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画七
时间:2019-06-21 09:15:04

  空气中还散发着某种黏腻的气味,即使房中熏了香一时半会也还是无济于事,明白人一看便知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面色铁青的朱泸,他身边跪着的姑娘就显得安静许多,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心如死灰来得贴切。
  唐灼灼认得她,梨花带雨的脸蛋,眉心多点了一颗红痣,也多了几分稚嫩。
  正是齐国公府上的嫡次女白冰霁。
  后者比不上她长姐白冰薇才名在外,却也是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家人多有娇宠,性子再恬静不过,就是连门都不怎么爱出的。
  是断然做不出与情郎私会这样的丑事的。
  唐灼灼心中低叹一声,就听着身侧的男人声音不怒而威,缓声问:“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朱泸顿时闭了闭眼,咬牙道:“皇上,臣对此毫不知情,此前更是与齐国公府上的二姑娘清清白白,半句话也没说过。”
  说才说完,就听到几声隐匿在暗处的讥笑之声,心底更是恼恨,一口黑血堵在喉头,险些控制不住失了态。
  虽然他已经全然失了形象。
 
 
第六十九章 
  朱泸再是蠢笨, 这时也还是分得清时势, 深知不管他嘴上如何辩白, 都没有一个人会信,反倒更让人看了笑话。
  这样一想,他就更是憋屈地闷声磕了个头, 道:“但事情已然发生,臣叫二姑娘失了清白受了委屈, 自当……自当……”
  说到这里, 他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样, 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自当迎娶过门。
  这句话如有千钧之力,还未说出口就已先将他给击倒了。
  若是没发生这事, 这齐国公府都未必会看得上他,可如今不同,朱泸光是一想,心底就不痛快。
  这叫个什么事儿?
  他未来的世子妃怎么能是这么一个受人指点的女人?
  哪怕这指指点点是因为自己, 那也不行!
  站在一边冷若冰霜的朱琉终于看不下去,还不得不柔着声音打圆场,“兄长自当回京备礼,将二姑娘好生迎娶过门。”
  这眼瞎的东西, 没看见齐国公那快要杀人的眼神吗?
  若不是尚还忌惮着太后与帝后在场, 非得冲出来扇得他找不得东南西北。
  朱泸努力地说服自己,片刻后才在众人的目光前磕磕绊绊地重复, 朝着白冰霁挤出一个再生硬不过的笑来。
  “若二姑娘不嫌嫁给朱某委屈了,朱某日后定加倍珍惜……”
  他的话到底没能接着说下去, 因为白冰霁已起身上前两步,跪在了唐灼灼和霍裘跟前,面色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情愿一生不嫁,也断不入南平王府的门,望陛下与娘娘成全应允。”
  她声音尚带着哭意,话语却是斩钉截铁,唐灼灼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霍裘望了眼惊愕与愤怒交加的朱泸,问:“世子,你怎么看?”
  此事,说到底还是得看双方意见。
  只是瞧这样子,倒是齐国公府万般瞧不上这朱泸。
  朱泸面色涨成猪肝色,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被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自觉还要点脸,于是冷声道:“既然二姑娘都这样说了,那臣也就不强求了。”
  他巴不得能有个这样的结局,反正除了失些面子,他也不吃什么亏!
  这时候,齐国公终于忍不住拨开人群冲着上首的三人行了个礼,随后指着朱泸的鼻子中气十足地骂:“我闺女连帐篷都没有出一步,还不知是哪个登徒子使人打晕了冰霁的侍女,世子也真是不把自个儿当人看,什么牲畜不如的话也能说出口?”
  说罢,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扶起地上默默流泪的白冰霁,心疼得眼眶都泛了红,有些哆嗦地重复:“不嫁就不嫁,咱们就留在府上,爹爹与兄长养着,日子比劳什子不靠谱的王府舒坦得多。”
  言语间,却是一点颜面也不留了。
  朱琉顿时闭了闭眼,险些一个腿软,这下好了,把齐国公府也得罪了个彻底。
  朱泸早晚会将南平王府整垮!
  看着像是一瞬间老了许多的齐国公,霍裘对着朱泸冷哼一声。
  唐灼灼抚了抚晶莹的指甲,望着瘦弱却不气弱的白冰霁,难得放柔了声音劝慰:“二姑娘受了委屈,便先回帐篷吧,这事,本宫想南平王府定会给齐国公府一个交代。”
  交代?还能有什么交代?最好的结果也就莫过于将她从简娶进门罢了。
  唐灼灼别有深意地顿了一下,眼尾一挑,缓缓地笑:“朱世子说是与不是?”
  朱泸脸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字来。
  齐国公嫡长子跟在胞妹后头,下去的时候瞧着朱泸的目光像是一柄利箭,能轻易洞穿他的头颅一般。
  眼看着这么一出丑事接近尾声,关氏拍了拍唐灼灼细嫩的手背,有些疲累地低声道:“哀家年纪大了,看不得这样的事,该如何,交由皇帝和皇后定夺就是。”
  霍裘颔首,吩咐人将关氏护送回了帐篷。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灼灼总觉着自从琼元帝过世之后,关氏就一天一天眼见着老了下去,原本四十几的年龄瞧起来像是三十开头,如今却也生了好几根白发。
  其实她心里也全然不是表面上那般无动于衷吧?
  哪里真能说不爱就不爱呢?
  朱泸仍旧是跪在地上,南平王妃则是满脸疲倦与失望交织,显然也是伤了神。
  而在场唯一一个从始至终冷着脸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下的,只有朱琉。
  霍裘将手里的茶盏不轻不重放在桌上,不大的动静却叫人没由来觉得心惊肉跳。
  “朱泸,朕再问你,这人你娶是不娶?”
  他声音再慢条斯理不过,可那话语间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这朱泸也样的也能算是个男人?平白碰了人家姑娘身子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半分责任也不打算负,将自己推脱得干干净净,可真叫人大开眼界一回。
  朱泸却只觉得自己冤枉至极,他事前连这二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分明是被有心人摆了一道,凭什么他还要吃这个哑巴亏?
  再怎么说他也是未来的南平王,世子妃的人选得慎重了再慎重。
  若真娶进门,岂不叫人耻笑一辈子?
  朱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气,哑着声音道:“皇上,非是臣不娶,而是二姑娘刚才的话也放在那里了,臣实在不好强人所难。”
  朱琉看着跪在地上到这时还在犯傻的朱泸,忍得十分辛苦才没有踹上去,你就是心里这么想也做出个样子来啊,这他妈膈应谁呢?
  谁不知晓齐国公府现如今深得陛下看重,而且嫡长子白宇近段时间接连办好几项差事,锋芒毕露,齐国公府后继有人,就是真把二姑娘留在府上一辈子也是使得的。
  朱琉看着霍裘寸寸冷下去的神色,跪在朱琉身边道:“陛下息怒,父王昏过去前说过定会给齐国公府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兄长今夜受了刺激,说的都是胡话。”
  真要结了这门亲,说到底还算是南平王府赚了便宜。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不成还想娶了公主郡主不成?
  就他自个儿那副德行,谁能瞧得上?
  朱琉气得心头滴血,手指尖儿都开始泛出浓烈的白。
  屋塔幕坐在屋内,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那眼神,半刻没有从小姑娘脸上挪开。
  小姑娘生气极了,不仅红了脸还红了眼眶,屋塔幕动了动身子,一向最不喜欢管闲事看热闹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那倔强的小模样,真叫他有些心疼。
  唐灼灼有些担忧地望了朱琉一眼,而后扭头对霍裘道:“臣妾瞧着当务之急是将幕后的人找出来,给齐国公府一个交代,至于婚事,等到南平王醒来再定也不迟。”
  越是位高权重的,对这些阴毒的伎俩就越熟悉与痛恨,今日的事,一瞧这是被人安排好的。
  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还如此胆大妄为,已经犯了天家大忌。
  “今日外出形迹可疑的,通通抓起来。”霍裘一锤定音,再不想见到朱泸那张丧气的脸,起身拂袖就走。
  唐灼灼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走过去将朱琉扶起来,捏了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劝慰:“南平王那儿,皇上已派了最好的御医照看,你大可放心。”
  等她终于从那个帐篷里走出来,一阵凉风拂过面颊,她微一抬眸,就见霍裘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月色下眉目深深威严自成。
  他在等她。
  这个结论叫唐灼灼眼角眉梢都微微带上了笑意,她几步迎上去,才一靠近男人身边,就被他握了一只手。
  “怎的这样凉?”
  唐灼灼摇了摇头,道:“等天儿再冷一些,手脚都是冰凉的,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霍裘大半个侧脸掩在黑暗中,瞧不清楚神色,半晌后才低声叹了一口气,“朕的娇娇怎么就是养不胖呢?”
  若是胖些,身子也能比现在好些吧?
  唐灼灼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她娇声娇气地哼了一声,若不是尚在人前,只怕又要无法无天地戳戳他胸膛。
  “臣妾这是自胎里就带出的病,只能慢慢养着,指不定哪天就……”
  他们原是慢慢地走着,霍裘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他顿时止了步子,连带着唐灼灼也一个踉跄被他略显粗暴地带入怀中。
  竟是连身后跟着的侍卫仆从都顾不得了!
  “再说这样叫朕不痛快的话,娇娇就自去领罚。”他声音紧绷得厉害,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怀中的女人融到身子最里处永远不分开的才好。
  只可惜他的威胁向来无甚威力,唐灼灼微微一愣后眨了眨眼睛,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声音里仍是融了笑意的,“臣妾浑说八道的。”
  霍裘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棵可遮天地的大树,此刻又沉重得叫人心头压抑,许久,他才重重地抱了抱她肩膀,道:“会有法子的。”
  总会慢慢养好的,一日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总会好的。
  唐灼灼生了一双极璀璨的眸子,此刻微微眯成了月牙形,眼角的泪痣却更为勾人,她循着男人的眼光摸到自个的眼角,道:“自古红颜多薄命,皇上要多疼惜娇娇一些才好。”
 
 
第七十章 
  霍裘额上顿时暴出几根青筋, 对她不听话已是恼怒到了极点, 面色更黑几分。
  唐灼灼见这男人真的动了气, 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伸出小指钻进了前头男人的袖袍里。
  “臣妾在那帐篷里,闻着了极淡的迷迭香味道。”唐灼灼忽然想到了什么, 偏头回忆道:“还不像是市面上的俗香。”
  霍裘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其余半个字也没再说。
  “此事一瞧便知有人暗中作祟, 那白二姑娘倒也是个傲性子, 不过朱泸那样的刘阿斗, 嫁过去也是受苦。”
  唐灼灼自顾自嘀咕,一双杏目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闪着极细微的光。
  那香, 除了白冰霁与朱泸身上沾得有些浓之外,她分明还在那齐国公嫡长子身上闻到了,甚至他身上的香比朱泸身上的更浓烈几分,好似和那二姑娘春风一度的人并不是朱泸, 而是他一样!
  真是奇怪。
  她鼻子向来灵得很,霍裘抿了抿唇,问:“娇娇以为是谁?”
  唐灼灼犹豫着不确定。
  “臣妾怎么觉着是齐国公府的那个世子?可听人说白宇对二姑娘一向是呵护有加,就连大姑娘都要退一射之地, 难道是传言有误?”
  她想不明白的点就是这个, 那白宇也是京都公子哥儿中的翘楚,前段时间又被升做吏部侍郎, 算计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能有什么好处?
  还影响日后齐国公嫡长女的婚嫁。
  霍裘虽算到了她有所怀疑,但还是没想到这小娇气包不止撒娇耍小性子在行, 破案也是一流。
  “皇上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唐灼灼这时忽然回过味来,这男人从始至终没有一点意外之感,就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查,至于会查出些什么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霍裘眼里蕴着云丝雾霭,又似藏着风雪赫赫,片刻后方才沉沉笑出声:“若真是白宇做的,娇娇以为他意欲为何?”
  唐灼灼诧异抬眸,“竟真是他做的?为了与南平王府结亲?”
  说罢,她自己都先绷不住笑了。
  齐国公府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反倒是南平王府日益落败下去,两者反过来倒是还有可能。
  “齐国公府原本只有一个嫡姑娘,后来发现抱错了一小户人家的女子,等到发现时,两个姑娘都已快到及笄了。”
  “齐国公府派人接回了那受苦的孩子,对外称是自小寄养在寺里的大姑娘,白冰霁就成了府上的二姑娘”
  霍裘见她实在想不出因果,就将这段暗卫查出的因果说给她听。
  话说到这里,他们已到了帐篷。
  唐灼灼寻了一把躺椅坐下,浅浅蹙眉寻思片刻,问:“而后国公府又舍不下这养了多年的二姑娘,干脆就一并养着,对外称是同日出生的姐妹?”
  霍裘拿起一本折子,闻言点头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唐灼灼这回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她从躺椅上半支起身子,露出小半个脑袋,颇为不解地问:“可饶是这样,十几年的兄妹情分,这世子是多狠毒的心肠,这样算计陪伴了多年的养妹?”
  或者说这白冰霁到底做了何事,值得他冒这样的风险算计?
  这世子瞧着也不像是朱泸那样的蠢货啊。
  霍裘被她口中的狠毒一词击得动作一顿,他撇开目光,勾了勾唇角,道:“二姑娘已过及笄,再留也留不住多久了,你说做兄长的急不急?”
  他点到为止,也不去理会小姑娘瞬间复杂至极的表情。
  白宇身上有一股子阴狠劲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这样的人若是迷恋上了哪个姑娘,也就是疯狂与沉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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