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则明显是有点不太习惯，晏真感觉他整个人的肌肉都僵硬了，绷得紧紧的。但还是很绅士地护着她，帮她挡开不停挤过来的乘客。
车子开过高低不平的路面，一阵剧烈颠簸，晏真一个站不稳，向旁边倒去。
接着就感觉到司则快速伸手扶了一把她的腰又迅速撤了回去，她一下倒在了司则怀里，额头撞到了他的胸口。
晏真立刻起来站好，一瞬间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这下她感觉自己不止脸发烫了。
公交车一个村一个村地停靠过去，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他俩了，而且车子开不到山上，只能停在山脚。
两人从上车到下车用了半天，已经过了中午。一路颠簸，晏真也没什么胃口，整个人都萎了。
一颗碧绿的糖被司则的手托着，递到了她面前，晏真从他掌心拿起，是薄荷味的。
初秋的太阳仍然晒得人眼花。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司则见晏真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买。
晏真抬头看了下前面的路，叹了口气说：“古人做的纸，里面的成分是韧皮纤维，但市面上的纸，即便是去定做，还是会含有木浆。一旦纸张里面有木浆，纸的寿命便不会不超过百年。”
“而古籍修复的周期，一般是两百年至三百年，也就是说，修复用的材料将会和古籍一起渡过几百年的漫长的时光。”
“古籍是唯一的，一旦修复用的材料先于原作老化便不可弥补，我不能去冒那个险。”
万师傅家很好认，院子里有一颗很高大的洋槐树，洁白的槐花一簇一簇开在枝头，重重叠叠，走得近了还能闻到一阵阵素雅的香气。
两人上前去敲门，里面有人应声，一个大约60多岁的老人家来开门，应该就是万师傅了。他看到两人，有点诧异：“你们是？”
晏真说明了来意，万师傅恍然大悟：“啊，姚老先生，我知道他，你们快进来坐。”
万师傅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小院里还堆放着做纸用的材料。
万师傅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堆在那里的材料上，感慨道：“我做了大半辈子的纸，一时也撒不下手。后辈中已经没人对这个感兴趣了，做起来复杂，70多道工序，买的人又少，几乎没人用。”
晚上两人在万师傅家留宿。
司则靠在门框上，看着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的晏真。
太阳下山，夜幕低垂，他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正好万师傅邻居要去镇上，两人买好纸，搭了那家的农用车。
晏真看着坐在拖拉机上依然是面不改色的司则，突然就想起她在微博上看到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主持人问路人：“请问当年你爸爸是怎么追上你妈妈的？”
路人回答说：“因为当年我爸不仅长得帅还会开拖拉机啊，简直就是迷倒众生。”
晏真突然就笑了起来，惹得司则不明就里地看了她好几次。
两人回到了镇上，将皮纸打包好，用快递寄往S市，然后动身前往Q市。
到Q市已经晚上11点了。
从车站出来，晏真看到旁边有卖小吃的摊子，打算去买点垫垫肚子，让司则等她一会儿。
结果刚买好往回走了没几步，就被四五个满身酒气的社会青年拦住了。
领头的是个黄毛，脖子上戴了一根粗粗的金链子，手臂上纹了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纹身。黄毛上上下下打量了晏真一遍，旁边几个小弟拍他马屁：“大哥你眼光真的可以，看这小妞，腰是腰，腿是腿的。”
晏真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黄毛吹了声口哨：“妹妹，刚来Q市吧，要不要哥哥们带你好好玩玩？”
语气轻佻，听得晏真只想把手上的煎饼糊他脸上。
“不去。”
其中一个花衬衫小弟听了，哄笑道：“哈哈哈，妹妹，大哥让你去，你就得去，不去就是不给咱们大哥面子。”
没想到刚说完就被他大哥“啪”的一下打了头：“你耳朵是有毛病吗？听不出说话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花衬衫马屁拍到马腿上，顺着黄毛的视线一转头，看到一个男生站在他们身后，不仅脸长得比他们好看一大截，就连身高也比他们高出一大截。
第12章
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弟，就得学会揣摩大哥的心思，努力为大哥分忧，花衬衫的脑袋被他大哥黄毛一拍，立刻决定将功补过。
“喂，小子，你谁啊？”花衬衫走到司则面前，绕着他打量了一圈，口气很社会，“我们大哥问你话了吗？警告你少管闲事。”
司则双手插在口袋里，听了花衬衫的话，眉毛都没动一下，视线越过他，看向晏真：“过来。”
晏真立刻跑到了司则背后。
此刻夜已深，即便有三三两两的旅客路过，看到这个场面也迅速远远地走开了。
黄毛此刻很生气，他生平最讨厌比他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个小白脸居然当着他小弟的面嚣张地抢了他看中的妹子，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另一个穿黑T恤的小弟看到小吃摊老板还在一旁探头探脑，上去踹了他的摊子一脚：“看你妹的热闹。”吓得老板推起他的摊子一溜烟地跑了。
黄毛抬起头，自认为十分帅气地吐了一个烟圈：“想学电影里英雄救美？”
晏真觉得黄毛的思想觉悟还挺高的，一下就找准了自己的反派定位。
花衬衫听了黄毛的话，笑得宛如智障：“哈哈哈，兄弟就凭你？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一片的但凡看到我大哥，哪个敢不叫一声哥，敢跟我大哥抢妹子？”
“……”晏真看着这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中二青年，可能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吧。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没过几秒，就有两辆车齐刷刷地停在他们面前。
晏真被车子的大灯猛地晃了一下眼睛，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随着几下车子的关门声响起，一排高大彪悍的身形，从被车灯照射出来的光亮区域里显现出来。
等他们走近了才看清，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精英气息的中年男子，后面跟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
五人走到了司则面前，恭敬地行礼：“司少！”
前几秒还笑得很嚣张的花衬衫小弟，仿佛被谁捏住了喉咙，一下子失去了笑容。
司则神闲气定地朝他们五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黄毛一行人。
五人的视线也随之望向了他们。
黄毛被看得浑身一个机灵，嘴里的烟“吧嗒”掉在了地上。
花衬衫不愧是个合格的小弟，捅了捅黄毛，大声提醒道：“大哥，陈二那里还在等你去续摊，该走了。”
黄毛神色一凛，立马顺着台阶下来：“行，今天就给他个面子。”
一伙人哗啦一下立刻跑得不见踪影。
……
这些人其实是来搞笑的吧。
直到躺在酒店的床上，晏真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原来司则之前在回到Q市之前问她借了下手机是就是为了联系戴眼镜的精英大叔。
大叔姓钱，是给司则家在Q市打理产业的经理人，司则担心这么晚会订不到酒店就请他随便派个人过来接一下，没想到钱叔不仅亲自来了，还带了四个保镖过来保护大佬的安全，声势浩大。
钱叔把他们送到安排好的酒店，就带着保镖们离开了。
她想到刚才自己问司则：“还好钱叔歪打正着，如果保镖没带来岂不是危险了？”
大佬看她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不远处有个治安巡逻站。”
“……”
所以这些社会哥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这么明目张胆？
两人在第二天下午坐飞机回到了S市。
*
80g黄柏兑入800ml纯净水，加热煮沸20分钟后，沥出黄柏，得到220ml滤液。
再使用2010年产的六堡茶5g兑入300ml纯净水，加热煮沸5分钟后得到125ml红茶滤液。
最后用175ml黄柏滤液加上1000ml纯净水的基础上兑入50ml茶滤液及微量墨汁，调制出四种深浅不一的染色剂。
修复室里氤氲袅袅，弥漫着中药香，茶香，墨香以及纸香。
看着晏真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任绮霏托着腮，好奇地问道：“晏晏，这些水是用来干嘛的？”最近没课的时候，她就喜欢跟着晏真来修复室看她修复古籍。
晏真戴着口罩，声音听上去有点闷：“给修复用的补纸染色用的。”她手上的动作不停，“书叶霉蚀后会有深浅不一的情况，补纸就需要染多种颜色，再对应不同部位进行修补。而且这些植物染料经年累月之后颜色会逐渐变深，所以还要求修复师得未雨绸缪，为补纸将来可能出现的颜色变数预留足够的融合空间。”
任绮霏皱着脸点头：“啊，听上去就感觉好麻烦啊。”
晏真笑着看了她一眼：“但是等修复完之后，看着焕然一新的古籍，就会很有成就感啊。”
“哦，好像有那么点理解了。”任绮霏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晏真：“晏晏，你校庆节目排练得怎么样了？”
“排了两次，应该差不多了吧。”晏真头也不抬，将PVC玻璃薄膜覆盖在待补缺书叶的上方，再将已准备好的补纸覆盖在缺失处，然后打开玻璃修复台下方的照明光源，沿着光线投射出的缺失边缘，用小针锥自上而下在补纸上斜向刺孔。
“……”两次？我的室友你是认真的吗？
不过经历过上次的羽毛球比赛之后，任绮霏已经对晏真产生了一种迷之信任。
她凑近晏真八卦道：“司则大佬这次也上节目了，难以置信是吧，据说他的迷妹们已经在为大佬制作应援灯牌了。”然后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道，“那个口号，肉麻程度简直令人窒息。”
第13章
S大作为国内排名前5的重点高校，百年校庆自然是万众瞩目，盛况空前。不仅邀请了往届校友，著名学者，还有S市的政要，以及一些艺人。
夜幕降临，体育馆内灯火辉煌。
晏真和四个一起演出的同学在后台准备，五个女生换了上统一的象牙白暗纹高领长袖旗袍，绣着折枝花的裙摆长及脚踝。
其中一个女生是新疆人，叫古丽米热，意思是美丽的花朵，因此她们特地选了一首新疆民歌改编的琵琶曲《送我一枝玫瑰花》，表演琵琶四重奏，寓意民族友好团结。
晏真兴致盎然地在一旁盯着她们给琵琶调音。
蒋音音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糟了，我一紧张就好想上厕所。”
其他几个被她这么一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决定一起去卫生间。
晏真见她们都看着她，努力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你们去吧，我现在没感觉。”
十分钟后四人回来，每人手里都拿了几个应援灯牌。
古丽米热将灯牌全部集中，然后一字排开，对晏真解释道：“刚才卫生间门口有两波人在发灯牌，一波站司则的，一波站李苏浙的，见人就发，就差没打起来了。”
蒋音音也不住点头：“我的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狂热粉丝。”
“来，你的拿好。”另一个圆脸女生挑出司则的灯牌塞给晏真，朝她握了下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虽然在才艺这方面，司则学长可能比不过李苏浙，但是我们可以从气势上帮他压倒李苏浙。”
“走了走了，快到他们了，去给司则学长加油，反正我们还早。”蒋音音拉起晏真的手，跟着其他几人一起，关上休息室的门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还没反应过来的晏真就这么一脸懵逼地回到了观众席。
有演出的同学都坐在前面几排，算是福利。
晏真她们正好在第一排，台下有点暗，几人小心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台上宋恬正在表演芭蕾舞，李苏浙钢琴伴奏，不得不说俊男美女的组合十分养眼。
圆脸姑娘这会儿已经做起了墙头草，捧着脸作陶醉状：“啊，我可以不站司则学长站李苏浙吗？会弹钢琴的男生真的好帅，S大李斯特真的不是吹的，晏真你觉得呢？”
这时里面有人起身往外走，晏真一边侧过身让人通过一边很老实地回答：“嗯，是挺帅……”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右手边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住。
晏真转过头一看，是蒋音音。
她一脸不解：“怎么了？”
蒋音音指了指已经过去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得不是很分明：“刚才过去的好像是司则学长。”
晏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虚了一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毕竟大佬他对任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后台更衣室。
俞贤将一袋衣服扔给司则，被后者伸手接住。
“我去，你之前不是说穿什么都无所谓吗？”被司则临时叫去拿衣服的俞贤累得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真香现场？”俞贤看着司则换上衬衫西服，慢条斯理地戴领结，“拜托啊老大，你已经够帅了，你现在是想让18岁到80岁的女性都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吗？”
司则整理好领结，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
主持人正在报幕：“下面这位表演者连续三年总排名专业第一，荣获过M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Outstanding Winner（特等奖），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一等奖，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一等奖……”
“快快快，下个节目是我男神司则的。”几个穿着演出服的女生匆匆忙忙赶来，在晏真她们旁边的空位上坐好，“妈耶！！我男神真特么的太优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