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侯一早便多备了冰,难不成是算准了他会扮作船翁来寻他?
心神微凝, 楚徇不由忧心,他带来的消息是否能够换回玉宁……
裴喜很快将冰盆搬到了篷船上,裴砚从宋欢手中拿过小冰炉交给裴喜, 而后搂住宋欢的腰,轻轻一跃便上了篷船。
而与此同时,河面上较之先前,又多了几艘篷船。
宋欢自然也注意到了异常,但看着裴砚稳如泰山的脸色,她抿抿唇,什么话都没说,只专心当这场会面的背景板。
“老翁,这地方的篷船太多了,本公子喜静,烦请老翁行船快些,别误了我和娘子欣赏美景。”
上了船,裴砚轻飘飘的撂下这句话,便带着宋欢坐进了乌篷之下。
楚徇暗暗咬紧后牙槽,暂时没和裴砚计较。
他们相谈之事,的确该寻一处僻静隐秘的地方。
楚徇望向江面上忽然多出的船只,眼神蓦然变得凶狠。
……
不足两刻钟,宋欢就见江面上的篷船越来越少,远远瞧着,跟在他们身后的船只竟只剩两艘。
而她和裴砚所乘的这条船,似乎也渐渐慢了下来,开始在河面上打转。
裴砚帮宋欢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碎发,让她不必担心,而后俯身走出乌篷。
楚徇收了船桨,任由船只在河面上飘荡。
“另一艘船上是裴侯的人?”
裴砚站在船头,负手而立:“本侯和四皇子谈交易,自然要拿出诚意。”
楚徇轻嗤一声,没接话。
先前在岸边,可没见他有什么诚意。
“裴侯应当知晓本皇子要什么。”
楚徇开门见山:“你我二人不宜久谈,本皇子便不绕弯子。裴侯将玉宁交给本皇子,本皇子可告诉裴侯一个消息。”
“一个消息?”
裴砚不禁冷笑,神情颇为不可一世:“一个消息换一条人命,四皇子是否太过天真了些?”
“裴候若知道本皇子要说什么消息,恐怕便笑不出来了。”四皇子声音冷了几分,眼神似一把锐利的刀子。
裴砚不急不慌,眼风却也凌厉了些许:“倘若本侯知道四皇子想说何事呢?”
河面上突然静了下来。
抚过人脸颊的清风仿佛都在这瞬间消失了。
乌篷下,冰盆里的寒冰在慢慢融化……
宋欢转眸望向在船头对峙的两人,悄悄屏住了呼吸……这忽然紧张的气氛,她选择配合。
良久,楚徇攥紧双拳,终是先开了口:“本皇子如何信你所言?”
裴砚侧身弯腰对上宋欢吃瓜的视线,道:“娘子,不如你来告诉四皇子,崔大人的女儿是否活着?”
宋欢:“……”突然被点名。
默了默,她探出头,言简意骇的对四皇子道:“活着。”
楚徇盯着宋欢,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总算心底稍安。
但他仍蹙眉道:“空口无凭,本皇子要见她。”
裴砚正等着他这句话,微微挪过步子挡住楚徇看向宋欢的视线,他面不改色道:“三日后圣上设宴,想必四皇子必会入宫赴宴,届时自可见其人。”
“裴侯此言何意!”楚徇质问。
话音又急又快,眉宇间那股恼怒藏都藏不下去。
裴砚沉声:“四皇子乃是聪慧之人,何必多此一问。”
言罢,裴砚朝乌篷下的宋欢伸出手,“娘子,我们该回府了。”
宋欢伸手乖巧握住裴砚那只大手,弯腰从篷下走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两艘船只不约而同的朝他们靠近,而在其中一艘篷船的后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艘篷船,那只篷船看上去比另外两只冷清许多,上头只站了一个人,一个老翁模样的船夫。
四皇子显然也看见了那篷船上老船夫的身形装扮,竟是与他极为相似。
“裴侯,果然好手段。”楚徇咬紧牙。
如今他倒是懂了父皇的心思,如此心机之深之人,手中又掌握天下中最强悍的兵马。
此人若有一朝生了反心,确为大患……
“四皇子谬赞。”裴砚似是看出四皇子此时的心思,忽然间谦虚起来:“四皇子关心则乱罢了。而本侯……也只不过在赌。”
“裴侯难道不怕赌输?”
“怕。”
裴砚承认地坦荡荡:“所以本侯,从不将赌注押在一人身上。”
篷船眼瞅着就要划到他们这只船旁边,裴砚护着宋欢,留给楚徇最后一句话:“与本侯合作,美人江山……都是四皇子的。”
楚徇闻言顿时怔住。
这裴侯……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而此时裴砚怀中的宋欢,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裴砚这厮什么意思?
什么江山美人都是四皇子的?他难道……不反了么?
“夫君……”被裴砚抱着落在另一艘篷船上,宋欢欲言又止。
头顶烈阳炙热,裴砚先带宋欢坐进乌篷里,而后才道:“娘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篷船继续向前头曲子河最著名的景色“曲廊林”划去,另一厢,四皇子坐进乌篷,放下了两头的竹帘,他的人跳上船头继续行船,渐渐和裴砚宋欢他们隔开了距离。
尽管如此,宋欢仍觉得应当小心谨慎一些,只问:“夫君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书中写过,四皇子乃是先皇后所生,而先皇后之死,是孝成帝一手蹴就。
雁过留痕,四皇子身为当局者,早在其十五岁那年便知道了真相。
且在书中,孝成帝的死……与四皇子楚徇脱不了干系。
故而裴砚和四皇子楚徇见面,用崔玉宁的性命换取四皇子在宫宴时的合作,甚至想让四皇子和他一起对付老皇帝,宋欢都能理解。
可他这么多年的筹划……怎么可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欢欢。”裴砚神色微顿,“战,是末路。”
“若有两全法,又何必走末路?”
宋欢心神忽地一震。
“砰砰砰”的心跳声比先前跳得更加强烈。
也许,她一直没懂他……
不过这番震撼的情绪,宋欢在回到侯府之后顿时烟消云散了。
夕阳西下,她一路沉浸在震撼之中竟是连肚子饿都忽略了。
直到马车停在明松堂院外,她跳下马车时小腿一软,宋欢才恍然间察觉她近乎一日没吃东西了。
此时渐渐起了风,空气倒是不像午间那般燥热了。宋欢目光落在从马车后面拿下来的两篓鱼上,想借着去厨房送鱼的名头,自个儿做几道饭菜。
然而裴砚那厮竟然让裴喜把两篓鱼搬进明松堂。
“夫君,搬进明松堂做什么?明松堂里又没有小灶……”
裴砚耳尖微红,轻咳一声:“娘子,这鱼……为夫要先处理一番。”
宋欢:“???”
裴砚?处理鱼?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当裴喜裴深都离开之后,宋欢终于察觉了是哪里不对劲……
这厮,把鱼中的鱼泡泡取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这厮能不能用点心思在正事上?
“夫君,你刀工使的真是出神入化。”
在围观裴砚杀完第一个鱼后,宋欢捂着脸就跑远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没脸见人。
幸好,当晚裴砚没厚着脸皮拉宋欢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宋欢晚上临睡着前见裴砚都一直规规矩矩的,忐忑了半宿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还算这厮分得清孰轻孰重。
但她不知道,事实是……鱼泡泡取出来后需经过一些处理才能使用……
今日他们回府的晚,那东西要到天快亮的时侯才能放进小木盒……在宋欢睡熟之后,裴砚盯着幔帐精神奕奕地数着时辰,无心就寝。
而这天夜里睡不着的,不止裴砚一人。
不过其他人睡不着的原因却是和他大相径庭。
裴砚上了一艘篷船,真的只是为了他夫人游玩赏景么?
无人相信事情的真相会这么简单。
“有小一刻钟的时间,微臣等不曾见到裴侯和其夫人的踪迹。”皇宫内,元伯易正向孝成帝禀报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宋·没脸见人·欢:让大家见笑了。
金金:临近结局,我大概只能回“哈哈哈”“嘿嘿嘿”这样子,要不一不小心就把结局是啥都说出来了,虽然肯定he~ps:看到小天使们怕烂尾,其实不用担心~我会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也会尽我所能保证作品完整性。
完结是因为剧情线到这里确实只剩最后一个点了,写完这个点做正文完结刚刚好。
至于感情线,后面还有没羞没躁的日常跟生包子带包子啥的,但由于和剧情线就没什么关联了,所以放在番外呀~最后悄咪咪(强行挽尊):咳咳,更新字数是我不可控的,但文内容是我可控的,所以前面答应你们的内容都会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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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风雨作伴
夜风忽起, 吹得殿中幔帐沙沙作响。
皎洁月色似在瞬间被人蒙上一层面纱, 数道惊雷闪过夜空, 不肖片刻,大雨倾盆而下。
孝成帝眼皮一跳,心底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元卿!这几日你亲自带暗卫去裴府外守着, 每日子时进宫向朕禀报裴府中人的一举一动!”
孝成帝眼神里似在翻滚着滔天巨浪,“至于那小一刻钟, 裴家小子究竟去做了什么?派人去查!定要在宫宴之前查个清清楚楚!若查不出来, 朕拿你是问!”
元伯易沉声:“是!微臣领命!”
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树叶上, 叶子被打的一直向下耷拉着,可那上头的绿意却越发鲜亮。
走出殿门,元伯易目光从树叶上划过,戴上斗笠, 一言不发的闯进雨幕。
……
早在第一道雷声响起之时,裴砚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看门窗关没关紧。
若没关紧, 雷雨声吵醒了娘子就不好了。
可当他检查完门窗回来,便见宋欢已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眼皮子一眨一眨的,显然还困着。
“欢欢?吵醒你了?”裴砚又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搂着人躺下, 哄道:“门窗我都关严了,你安心睡。”
宋欢不是被雷声吵醒的。
是方才她手无意往外一搭,搭了个空, 惊觉身旁没人,她才从睡梦中惊醒。
不过醒来之后,听见某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她安下心……就又困了。
强撑着等人回来,被裴砚搂进怀里,她轻轻呓语一声回应,手搭在男人腰上沉沉入了梦。
裴砚……却被她这一声像猫似得呓语勾的越发精神。
软玉在怀,肌肤相贴,奈何他什么都不能做……
裴砚深吸口气,努力压制着体内四处流窜的小火苗。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体内的小火苗是没了。
可睡梦中的宋欢却手脚不老实的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惹得裴砚的小火苗全都汇聚一处,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火。
裴砚呼吸渐渐急促,他娘子……真是磨人。
……
就在裴砚的理智几乎被磨没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两声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裴砚眉心一蹙,依依不舍地放开宋欢,小心把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脚拿开,最后轻吁一口气,给宋欢盖上一层薄被。
做完这一切,裴砚下床榻,披上外袍出了房门。
敲门的人是裴深。
“何事?”
“主子,玄卫元伯易求见。”
“他来做何?”
裴砚面色微沉,“走得正门?”
裴深颔首,问:“主子见还是不见?”
裴砚回眸望向房中床头边的那盏烛灯,沉吟片刻道:“见,你让他翻墙进来。”
裴深微怔。
裴砚却又道:“两刻钟后,本侯在前院正厅中等他。”
“是,主子。”裴深领命,似乎想通了主子的意思。
……
裴深走后,裴砚先回了房。
宋欢这回没醒,只是盖在她身上薄被……这会儿已然被她卷在了自己身上。
裴砚不禁失笑,俯身在她额间落在一吻。
而后略整衣冠,拿上他的佩刀,复又离开卧房。
裴侯府的前院正厅,十几年不曾待过客了。
但裴管家只要在京,便会每日都派人去清扫,故而这里倒是一直都很干净整洁。
裴砚推开前院门,望着里头的一草一木,目光渐渐变得深远、沉重……
“裴侯,可是料定在下会来见你?”
裴砚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本侯只是料定,元指挥使不想元家……走我裴家的老路。”裴砚转身,声色冷冽。
“玄卫是圣上的玄卫。”
元伯易半张脸藏匿在斗笠之下,让人看不清其神色:“元某指挥使之名,不过虚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