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画七
时间:2019-06-21 09:15:04

  牧戈一愣,旋即迅速反应过来,她也丝毫不气恼,撩了鬓边的一缕长发,笑得十足友好。
  “县主生得貌美,更是出生高贵,追求者不在少数,为何独独看上了一个生在广袤草原上的可汗?”
  朱琉坐直身子,目光不怒而威,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已然动怒。
  可牧戈不知晓,也许不是不知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她们都明白,就算牧戈是真的出言不逊了,为了两邦友谊,此事也只会不了了之。
  “牧戈长这么大,眼睁睁瞧着昔日雏鹰终于可以雄霸一方,统一部落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来中原求娶王府贵女。”
  牧戈神色掩在黑暗里有些落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乌青,就在朱琉认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却倏尔抬起了头。
  “今日牧戈冒昧前来,却是为了告诫县主一席话。”
  “可汗与县主在一起并不会开心,因为县主并不了解蒙古人心中的血性与报复。”她咽了咽口水,直视着朱琉玉色的面庞说:“县主定然不欢喜可汗与别的女子在一处,可我却能容忍。”
  说罢,牧戈站起身来,一阵风过,她的裙角微微拂动,而后一手放在胸前,冲着朱琉深深行了个蒙古礼,“望县主原谅牧戈的叨扰。”
  朱琉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草地里,一坐就是一整宿。
  而就在星子点缀天幕,月光洒落大地的时候,唐灼灼系着一件米白色的披风,借着夜色的掩护,进了崇建帝的那个帐篷。
  周遭士兵林立,森冷的铠甲泛着幽光。
  唐灼灼进去时,男人长身玉立,站在案桌前凝神细绘,见她来了,便将那画卷一收,放到了李德胜的手中,吩咐他拿下去收好。
  唐灼灼福了福身,借着余光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背影前头还有一轮惨白的血月。
  她不甚在意地偏头,见帐篷里还升起一下堆的火,火上烤着滋滋冒油的乳羊羔。
  香气四溢,每一丝每一缕都飘进鼻腔,唐灼灼抿了抿唇,有些发馋。
  霍裘坐在案桌前,他一声不吭,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这帐篷里除了偶尔烧出的噼啪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唐灼灼自知理亏,她慢慢踱步到男人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小手拽着他的衣袖,一下一下地轻扯。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男人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唐灼灼不知怎的,又想起早间他那句冷漠疏离至极的放手,顿时心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絮。
  是真有些难过的。
  唐灼灼绕到男人身后,两条细长的手臂环住男人肩膀,察觉到他的身子极细微的僵了一下。
  霍裘心里暗骂一声,也不知是恼怒自己的没出息还是别的什么,面色一沉再沉。
  唐灼灼最怕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模样,于是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用带着些凉意的脸蛋蹭他脖颈。
  她的鼻息带着熟悉的甜香味,霍裘突然闭了眼,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
  他声音带着危险的嘶哑,捉住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头,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称她为娇娇,甚至也没有自称朕。
  只有你和我。
  唐灼灼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放下环着他的手臂,长而卷的睫毛垂落下来,根根分明,瞧起来一派无辜,是个男人都不忍再问下去。
  霍裘只好逼着自己不去看她。
  “为何你就这么不信我?”
  怎么就不信我说的护你周全?
  唐灼灼还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指头微微颤了颤,他这句逼问像是一柄并不锋利的刀子,却仍足够刮开她心中的腐肉,只至入骨。
  这男人待她是真真没有话可说的,哪怕是她屡屡在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也通通视而不见,任她所为。
  而她懒了倦了,不想管那些破事的时候,又是他悄无声息地把她心里压着的事都处理了。
  久而久之,她竟习惯了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与他在一处的时候,打诨插科不在话下,却忘了他心中藏着怎样的不舒坦。
  她什么事也不与他说!
  就如同前世,霍裘的心思半分也不告诉自己一样。
  那他得多难受啊!
  唐灼灼觉着嗓子有些干,她抿了抿唇,小声地反驳:“不是的。”
  “只是不知如何与皇上说,也不知皇上会不会信。”
  霍裘捏了她雪白的下颚,强迫她对上自己黝黑的瞳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只要是娇娇说的,朕全都信。”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了,可没有哪次来得比这次还要触动人心。
  唐灼灼眸光清澈,眼角的那颗泪痣像是在发着光,足以叫人神魂颠倒,她捂着被捏疼的下巴,掩住了眼底的泪光,道:“皇上想知道什么,为何不开口问?”
  她从没有过不信他,早在他得了瘟疫不顾身体都想遣人送她回京的时候,就对他再无任何不信任了。
  霍裘缓缓地笑,笑意直达眼底,遂了她的意再一次低了头,问:“娇娇与江涧西是何时相识的?”
  “十三岁那年,臣妾险些病死,爹娘没了法子,只好将臣妾送到庙里,希望神佛庇佑,病灾消退。”唐灼灼尾音颤颤,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到了她的嘴里,自有了一种不胜娇怯的意味。
  霍裘面色有些古怪,默了片刻,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屋塔幕与朕的娇娇,也是熟识?”
  唐灼灼打蛇随棍上,小手捏了捏他坚毅的下巴,被青黑色的胡茬戳得有些痛,不由得又乱抓了几把,才回了他的问题。
  “不算是熟,只是见过几面。”
  唐灼灼偏头,娇俏的面孔上现出一种古怪之意,揉乱了霍裘的衣袍问:“陛下觉得此人如何?”
  霍裘环着她腰肢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声音带了些警告:“再如何也与娇娇无关,与其费心思琢磨旁的男人如何,娇娇不若多在朕身上下些功夫。”
  一想到她曾与别的男人走得那般近过,明知不应该,霍裘心底还是忍不住发酸。
  他嫉妒得要命!
  他将旁的男人四字咬得极重,唐灼灼默了片刻,而后接着道:“陛下觉着琉璃县主与他可成良配?”
 
 
第六十八章 
  霍裘面上才现出些清润的笑意来, 很多事这小女人瞒着他也知晓, 气恼的不是那些事, 而是她躲躲闪闪的遮掩。
  如今捉了她将事情说开,实则也没什么好问的。
  小姑娘身子纤弱,换上了一件与白日不同的凤尾罗裙, 外头的野风吹进来,将她的裙角吹出一两朵涟漪来, 此时瞧着, 她乖顺柔和得不得了。
  霍裘把玩着她嫩生生的手指头, 说起屋塔幕,微微蹙眉:“朕瞧着此人对朱家嫡女倒是挺上心。”
  他端过桌上的浓茶抿了一口, 浓深的剑眉一挑:“怎么?娇娇闲着无事,如今倒做起红娘的活来了?”
  唐灼灼玉手托腮,坐在他跟前的椅子上,将一张莹白的小脸凑到他面前, 两只脚丫子更是圆润如玉,一动,上头的铃铛脆生生作响。
  霍裘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双玉足,耳边是女人再娇糯不过的声音, 屋子里分明没有熏香, 他却觉着鼻尖明明缭绕着一股子沁沁的冷香。
  又在猝不及防间,被这女人勾得失了魂。
  “朱琉是臣妾最好的玩伴, 她的终身大事,自然得关心一下。”
  唐灼灼一边斟酌着说, 一边瞧着崇建帝不眨眼,眼底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妾可提前给您打过招呼,该赐婚的时候您可给点力儿。
  她原就生得一张倾城的脸蛋,特别是那双杏眸,里头藏匿着万点星辰,不消多说什么话,眼波流转间一切都已明了。
  霍裘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半支起身子与她凑得极近,问:“想求朕的一道圣旨?”
  唐灼灼点头,又怕这男人明日就下了圣旨,解释道:“尚且不急,臣妾等围猎结束时再来请皇上赐婚。”
  霍裘失笑,骨节分明的长指捻了她小巧的珍珠耳坠,极耐心地提醒:“娇娇一个眼神换朕一道赐婚圣旨,怎么瞧也是朕吃了亏。”
  “……”
  唐灼灼愣了愣,而后站起身来绕到他身后,在他肩膀上胡乱按揉一气,一边按一边温声细语地询问力道。
  霍裘瞧着她那副小狗腿的模样,心里稀罕得不行,恨不得将人揉成面团融入身体里才合了他的意。
  往日里都是他抱着这小东西哄,今日倒是崇建帝第一回 受到这女人如此殷切的对待,心情一时之间颇为微妙。
  往日里他对她的警告威胁,哪回见她真当了一回事?不过是说了便忘,与没说一个样,拿准了他舍不得对她如何,小心思比谁都精明。
  这会真有事求到他头上了,又殷勤得很。
  唐灼灼柔弱无骨的小手指尚带着外头些微凉冰的温度,按揉在男人后颈处带去一串酥麻的感觉,若她老实认真地按揉也就算了,可偏偏她使着性子乱按,这细微的感觉就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无限放大起来。
  账中一时有些安静,因此男人渐渐粗起来的呼吸声也声声入耳,霍裘眸子幽深得不像话,最后忍无可忍将唐灼灼捉了抱到床榻上。
  他高大的身躯如泰山压顶,唐灼灼楞了楞,从他火热的眸子里看出了端倪,顿时往床里头缩了缩身子,同时低低小小地道:“不要,外头……”
  外头那样多的人啊!
  殊不知她这把娇糯的声音落在欲火焚身的男人眼底,就是最强劲的催情剂,他顿时忍得眉心紧蹙,哑着声音扣了她挣扎的手轻哄:“娇娇别动,朕着实念得狠了。”
  唐灼灼手动不了,只能扭动着身躯挣扎,一张俏生生的桃花面如同喝了些酒微醺了一般,越发的千娇百媚起来。
  光一想想这男人每次闹出的动静,她就羞得不行。
  最后也不知扭动时,到底是谁意乱情迷褪下了衣裳,待唐灼灼再反应过来时,全身只剩下一件儿小衣,她被男人强硬地压在身下,山一样的重,火一样的热。
  “呜。”她含糊不清地呜咽,修长的雪颈昂起,一口咬在了霍裘的虎口处,两人皆是一愣。
  男人俊朗的面庞近在咫尺,接连几滴隐忍的汗水打在了她雪白的手背上,唐灼灼咬着下唇,双目里含着两汪春水,瘫在霍裘怀中细细发抖。
  霍裘咬牙,根本受不住她这般撩人至极的妖精样。
  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些微的动静,霍裘一口气正卡在喉咙口,他将迷迷瞪瞪的小女人好生搂到怀中,而后怒喝:“何事?!”
  李德胜见这位主子终于分出心神了,忙不迭低头回:“皇上,西边出了些事。”
  位高权重的老臣与新贵居住的帐篷都在西边。
  “出了什么事?”霍裘极力压抑着心底蠢蠢欲动的燥热,哑着声音不耐地问。
  唐灼灼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哼,逼得他手背上又暴起了几根青筋。
  李德胜不敢迟疑,急忙回:“南平王世子出了事,现在将南平王气晕了,太后请您与皇后娘娘过去。”
  南平王世子。
  又是朱泸那个没脑子的窝囊废!
  霍裘脸顿时黑得不像样子,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眼底森寒的光汹涌成灾。
  唐灼灼这时候还未缓过神来,小脸粉嫩嫩的蹭在他宽大的手掌上,眼神湿漉漉的像林间最澄澈的泉水。
  霍裘任她伸手虚虚吊在他身上,又替她一件件将衣裳穿戴好,男人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笨拙得不行,磕磕绊绊的用了些时间。
  唐灼灼终于缓过神来,见他抿着薄唇,长指落在她衣裳纽扣上时,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她重生回来时,其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会有那么一个人,将她放在心坎上疼,更别提干这下人干的活儿。
  更没想过,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男人,真就一路纵着她越发的无法无天,答应她的从不食言,句句都放在了心上。
  她纤长的手指覆上男人骨节分明的中指,两者对比,颜色形状分明,却奇异的融洽。
  “去走一遭朕就带你回来。”霍裘直以为她又小脾气使然,揉了揉她浓墨一样的发丝道。
  唐灼灼乖乖埋在他怀里不出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
  霍裘才要扬声唤人进来伺候,就见怀中一直软软绵绵没动静的娇气包从他怀中站起身来,扯着他明黄色的腰带带到自己跟前。
  男人才要沉声低喝一声成何体统,却被她接下来的动作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娇软的唇瓣带着独有的甜香,毫无章法却又十足蛮横地没入唇齿,她睫毛颤得厉害,心里也虚得厉害。
  霍裘才勉强压下去的火顿时就像被浇了油一样,越烧越旺,直至燎原。
  她毫不得章法,又羞得厉害,只是浅尝辄止就停了下来,埋在他胸膛位置死活不吭声。
  唐灼灼羞恼交加,心里那一瞬间的冲动在付诸实际之后变得分外难为情,她嘤咛一声,见男人久久没有动静,才慢慢地抬头。
  霍裘再是清贵不过,一双剑眸里满满当当缠绕的全是缱绻的柔和笑意,唐灼灼捏着裙边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娇娇,等会子回来朕再好好教你。”男人心情显而易见的愉悦,声音如同藏在地窖许多年的醇酒,引人发醉。
  南平王世子的帐篷在西边的一个角落里,霍裘与唐灼灼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挤满了人,除了面色难看的朱琉和已经被气得昏过去的南平王,其余大多都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来的。
  太后关氏坐在正上首位置,再是气定神闲不过地品茶,见霍裘与唐灼灼来了,无波无澜的眼里才现出几丝暖意。
  “母后金安。”
  “皇帝与皇后都过来了,朱泸,你有什么想说的,也自该交代了。”关氏声音极为柔和,却又带着不用抗拒的意味,让本就觉着受了奇耻大辱的朱泸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早在两人来的路上,李德胜就已把一切交代了个十之七八,剩下的几成,单是见了如今跪在地上两人的凄惨样子,就已心里门清。
  有力气大的婆子搬了把凳子在唐灼灼的身后,她坐下,目光只在朱泸的脸上顿了片刻,就意兴阑珊地望向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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