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篱被他看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陆焰漠然地注视她片刻,倏而弯了弯眼角,嘴角勾了抹浅笑。
钟篱看得失了神。
他低头凑近她。
温热的呼吸擦过脸颊,他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钟篱杏眸圆睁,俏脸上先是一阵煞白,转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他直起身子,歪头看向她,慢条斯理地问:“玩吗?”
钟篱浑身发抖,禁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
“上次的辩论赛很精彩,我一直都在回想你的观点,虽然我们是对手,不过私下里我还是很赞成你的观点,如果有机会,我们能再切磋么?”
男生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有几分意气风发。
面前的咖啡放凉了,苏浅没碰。
她不喜欢跟人深交,尤其是男生。
初中时,因为太过招眼,被女生排挤,各色各样的谣言满天飞。
苏浅那时候毕竟年少,说不在意是假的。
在学校里不好表现出来,每每在夜深人静时刻,已经记不清楚窝在被窝里,偷偷掉过多少次眼泪。
直到初三,临近中考,家里出了事。
苏浅在那个时候,快速成长,升上高中,再遇到流言蜚语,反而能坦然面对。
面前的男孩子很温柔,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流露着良好的家教。
苏浅想起室友闫萌跟自己提起过,林悠扬家境不错,言情书网,父母恩爱。
苏浅一直觉得,生长于良好氛围中的孩子,对待生活的态度热情洋溢。
不像她……
苏浅的心神有些飘远。
林悠扬一直在注意她的动向,这么一会儿,一直都是他唱着独角戏,林悠扬顿觉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后颈,低声问:“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苏浅:“……还好。”
林悠扬心里紧张,手心也出了层薄汗。
气氛有些古怪,见苏浅不作声,林悠扬只好没话找话地问:“我听说你在做家教,学生听话吗?”
苏浅单手支颐,回想着给陆焰补课时的状态。
听话么?
严格意义上,作为学生,他绝对属于很乖巧不费心思的那类。
沉默寡言,不跳不闹,做题飞速,准确率百分百。
除了……总是张冠李戴,颠三倒四的成语之外。
旁人补课,大都是补习数理化,或者英文。
而陆焰最惨的却是中文。
他生在国外,长在国外,中文烂的要死。
苏浅想起第一次给他补习时,他那堪比小学生,奔放得让人以为是狂草的字体。
尽管如此,他的成绩依然好到惊人的程度。
苏浅觉得自己勉强算是个聪明人,但在那人面前,智力程度被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
提到情商,他的情商大概跟智商呈负相关。
做事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从来不会顾忌旁人的感受。
在她看来,着实惹人嫌。
心里这么想,嘴上没留神,苏浅脱口而出:“很麻烦。”
好嫌弃的感觉……
林悠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脸上挂了个善意的笑容。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一抬头,整好跟陆焰的眼神对上。
冷冷清清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却白白生出几分寒意。
林悠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浅没察觉身后的动静,歪着头,一头黑发垂在一边,神情恹恹。
身后蓦地响起略显沙哑的嗓音,偏冷调,像是小雨砸落树叶,“很麻烦,是么?”
苏浅身子僵了下。
头皮发紧,熟悉的触感,是他的手指穿过了发丝。
苏浅心神大乱。
白皙的手指勾起她的黑色橡皮圈,轻轻一扯。
一头黑发瞬间披泻而下。
紧接着,头上被扣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
甚至压了压,遮住了她勾人的眼眸。
林悠扬看直了眼,甚至做不出合适的反应,就见少年扣住苏浅的手腕,将她拽起。
女孩子脚下不稳,撞进了少年怀里。
他的动作很重,绝对算不上怜香惜玉。
林悠扬甚至觉得,少年再多施半分力,她纤细的手腕就要被折断。
“等等!”
林悠扬站了起来。
虽然这个少年浑身冒着刺骨的寒气,很是骇人,林悠扬还是不能忍受苏浅被强制带走。
“你站住!”林悠扬提高了音调。
陆焰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林悠扬。
“你、你你放开她。”
林悠扬捏紧双拳,脸上憋得通红。
“哦?”陆焰直勾勾地看向他,偏冷调的声音轻飘飘地问:“不放呢?”
第5章 五颗柠檬
车里死一样寂静,开着车窗,冷风灌入,苏浅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陆焰靠在后座上,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
他不开口,车里的人都很安静。
若不是瞧见司机时不时地动动方向盘,苏浅几乎以为驾驶席和副驾驶上的两人是机器人。
这么想来,陆焰家里的其他佣人何尝不是如此。
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
执行命令时除外。
苏浅心烦意乱,这会儿又冷又饿,手腕上因为他的施力,青了一圈。
她偏过头,望向窗外。
高架上灯火阑珊,深深浅浅地映衬着车窗。
苏浅闭上眼睛,片刻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坐在副驾驶上的贺韦安递过来什么。
紧接着听到了拆包装的声音。
“过来。”
陆焰淡淡开口。
苏浅睁开眼,望向他。
陆焰手里是一盒拆开的蛋糕,厚厚的慕斯上裹着一层巧克力。
苏浅记得他血糖偏低,却不怎么爱吃糖,反而对巧克力和咖啡情有独钟。
听到他的声音,苏浅静默了一秒,往他身边靠了靠。
陆焰曲起手指,在膝头叩了下,慢条斯理地命令:“坐过来。”
?
这是什么意思?
苏浅有些蒙圈地瞪着他。
他好似不耐烦,浓黑的眉微蹙,直视着她的眼睛,嗓音冷冷清清:“我不想说第二遍。”
原以为是会错了意思,但眼下的情势,显然没有。
苏浅脸上开始发烫。
虽说偶尔会被他不分场合按着亲,可是没有熟人的情况下,她还能装作不在意。
然而现下……
狭小的空间里,前排还有司机和贺韦安。
苏浅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没动,陆焰显然失去了耐心。
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抱在怀里。
苏浅头撞了车顶,白色棒球帽落在后座上,她伸手抵在他胸口处,试图拉开两人间亲密无间的距离,避免身体接触。
陆焰并不在意。
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别在耳后。
温热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小巧的耳垂。
苏浅浑身僵硬,偏头躲开。
被他掐着下巴,强行扳过来。
也许会被强吻吧。
做好了这种准备,她索性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双眼。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臆想中的动静。
苏浅悄悄掀了掀眼皮。
陆焰慵懒地靠着车窗,透明的叉子在他指间把玩,俊美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清,乌黑的眼瞳里倒是融了抹浅笑。
苏浅俏脸瞬间爆红,庆幸灯光昏暗,遮挡了自己的窘迫。
他用叉子盛了一小口蛋糕,递到她唇边,“张嘴。”
苏浅一头黑线:“……”
这个动作无比熟悉。
曾经在他家里,见识过无数次他喂猫的样子,与现在的如出一辙。
这是把她当猫了吗?
苏浅无力吐槽。
“要我喂你吗?”
苏浅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嗯?什么?”
陆焰低头将蛋糕咬住,凑过去,苏浅吓得半死,几乎出于本能地咬过透明叉子上,剩余的小半口蛋糕。
苦涩的巧克力混合着香甜的慕斯,刺激着味蕾。
她讨厌巧克力。
心里恨恨的,面上还要装作很受用的模样。
小口小口地吞咽着蛋糕,心里将他骂了无数遍。
陆焰漫不经心把玩着她的长发,瞧她在自己怀里乖巧的模样,方才的郁结稍稍纾解。
他很喜欢看她吃东西,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到了她嘴巴里,仿佛变得异常美味儿。
很是让人羡慕。
反观自己,再诱人的食物,到了他这里,如同嚼蜡。
一瞬不瞬凝视着她,一会儿工夫,巧克力慕斯蛋糕被消灭了三分之一。
眼前的女孩子低垂着眼眸,昏暗灯光下,眼角的小泪痣精致又可爱,陆焰抬手,碰了碰她的小泪痣。
苏浅呼吸一滞,差点被蛋糕呛到。
陆焰乌瞳微弯,嗓音低哑地问她:“蛋糕甜么?”
苏浅头皮发麻,半晌,才默默回道:“……甜的。”
“嗯。”他冷淡地应了声,“给我尝一口。”
苏浅:“……”
望向他时,就见乌黑的眼瞳里闪烁着点点繁星。
苏浅挖了一小块蛋糕,递至他唇边。
巧克力触到他薄凉的唇瓣时,被他捉住了小手,蛋糕被折回,送到她唇边。
他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苏浅一脸懵逼地眨眨眼,瞪着他。
“吃。”
??
犹豫了几秒,苏浅低头咬过蛋糕。
紧接着,苏浅感觉到他薄凉的唇贴了过来。
苏浅:“!!”
蛋糕消失在唇齿间时,苏浅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被按在后座上。
手中的蛋糕掉在后座,被他拿过,看也不看,直接丢在车窗外。
苏浅能察觉到,前排的司机也受到了冲击,车子短暂停顿了下,司机默默关闭了四个车窗。
陆焰听到动静,轻蹙眉头,随手拉下隔帘,阻绝了外人的视线。
这个吻,充满了欲念,又狠又深。
像是在生气。
苏浅被吻得七荤八素,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被排空,望着他的眼睛时,发现他乌黑的眼瞳里跟往常一样,冷冷清清,并没什么情意。
苏浅想起了他第一次亲她时,她紧张得红了眼圈,死死不肯张嘴。
末了,她低声问他:“陆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嗯?”
“为什么要……亲我?”
在她看来,这种事情需是两情相悦的亲密接触。
他轻蹙眉头,像是思索,过了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
他好像烦了,没什么耐心地回道:“想亲就亲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当时听他这么说,她三观震碎,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她后来给他下了定义,是个变态没错了。
……
苏浅在心里发狠骂着他,身体却格外诚实。
手腕处能感觉到他的温度,顺着手腕摩挲至掌心,进而与她十指相扣,抵在车座上。
苏浅脑子里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放开了她。
苏浅仰躺在后座上,大口喘息着。
身上的开衫早已不见踪影,领口处的纽扣也开了两颗,而他却跟初始一样,制服一丝不苟,毫无褶皱。
苏浅侧过身子,将脸颊埋在车座上,不想看见他。
陆焰并不在意她的抗拒。
他取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俯身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她。
矿泉水很凉,苏浅被迫吞咽着,双手抵在他胸口处,心里一慌,不小心扯下了跟制服配套的领带。
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苏浅极力克制着回吻的冲动,默默念叨着今早背诵的法律条文,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蓦地,唇上一疼。
苏浅低呼一声,尝到了血腥味儿。
她愕然瞪着他。
他黑眸弯了弯,在她唇上呢喃:“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嗯?”
苏浅:“……”
……
车子开往陆家别墅的路上,他就睡着了。
人睡着了,补课的事情只好作罢,左右算了课时的,自个儿也不吃亏。
苏浅怔然地望着仰靠在车座上的少年,醒着时,他是冷漠桀骜的,可睡着的状态,却又带着几分蜜汁天真感,无邪得紧。
人都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深刻。
苏浅有时候也会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缔造出陆焰这个矛盾综合体。
说来奇怪,从她给他补课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他也从不提及,所有的事情都由着贺韦安这个特助打理。
苏浅注视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唇瓣。
唇上的细小咬痕结了痂,摸着还有些酥麻与疼痛感。
方才降下去的热度,再次点燃。
苏浅开了半拉窗户,借由冷风,吹散心底的温度。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Z大南门口。
下车时,陆焰兀自睡着,还没清醒。
贺韦安关上后座的门,冲她友好地微笑:“苏小姐,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