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裴砚薄唇微勾:“既然如此,元指挥使又何必夜访本侯?”
元伯易抱剑于胸:“元某某奉圣上之命,来问一问裴侯今日下午在曲子河见了什么人?”
“见了什么人……”裴砚微顿,而后忽然“啧”了一声,“除了本侯的夫人,今日本侯唯一见过的外人,不正是元指挥使?”
廊庑下,浑身湿淋淋的元伯易顿时没了言语,他身下渐渐积起一个水洼。
良久,元伯易拔出剑,沉声道:“元某自幼听家父称赞老侯爷武艺卓绝,若单打独斗,大楚各家子弟无人是其对手。不知裴候可继承了令尊的武艺?”
裴砚薄唇轻启:“本侯可让元指挥使三招。”
……
约莫是丑时,熟睡中的宋欢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沉沉叹气,晚饭吃得太少,饿了。
但她一翻身,却见本该躺在她身侧的人又不见了。
房中静悄悄的,宋欢耳畔只剩自己的呼吸声:“夫君?”
她轻唤一声,无人应答。
宋欢扯下裹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榻,趿着鞋子点亮了里间所有的烛灯。
兵器架上的刀……不见了。
宋欢心神一紧,顾不得披外衣便往房外走。
打开房门,狂风挟着雨水铺天盖地的吹向宋欢。
片息功夫,宋欢就被吹的透心凉。
当然,也被吹得冷静了下来。
她先打开系统,查看有没有收到裴砚那厮的生命值警告。
发现没有消息之后,她又向系统确认了一遍裴砚的安危。
得知那厮并没有遭遇危险,宋欢“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厮拿刀出门干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吗!
宋欢愤愤跑回里间,人刚走到床榻边又觉得这样自己生闷气太便宜那厮了。
她又返回外间,在房门上放了门闩。
裴砚那厮不是喜欢不声不响的离开吗?那今晚和外头的风雨作伴吧!
宋欢拍拍手,回到床榻上倒头继续睡。
——可她数了一千个水饺,也没睡着,反而越数越精神……
泄气的从床上做起,宋欢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认命的披上外袍、拿上两柄油纸伞去外头问消息去了。
那厮不是说明松堂外是有暗卫的吗?那些暗卫总知道他在哪罢。
不过宋欢撑着油纸伞走出明松堂,尚未来得及呼叫暗卫,便见不远处某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划着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宋欢步子飞快的走到他跟前,举起手把另一把伞遮在他上方,气道:“出门为什么不带伞?”
裴砚:“……”
淋一淋雨不是更容易博娘子同情么……
方才他刚出了前院院门,暗卫便来禀报,他娘子醒了,并且闩上了房门。
这般情形……他自是当即便扔掉伞,选择一路淋雨走回来。
被雨水打湿的眼帘轻闪,裴砚无辜道:“太急,忘了。”
正巧这时,宋欢注意到他额角似乎有一道血痕,“你做什么去了?”
夜色漆黑,她走近了才发现,裴砚的刀上也残留着一丝血痕。
宋欢面色一白:“难道有人偷袭?”
“回房再说。”
裴砚低眸,看见宋欢被打湿的裙摆和湿透的鞋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这般说着变想直接把宋欢抱回去,可一看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宋欢手中拿过一柄伞扔掉,裴砚攥住她的手疾步往明松堂走。
“……”宋欢被他这一通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为什么要扔掉伞?就算要牵她也还有另一只手啊!
看着那孤零零落在青石板上的油纸伞,宋欢无奈,只能加快步子跟上这厮,把手中的伞举过两人头顶。
但油纸伞太小,如此一来,宋欢瞬间便被淋湿了半边身子。
好在本来他们就在明松堂外,没走多久便回到了房中。
房内灯火通明,宋欢瞧清裴砚的模样,对他道:“把衣裳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裴这个大猪蹄子就知道骗我欢欢!
金金:我的手速是个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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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闭口不提
若是平日, 裴砚听见这话, 脑子里早就生起不可描述的心思了。
但此时看着她淋湿半边的身子, 他径直走向箱笼去拿两人要换的里衣,竟是一点旖·旎心思都没生。
倒是宋欢,望见裴砚手上拿着她的里衣, 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他们两个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但……咳咳。
灯火通明的, 面对面换衣裳什么的还是很羞耻。
“我去屏风后面换。”接过衣裳, 宋欢飞快跑进了屏风里头。
裴砚微怔, 冷白的面皮上慢慢升起一抹红晕。
轻咳一声,他后知后觉地脱掉外袍,而后一步步走向屏风……
片刻后。
宋欢一声怒吼:“裴砚砚!你给我出去换!”
……
换上干爽的里衣,裴砚将外间的蜡烛尽数熄灭, 回到床榻边坐下。
宋欢备好了药箱,这厮身上没什么伤,只是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
她一边处理伤口, 一边问:“和谁打架弄的?”
裴砚:“元伯易。”
“元孟羡的兄长,玄卫指挥使。”
宋欢知道这个人。
反派二号为了拆散崔玉宁和四皇子楚徇使了很多不太光明的手段, 后来四皇子登基,他的命还是被他兄长保下的。
可元伯易这个人,应该是个忠心皇家之人呐。
“他找你做什么?”
宋欢有些担忧:“会不会是老皇帝派他来试探你什么?”
裴砚闻言不禁笑了:“娘子真聪明, 猜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唇亡齿寒。”
裴砚低声对宋欢道:“玄卫看似只听皇命,可其中几乎皆是世家大族中的旁系子弟。平白无故,若是无利益可图, 谁会让族中子弟白白去送死?”
“是以如今的玄卫有三大家族势力,元家是渗入玄卫最深,族中子弟最多的一个。以孝成帝的性子,裴家军若是没了,下一个要解决的便是元家。”
宋欢听到这儿不禁拧了拧眉,不解道:“听你这意思,元伯易是来找你合作?那你们怎么打了起来?”
方才擦拭刀的棉帕上,血迹显而易见。
裴砚这会儿便是想狡辩也找不着理由,但是他可以找个人背锅……
裴砚轻咳一声:“他要和本侯比试功夫,本侯岂有不应之理?”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宋欢在伤口上擦好药,收起药箱起身:“你没受伤便好。”
闻言,裴砚指了指头上裹了一圈的纱布,“小伤也是伤,娘子不安慰安慰为夫么?”
宋欢:“……”
她看这厮是欠揍。
……
裴砚没受伤,另一厢的元伯易却是伤的不轻。
他胸前、腰腹、以及右手臂皆被裴砚砍了一刀,刀口不深,取不了他的命,但至少要半个月伤口才能愈合。
今夜裴侯府外的暗卫不止有孝成帝的玄卫,便是玄卫中无人去向孝成帝禀告,孝成帝也总会从旁得途径知晓。
是以次日晚子时,元伯易带伤进宫主动交待了他和裴砚的打斗。
自然,他们谈话的内容做了些改动。
元伯易面色苍白:“若非微臣是圣上的人,只怕昨日无法活着走出裴侯府。”
“此事元卿幸苦了。”
元伯易这次夜探裴侯府虽有妥当,但此事的利大于弊,至少他摸透了裴府地形。
如此,到了宫宴那日,元伯易带玄卫控制裴府便更有胜算。
只是这元伯易的伤……孝成帝皱着眉,状似关心的问:“元卿伤势如何?初六那日可能参宴?”
“皮外伤,微臣无碍,谢圣上挂怀。”元伯易道。
孝成帝闻言,心下甚为满意:“皮外伤也该好好修养,明日元卿便在家中歇上一天,只要后日晚的宫宴,元卿进宫便可。”
元伯易:“谢圣上隆恩。”
同一时间,裴侯府。
宋欢万万没想到,昨晚她刚夸过裴砚优秀,心中有大局,不会在这关头还想着卿卿我我……没想到今天就被“啪啪”打脸了。
今日刚一用罢晚膳,这厮便原形毕露,足足折腾了她半宿……
宋欢累极了。
临睡前,看着床榻里侧那个熟悉的小木盒,想着找机会一定要把它戳破。
不过这两日显然是没机会。
除了回京第二日,这厮进宫去见了老皇帝。
接下来这几日,他竟然连朝都不去上,一天到晚的待在府中,几乎和她寸步不离……
宋欢:“……”
人和人之间需要距离。
这厮再这么寸步不离的黏着她,她恐怕要离家出走……
好在两天后,终于是六月初六宫宴日。
既是进宫赴宴,裴砚如今是臣,自然还是要穿朝服进宫。
与之相配,宋欢自然也有诰命服。
衣裳是去岁她和裴砚成亲之时,宫里赏下来的。
但当时,谁都没想到宋欢会活这么久,也没想到她竟然真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裴侯夫人的位置上……
故而这衣裳,当时宫里的人并未认真准备,甚至都没有去宋欢为宋欢量过身。
是以这衣裳尽管料子、缝制都是上等,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宋欢穿着不合身。
衣裳有些大。
哪怕今年宋欢比去岁要有肉一些,衣裳穿在身上也依然是松松垮垮的,而且颜色花样也不合适,有些老成,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宋欢这日一早起来才想起来试诰命服,没曾想这一试便试出了大问题。
“前两日没想起这事儿。”
宋欢鼓起了脸颊:“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娘子莫慌。”
当初欢欢嫁给他时,所有人都当她是一颗无用的棋子。
裴砚早料到,宫里赐给宋欢的东西好不到哪儿去,“我让裴管家准备了……娘亲当年的诰命服。”
“娘亲?”宋欢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厮话里的娘亲,指得应该不是林夫人。
裴砚并未过多解释,只抬手摸了摸宋欢脸颊:“改日带你去宗祠。”
……原来是这厮的亲生母亲。
宋欢乖巧点头,“嗯,好。”
书中没写过裴砚的娘亲,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也从没听他提起过。
便是原身幼时和先侯夫人有过几面之源,可在她记忆里却是连先侯夫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晰,至于先侯夫人性情如何,更是无从知晓。
按照套路,宋欢还以为这厮的娘亲说不定黑化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所有他才一直闭口不提……
但今日他说出“娘亲”这两个字时,脸上的棱角都在那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般看来,她猜错了。
宋欢弯眸笑了笑,猜错了更好。
裴管家得了裴砚的令,很快便将先侯夫人的诰命服送来了明松堂。
待裴管家一进门,宋欢看见那件诰命服和诰命服上放着的头饰,瞬间便明白了用心和不用心的差距……
“夫君。”
“嗯?”
“父亲和母亲两人很恩爱吧?”
裴砚:“……”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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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恩爱非常
宋欢目光灼灼。
没有对比, 就没有伤害。
裴砚母亲的诰命服和头饰精美至极, 一看便知他母亲对他父亲有多重要。
再看看裴砚这厮……
当初成亲之时,两人互相没感情。
他对这些事情不上心, 宋欢能理解。
可这回他既然想到衣裳会不合身, 为何早日提醒她试试改改?
哼!这厮就是个大猪蹄子!
裴砚自知理亏。
他让裴管家准备娘亲当年的衣赏确实是存了私心, 只是此时裴管家正在一旁瞧着,他不好开口向欢欢解释认错……
然而见裴砚不语,裴管家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主子的父母都去的早,那时候主子尚且年幼,应是不太记得了。
于是裴管家贴心的为二人圆场:“先侯和先夫人当年确是极为恩爱, 夫人您有所不知,我手中这身诰命服和头饰,并非是宫中所赏,乃是先侯特意向皇上请了旨, 恩准其自行寻找绣娘和打造首饰的师傅。”
“……”宋欢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父亲对母亲真用心。”她深吸口气, 笑着从裴管家手中接过衣裳和头饰,而后转身, 径直越过裴砚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