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以死明志吗?”花琉璃砸碎手边的一个花瓶,捡起碎瓷片塞到宫女手里,“来,现在就死给我跟太子看。”
五皇子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待在未央殿里。没想到柔柔弱弱的福寿郡主,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他偷偷往后缩了两步。
“郡、郡主……”宫女捏着锋利的瓷片,手都在抖。
“怎么,下不了手?”花琉璃指了指东宫的一个随侍太监,“没事,我让他送你一程。”
“郡主!”宫女扔掉瓷片,磕头道,“奴婢死不要紧,但是奴婢身份卑微,怎能让奴婢身上的血,弄脏后殿?”
“这也好办,让你把你拖出去。”
“郡主,宫中不可滥用私刑……”
“没关系,有太子与五皇子殿下在,他们会帮着我毁尸灭迹的。”花琉璃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早死早超生去。”
宫女:“……”
“怎么,怕死了?” 花琉璃见宫女不敢再说话,把玩着团扇,“看来你刚才说的什么宁死不从,也是骗我的咯?”
说到这,她温柔一笑:“也不怪你,我家太子长得这么好看,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肯定不会少。”
这一幕明明很平静,但是五皇子却莫名觉得有些吓人。他默默地抱住了年轻的自己,假装自己从未出现过。
万一等会儿真需要他毁尸灭迹,也能心态平和一些。
“郡主,奴婢不敢骗您。”宫女还在垂死挣扎。
“你连我的男人都敢窥视,怎么不敢骗我了?”花琉璃捡起被宫女扔掉的瓷片,左手一抬:“手帕。”
东宫太监连忙送上一块洁白的手帕。
隔着手帕,花琉璃抬起宫女的脸:“这眉毛跟眼睛我看着有些不顺眼,割了吧。”
宫女抖个不停,吓得面无血色。
“不要抖,我只是想划掉你的眉毛与眼睛。你抖得这么厉害,若是不小心划伤了你的脸,你可不要怪我。”花琉璃把瓷片贴在了宫女脸上。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宫女声音带着哭腔,“求郡主饶了奴婢。”
五皇子已经缩成了一团,他没想到福寿郡主在对付情敌的时候,竟然这么有魄力。自己心目中那个病弱胆怯的形象,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了。
“别害怕,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花琉璃把瓷片递给玉蓉,慢慢站起身,瞥了眼乖乖不说话的太子,“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是奉了谁的命令靠近太子吗?”
“奴、奴婢原本只是未央殿的洒扫宫女,前几日突然有人带来了家人的信,还有母亲的贴身护身符,说是家里弟弟惹了事,一不小心有可能蹲大牢。”宫女跪在地上,边哭边道:“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照着对方的意思办。”
“也就是说,你故意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我误会太子跟你有染?”花琉璃大概猜到了背后之人的用意,“跟你联系的人是谁?”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每天晚上在枕头下发现神秘人留下的信。”
“你难道没有想过,信里的内容,都是骗你的?”花琉璃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看了眼太子,这是想故意毁坏太子名声,引起花家对太子不满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她是爹爹与娘亲的掌上明珠,若是让二老发现,太子竟然在百国宴的当天,在后殿调戏宫女,二老是绝不可能让她嫁给太子的。
事情若是闹大,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太子荒唐的名声就座定了,不管太子以后做再多的事,别人看到他提到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那是个昏聩到在百国宴强迫宫女的荒唐人。
因为一个小宫女,害得太子被花家仇视,被文臣们口诛笔伐,这比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
手段简单粗暴,但是只要她对太子有半点怀疑,对方的阴谋就得逞了。
若不是五皇子提前发现不对劲,把她叫了过来,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发现太子的不对劲?
是太子身上有其他女人的胭脂味,还是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
花琉璃扭头看着太子,绕着他转了一圈,伸手在太子袖笼里一掏,从里面拿出一块绣着其他女子名字的手绢。
“绿草。”花琉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真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名字,这是你刚才趁太子不注意,放到他身上的?”
宫女一个劲儿讨饶,其他什么都不说。
手帕上带着明显的女子胭脂香,就差没明着告诉别人,这是其他女人留给太子的东西,太子给她戴了绿帽子。
都已经春末了,绿帽子就不用了。
“带下去审问。”太子看到那块手帕,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好不容易才与琉璃定亲,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破坏他们的感情。
他冷声道:“一个字一个字都审问清楚,如果说不清楚,就以谋害太子论处。”
“这位姑娘。”东宫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对宫女道,“谋害太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也不知你那个犯了事的弟弟,还能不能从牢里出来了?”
宫里会有这么蠢的人,随随便便一封信就会信?
这中间藏着多少猫腻?
她既然不愿意现在说出来,那就让她慢慢说。
这么多年,后宫好久没出现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想到再次死灰复燃,就用在了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三哥。”等宫女被东宫的人带走,五皇子才小心翼翼走到太子面前行礼:“太子三哥,刚才臣弟的母妃发现宫女打湿你的衣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阴谋,所以让臣弟带福寿郡主过来看看。”
不管事情结果是什么,现在首要目的,是洗清他跟母妃的嫌疑。
“多谢淑妃娘娘。”太子跟五皇子道谢,“若不是淑妃娘娘提醒,琉璃就不能及时赶过来救孤的。”
五皇子:“??”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幕后之人安排了这些,应该会暗暗关注这边,甚至有可能迫不及待带人过来,好把事情闹大。”太子慢条斯理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孤越狼狈,那个人就更开心。”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人出现在了后殿外。
“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呢?”贤妃带着宫女太监过来,见地上躺着碎掉的花瓶,惊讶道:“怎么花瓶也摔碎了?”
她瞥了眼太子,她就知道这个太子会忍不住他的狗脾气,跟福寿郡主吵架。
太子与五皇子看着招摇着朝这边走过来的贤妃,齐齐皱眉。
“不是她……”
太子与五皇子再次同时开口,做兄弟十七年,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五皇子:我害怕!
贤妃:嗯?
第97章 金甲卫
贤妃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要不你们继续, 本宫先走?”
“贤妃娘娘。”太子开口叫住转身准备走的贤妃, “孤记得,宫中事务由几位娘娘协理?”
贤妃眉头皱着更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发现五皇子与也在, 往后倒退了几步, “与本宫无关,本宫管不着未央殿这边的事。”
太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转头对花琉璃道:“琉璃,你先回内殿, 我回东宫换一身衣服。”
花琉璃见他神情有异, 忽然伸手摸到太子胸口。
贤妃与五皇子连忙别过头, 不敢再看。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在人前好歹收敛点行不行?
“你身上穿了……”花琉璃话音未落,就听到鸢尾紧张地小声道:“太子, 郡主,你们马上退出去,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没事。”太子轻轻揽住花琉璃的肩,“那是东宫金甲卫首领。”
东宫金甲卫首领为何会在此处?
花琉璃看了太子一眼,忽然面色一白, 嘤嘤着投入太子怀里:“幸好殿下你没事,我就知道殿下你不是这样的人,陷害你的人,实在太坏了。”
“没事, 没事,不怕。”太子轻轻拥着花琉璃,微笑道,“你能这么相信我,就算让人扎我一刀子,我也是高兴的。”
花琉璃趴在太子肩膀上,目光在四处搜寻,终于在铜镜上方的横梁上,还有屋角上方,发现了两个隐藏得十分完美的人。
她飞快地收回视线,手轻轻拥上太子后背,果然是八宝软猬甲。
大晋皇室有一件宝贝,名为八宝软猬甲,据说此甲遇火不燃,遇毒不侵,轻薄贴身,刀枪不入。
帝王御驾亲征时,便会把此甲贴身穿在身上,冲锋于阵前,以定军心。
今天这个场合,太子为何把此物穿在身上?
“好了,不怕,不怕。”太子松开花琉璃,牵着她的手来到贤妃面前,“贤妃娘娘,孤先回一趟东宫,福寿郡主方才受了惊吓,请您替孤照顾她一下。”
贤妃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神情温和的太子,点头道:“行。”答应下来以后,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又多嘴了几句,“你们还年轻,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脾气上头就口出恶言。姑娘家性格软,心也软,别让人伤心。”
福寿郡主胆子小身体弱,真怕她哪天被太子狗脾气给欺负死。
站在旁边的五皇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之间,又好像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福寿郡主为了保护太子三哥,战胜了恐惧与胆怯,与算计太子三哥的宫女斗智斗勇,从宫女口中逼问出事实真相,实在是令人敬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美好的爱情?
太子回到东宫,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内间对候在外面的金甲卫首领道:“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意图靠近后殿?”
“殿下,怀疑人没有出现。”金甲卫首领回道,“属下怀疑,宫女的提前出现,影响了他们的计划。”
“那可真是遗憾,孤对谢家那位好姑丈的势力,好奇得很。”太子把手背在身后,语气温和得有些可怕,“查清那个宫女是谁安排的,若真是父皇的后妃,就交由父皇处置。”
“靠着一个小宫女就想让孤的未来太子妃,对孤心生怀疑?”太子冷哼,“孤的太子妃,也不是那些凡俗之人。”
金甲卫首领:“殿下说得是。”
如果您刚才看到福寿郡主时,脸色没有那么难看,全身没有那么僵的话,这句话也许会更可信一些。
未央殿,赵三财上前为昌隆帝倒了一杯酒:“陛下,事情出现了意外。”
“太子受伤了?”昌隆帝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有拿稳。
“太子安好无忧。”赵三财在昌隆帝耳边快速说了几句,昌隆帝捏酒杯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面色越来越平静:“看来朕的后宫里,也不太平静,”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有儿子的妃嫔,然后就看到了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贤妃,带着五皇子跟花琉璃进来。
昌隆帝仔细观察了一下未来儿媳妇的脸色,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福寿郡主并未因为此事误会太子,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大晋未来之福啊。
酒足饭饱,宴席结束,礼部官员矜持地对使臣们表示,欢迎他们明天一起参观练兵场。
众使臣心道:今晚回去,又要想明天的马屁内容了。
“三皇兄?”玳瑁公主察觉自家皇兄在走神,小声道,“皇兄,宴席结束了。”
“抱歉,皇妹,我近两日没怎么睡好。”贺远亭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向晋国皇帝道谢。
他看了眼昌隆帝侧下首的太子座位,那里还空着。
昌隆帝与太后离开以后,众朝臣与使臣们才慢慢退出未央殿。玳瑁国与金珀国使臣走得比较靠后。
金珀国使臣嘲讽一笑:“当初你们若是能与我们一同攻打晋国,今日就不会如此低声下气,连和亲公主都送不出去。”
“到后面就给你们低声下气,让你们抢走所有的公主?”玳瑁使臣还嘴道,“我们后悔的是当初没有与晋国一起打你们。”
若现在赢了的人是金珀,他们的下场恐怕比现在还要惨。
金珀使臣:“呵。”
玳瑁使臣:“哼。”
两方人不欢而散,出了殿门便一左一右各自离开。
玳瑁公主沉默地跟在贺远亭身后,身为女子,她也不能跟其他使臣攀谈,这样会显得不够矜持,所以尽管对晋国的一些事情非常好奇,她也不敢开口问。
穿过宽敞的殿外空地,玳瑁公主看到晋国未来太子妃倚在一棵树下,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整个人就像是跌入黑暗中的光明,有种璀璨的美。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主动拉开脸上的面纱,朝树下的美人笑了笑。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举,微愣之后,笑着朝她福了福身。
“你在看什么?”贺远亭转头见皇妹摘下了面纱,顺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了树下带笑的花琉璃。
贺远亭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三皇兄,她是晋国未来太子妃。”玳瑁公主紧张地咬着嘴唇,差点把下唇咬出血来。
“我当然知道,她是晋国未来太子妃。”贺远亭温柔地笑道,“皇妹,你为何有此一说?”
“没、没有。”玳瑁公主连忙摇头,把面纱戴了回去,也遮住了她脸上害怕的情绪。
“福寿郡主。”贺远亭上前给花琉璃行了一礼,“郡主若是无人同行,在下愿送郡主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