它就能还立在那儿,没人知道它已经折断。而当稍施外力,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若这一刀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的摸摸脖子,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下回,便没有这么幸运了。
  看来之前他说话对大长公主才略有半分不敬,穆大将军就动了真怒。如今再来这一手可不是为了耍帅,而是警告他,若他生了别的心思,楼家,他,都像这棚子,死定了!
  咳咳……呃呃……
  楼清扬心中翻腾,表面沉默的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包氏咳嗽和打嗝的声音。
  灰头土脸是什么感觉?包氏现在终于懂了。
  而穆远出了门,先派人把楼清扬带回自己的地方,打算明天晚上再把他送入公主府。毕竟,他要先和平安商量一下。
  随后,他去找了刘家旭,拿出楼清扬献上的册子,和刘指挥先商定个章程。
  他虽然能打仗,他爹虽然能管兵,但在东京城,刘指挥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幸好平安把刘指挥争取过来了,不然下面的事真的不好做。
 
 
第137章 大义灭亲什么的
 
 
  穆远知道很多眼线在盯着他,但他就是大摇大摆去了刘府。
  到底,他在抓偷盗“遗诏”的江洋大盗呢不是吗?和刘指挥合作是必然的。
  而只要他们双方联手,把东京城封成了铁筒,任对方再大的官位,再大的权利也不敢动。
  这就是武力的重要性!
  和平时期,文官治国。
  可是乱中,武力就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所以,上位者总是拉拢掌兵人,却又格外加以限制。在本朝,这种倾向更为明显。先帝倒是磊落,可是朝政制度已经形成,先帝还没来得及改变就去了。
  从刘府出来,他本想去见见平安,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她。然而,考虑到两人必须在屋外相见,还要隔着很远说话。念及天这样晚了,异常寒冷,再冻坏平安怎么办?于是死忍着思念之意,回家写了封详细的信,派暗卫去送给阿布转交。
  然后他还不能睡,连夜把与刘指挥商议的章程布置起来,直忙活到窗纸上浮现鱼肚白色。
  “传饭。”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伸了伸僵直的胳膊腿,扬声吩咐。
  随即又埋手文书上,做最后的梳理,保证施行时不会出错。
  很快,有人进了门,挟裹带着冬日清晨的寒气,以及食物难以掩饰的香气。可走到近前却把食盒粗暴的扔在书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爹,您这是干什么?”没抬头,穆远就知道来者是谁。
  且不说那脚步声,就冲这股子怒气就极好辨认。
  “老子倒想问问你在干什么?”穆定之横眉立目的,和平时在朝堂上稳重温文,城府颇深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这模样,也只有他两个儿子才见得到。对外,他伪装得极好,从不露出分毫端倪。
  “爹不是看见了?”穆远淡淡的。
  可就是他这种不疾不徐,不远不近,不顺从却又不反抗的态度,气得穆定之完全无奈。
  另一个就是滚刀肉,横不顺,竖也不顺,完全看心情。
  “我看见你比当朝首辅还忙,大江朝堂的两院三司三衙加起来也没你忙。”穆定之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轻蔑,以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妒忌之意。
  本以为先帝走了,他可以和叶家掰掰手腕,一切尽在掌握,却忽然有了风筝脱手的感觉。
  重要的是,他不重要了。
  反倒是两个儿子上窜下跳,成了左右东京城局面的人。
  “爹,这不正是您要的吗?”穆远慢慢扶正食盒,把里面的饭一样样拿出来。
  他向来吃得简素,不过馒头,粥汤加上青菜和肉类,并不讲究,但食量却大。所以,很快就把盘盘碗碗摆满了半张桌子。
  “我要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穆定之冷笑,“我却只看到你甚至都没提前支会我一声,就这么封了城。好大的威风,好大的胆子!枢密院和门下省的堂官大佬问起,我一问三不知,还蒙在鼓里。你真是当的孝顺儿子,让老子如此丢脸!”
  “我若真问了爹的意见,您到底是同意封城还是不同意?”穆远的语气里也带了嘲讽。
  “你不问,怎么得知?这岂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穆定之阴沉着脸。
  穆远却笑了。
  他很少笑,即便笑,也只是唇角动动,眉梢松松,很矜持内敛的笑意。
  可此时,却是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似乎很是畅快,又带着挑衅之意。像在战场上喝了烈酒,又对上强劲的敌人,恨不能杀个痛快。
  但,他这模样看起冷冽又好看。若赵平安在场,肯定会迷上的!
  “我就问一句,若事先与爹通气,爹站哪边?”穆远干脆挑明了话,“不让我封城,万一遗诏落到某些人手里,爹承担不起后果,还凭白让人怀疑用心。让我封城,毕竟没有圣旨也没有命令文书,真细究起来,落个跋扈的名声是好的。若是万一问罪了,您都不能再行大义灭亲之举。”
  “你说什么?”穆定之的额头青筋暴跳。
  “我说,您只当不知道吧。”穆远的笑容变得轻浅,“我这样做,是不让爹为难。”
  “你是为了赵平安!”
  “我是为了平安。”穆远干脆承认,“如今东京城里都传,定北侯府的两个儿子都被大长公主迷住,我此番作为不过应了景,并且在旁人眼里事出有因。”
  “你就不嫌丢人么?”穆定之气。
  “我喜欢她是真的,爹从来就知道,又有何丢人?”
  了不起,她不嫁他。那他就远走边疆,为大江,为她守着国门,绝不让大夏的铁蹄踏入大江国半步,不让她面临风险,不让百姓经历苦难。
  直到,他死。
  “我是您的亲生儿子,不必瞒我了吧。”他接着道,“我的一举一动,怎么会离开爹的法眼。可您什么也没说,装成不知情,大家岂不便宜?否则,您不好说,我不好做。此事虽是为了平安,但爹会落到好处的。我若处理得当,这份功劳,定北侯府就有一份,至少于民望是极有帮助的。我若做得不好,只折我一个进去,爹在两院三司三衙还有说话的余地。”
  大义灭亲什么的,父亲是做得出来的。穆远心知肚明,只是不想再说出口了。
  “而且此事与叶家有关,扳倒叶家,您就压不住平安。可让叶家成功陷害平安,您就翻不过叶家的大山。所以我如此做,爹会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看着风向就行了。不是吗?”
  是的,他就是这样想的!穆定之心道。
  大约明眼人都看得出,却拿不住他的把柄。百姓懂什么,只要有结果可看就行。但,这些事让看中的儿子亲口说出,他忽然觉得很心虚。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成为群臣之首,挟天子以令诸侯,穆家可以成为大江的首位世家。但他就是差着这口气,让叶家和大长公主双重阻挠。只有他们两败俱伤,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呀。
  若他此时退了,他从前所牺牲的一切,所忍耐的一切都白废了。
  他怎么能甘心!
  
 
 
第138章 喝好多壶
 
 
  蓦然,眼前闪现出李氏的脸,花氏的脸,还有长子的脸。
  “全凭你说吧。”他压下心绪,重回威严之色,“都说我穆定之会教儿子,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但旁人只见光鲜,其中苦楚又有谁知道?生儿子干吗?就是为了气死老子么。”
  “儿子不孝。”穆远神情平静,“可还是请爹不要插手这件事,坐收渔利岂不是好?”
  “渔利?你觉得遗诏的事还有什么渔利?不管那遗诏到底有还是没有,整件事情就是个雷!谁揭出来,就得谁顶着!”
  “爹,您不用套我的话。”穆远很明白父亲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丢失遗诏的事只是个借口,过几天您会明白东京城究竟是怎么的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穆定之心头一凛,忙问。
  他隐约觉得儿子的举动不该与遗诏有关,其实很多大佬堂官也并不相信这个说辞。毕竟封公主府在前,封东京城在后,公主府还进了大夫。
  事情太过凑巧,也太过古怪。
  但让人摸不准的是,大夫中只有唐太医一人和一家三口的为医者。若发生了大事……凭大长公主的身份,那得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才够资格。
  何况,也没见采购什么药物。
  而唐太医是经常去公主府请平安脉的,那三个民医的名声也并不显,所以很难说他们是做什么去的。
  难不成大长公主犯了什么不方便宣扬的病,或者真有什么盗贼伤了她不能明言的地方?
  所有人都很疑惑,都在嘀咕,又谁也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搞到封城这么极端。
  重要的是,没有人愿意出头质疑,否则就可能被对手攻歼。就是说,没有人完全相信这件事,可为了避免不沾上腥,所有人都袖手旁观,暗中观察。
  整个东京城现在就像一个角力场,大家别着劲儿,谁也不轻易动,谁也动不得。
  除了叶家。
  奇怪的是,叶家这次也很老实,连大气也没吭一个。
  他还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莽撞冲动之辈,再喜爱那位大长公主也不会胡闹。因为这种程度的胡闹,到头来会害了赵平安!
  那个小的呢,居然从城外回来就一头扎进公主府里。公主府若是个坑,那小子那么精那么无情,怎么能让自己陷进去?
  他平时不总是说: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
  那么,就一定是有事的。
  “爹还是不要提早知道的好,如此,进退才能游刃有余。”穆远暂时不打算对穆定之说出真正的实情,“至于遗诏有没有,在哪里,平安并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没什么可告诉爹的。”后半句,把穆定之正在酝酿的刺探之意也打消了。
  “哼,一个个自作聪明,你还敢跟我提什么进退?为了个女人,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别把老子折里面就不错了。”穆定之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冷哼一声,摔门走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封城的时间不可能持续太久,二郎三郎再混蛋也不可能害自家。
  而且二郎说得对,这件事他还是不知情的好。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的眼睛都毒得很,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
  之前,他是生气二郎不问他的意见就在京城唤风唤雨,连刘指挥都搭上了,所以才跑来发飙。现在他决定耐着性子等等,算一算,不过几天必见分晓。
  听着穆定之远去的脚步声,穆远不禁摇了摇头,而后坐下吃早饭。
  这么一耽误,饭菜有些凉了,然而他并不在意。在战场上,饿极了的时候吃过冰雪,如此锻炼出的肠胃,已如钢铁一般。
  倒是平安,因为中毒而伤了胃,吃得不对付一点就会发作。昨天她忙了一整天,不知道睡得可安稳,有没有吃过饭。今天,她是不是一大早就起床,是不是等着迎战新问题……
  穆远凝视着渐渐由白转亮的窗纸,心思纷乱的转着。
  却不知此时在宫里,才开了宫禁,叶良辰连早朝也没上,就带着叶路,匆匆去了慈德宫见叶贵妃。
  叶贵妃还没起,急急忙忙着收拾洗漱,然后看到她爹铁青的脸和哥哥沮丧浮肿的面色。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的了?”她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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