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它时才巴掌大，不过两个来月已经变的肥嘟嘟的了。
搬来兰溪市的那个周末，景言去离家不远的便利店买东西。
从便利店出来等红灯时，却听到一丝细微的呜咽声。
她寻着声源，目光落向便利店旁的一个角落。
一只普通的纸箱正孤零零地躺在那儿，而旁边便是几只大大的绿漆垃圾桶。
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景言一时忘了过马路就盯着纸箱。
只见一个颤巍巍的生物从里面探出头，是一只乳白色的小狗，，大概两三周大的模样。
她不禁走了过去，蹲在它面前。
小家伙有些瘦，看到有人又呜咽了几声。
像是委屈，又好似撒娇。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似乎知道眼前的人没有恶意，伸出手舔了舔她的手。
有些温热，有点微痒。
被小狗顶翻的纸盖上写着字，景言翻过来一看。
家里小狗太多，望好心人收养。
景言环顾四周，如果不是它的叫声，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里，何况还在垃圾桶旁边。
那么它很有可能会被饿死，也不知道已经被遗弃在这儿多久了。
别的小狗这么大时都是肥肥胖胖的，它却饿的瘦骨嶙峋。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抱着纸箱回了家，索性爸妈没有太反对。
就这样，柠檬成了她们家小小一员。
见它吃的差不多，在自己的脚边蹭来蹭去，景言抱起它坐在沙发边。
正逗着柠檬玩时，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她的房间传来。
“小言，阳台上晾的那件衣服是谁的？”
景言一听连忙坐起身，糟了……
宋娴去收放晒在阳台上的鞋，头顶滴着水，她原打算把女儿刚洗的衣服再拧拧水，结果抬头才发现那件衣服是陌生的，分明是男生的。
联想到女儿刚刚洗衣服时锁门的细节，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身回到客厅。
“小言，你怎么拿了件男生的外套回来了？”
这话钻进正在看电视的景叔华耳中，他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看向旁边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我……”景言顿了顿怕爸妈多想，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我大姨妈来了，弄脏了裤子，同学就把他外套借我遮住。”
“真的？”
“嗯嗯。”
宋娴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在沙发上坐下，转即皱起眉不满地说道。
“身上来了还洗衣服，下次放那儿妈直接给你洗了。”
“我知道啦。”她挪动身子往妈妈那凑了凑，亲昵地搂着妈妈的胳膊。
“没有在学校谈恋爱吧？”沉默了半天的景叔华还是开口问到。
头摆的跟拨浪鼓一样，景言连忙否认。
“没有。”
这孩子除了数学成绩之外，从小到大懂事乖巧，景叔华夫妻两一直都很放心，只不过前段时间回老家时刚好听到一些事，难免有些捕风捉影。
他想了想不放心地叮嘱到。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学人家谈恋爱听到没。”
“爸，我真没有谈。”
“没有就好。”景叔华重新将视线投向电视。
“我和你妈上次回老家，碰到隔壁你李阿姨家的女儿，她现在就在她们家的菜店里帮忙算账。”
“原先成绩动不动就班上第一，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以后是块儿清华北大的料，谁知道高三时突然和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学习一落千丈，最后连个三本都没考上，把她妈气的住院了，让去复读也不去，非要和那个男生出门打工。结果呢？男的在外面重新找了个不要她，还把她身上的钱给骗走了，打工她又吃不了苦，哭着打电话给她爸妈认错，还不是回来了。”
“学生就是要学习，在学校不学习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早恋这东西百无一用，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想的。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了，但爸今天把话放这儿了，你千万不能早恋知道吗？”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严厉，宋娴拍拍女儿的肩膀。
“好了，不就一件衣服，小言都说了是人借她的，说这么多干嘛。”
“我这还不是操心……”
不知道是因为爸爸的那番话还是为什么，景言晚上做梦了。
她喜欢上一个男生，情不自禁的。
可所有人都劝他们分手。
老师、家长、朋友……
她不懂，和他在一起，她的学习没有下降，可为什么他们仍要反对。
学校里关于两人的闲言碎语不断，她走在校园里，身后是各种指指点点。
心态就在源源不断涌来的负能里逐渐瓦解崩溃。
她考砸了。
她开始畏惧学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开始退却……
在无尽的消极中，她分手了，可仍然学不进去。
最后只能选择了休学。
梦境是那样的真实，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一觉醒来满头大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
梦境又是那样的飘渺虚幻，从头到尾那个她喜欢的男生都只是一团朦胧的影子，看不清脸。
景言望着镜子里恍惚惊慌的自己，掬了捧水覆了上去。
只是梦而已……
做了一夜噩梦的结果是上课时景言的精神有些萎靡，第一次在课堂上瞌睡的眼皮打架。
身体总是背离意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老师的声音就像从千里之外飘来的。
讲台上的吴青龙扫了一眼下面，就看到坐在窗边一道身影，脑袋不住地下垂。
他意外地多看了两眼，讲课的语气也逐渐微妙起来。
秦尧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们这里，从手机上抬起头，就看见吴青龙直直地看向……他身边？
女孩儿的睫毛微颤着，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一颗小脑袋杵在右手臂瞌睡极了，对周围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扬了扬眉，颇为意外。
勾起唇欣赏了会儿女孩儿瞌睡的模样，终于在头顶那道目光变得越来越危险时，伸手在底下戳了戳她的腿，出声提醒。
“老吴看过来了哟。”
景言吓了一跳，睁开惺忪的睡颜，意识还浑浑噩噩时听见老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道题我抽个人上来做下。”
一抬头对上数学老师直视的眼睛，心里咯噔一声。
“那就第四组第四排靠——”
底下有动静响起，那个“窗”字戛然而止，紧跟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慵懒地站起。
“老师，我来做吧。”
全班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吴青龙停顿了几秒。
“嗯。”
凳子被推开，秦尧迈开笔直的长腿朝讲台走去，出于对他满分数学成绩的质疑，底下的同学纷纷朝黑板望去。
头顶那道视线消失，景言嚯地松了口气。
瞌睡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第25章
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书写， 发出“刷刷”的细小声响，握着半截粉笔的手指修长有力。
立在黑板前的那道身影写出最后一个步骤， 转过身随意地将手中的笔头抛进粉笔盒中， 拍了拍手淡淡开口。
“好了。”
吴青龙的目光从黑板上男生写下的解题步骤挪开， 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嗯， 下去吧。”
这道题实际上他本来不准备讲的， 因为知道就算讲了班上也没几个人真的懂。
没想到还真给做出来了……
等到秦尧回到座位，吴青龙才继续说道。
“秦尧同学做的很对， 而且方法比我刚刚的还要简单，下面我们就用他的解题思路来讲下这道题。”
他顿了顿，没好气地补充了句。“瞌睡了的就把自己使劲掐一掐， 给我好好听讲。”
景言一听，羞愧地埋下脑袋。
课下，数学老师拿着书走出教室，教室里闹哄哄一片， 都忙着收拾东西去吃饭。
她阖上书本倒头趴在课桌上面向窗户补觉。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在脸上扫来扫去，引起微痒的触感， 景言伸手拨开， 刚收手又回来了。
反复几次， 她无奈地睁眼转过头。
秦尧杵着脑袋看向自己， 嘴角噙了一抹笑， 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笔，笔头嵌了颗粉色的绒球。
那是她和若男在学校外面的精品店里买的。
那颗绒球辗转触上她的鼻尖，景言微皱眉揉了揉鼻子。
秦尧的目光落在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上， 出声问到。
“没睡好？”
“嗯。”
所以，能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男生暧昧地靠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密密麻麻地扑在她脸上。
“想我想的？”
“自作多情……”
景言说完又要蒙上头睡觉，一只手忽地放在她的脸和课桌脸。
她叹了叹气，打了个呵欠困倦地说到。
“我真的很困，别闹了行吗。”
“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男生的话里有一丝淡淡的不悦。
她半抬起眼。“嗯？”
“我饿了。”
“哦。”
“我说我饿了。”
脑袋里一团浆糊，景言不解，他饿了干嘛跟自己说。
“那你快去吃饭吧。”这样自己就能安心睡觉了。
秦尧气急想笑，郁闷地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张一卡通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是说好的今天中午请我吃饭吗？”
她看了一眼。“卡不是给你了么。”
“你见过谁请别人吃饭是让人自己拿着卡一个人去的？”
“可我不饿，而且真的很……”
话还没说完，胳膊被人拽住，整个人从凳子上被拉了起来。
手腕被他攥在手中，秦尧拉着她就往教室外走去，还在教室里的同学朝他两看来。
景言忙说到。“我去，我去，你松手行不。”
手上的力道松开，她抽回手慢吞吞地跟在一旁。
沁园餐厅里人满为患，一进玻璃大门里面喧哗嘈杂声不断，排在各个窗口前的队伍都长长的。
在这所学校待了三年多，秦尧还是第一次进学校餐厅。
他皱着眉，显然没有料想到这里人这么多，空气里到处弥漫的都是一股混杂的饭味。
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
“你想吃些什么？”景！言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要不……我们出去吃？”
“啊？”
目光无意中落向某处，秦尧紧跟着补充了句。“算了，你觉得哪家的好就去哪儿。”
景言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带着他走到一家炒菜的窗口。
前面排着长龙，她跟在最后面。
队伍里突然多出个身材修长，长相帅气的男生，两边的女生不少扭头朝他们这里偷看。
像只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围观，秦尧不悦地回望过去，几个女生纷纷红着脸低下头。
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景言扒在窗口外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转身问到。
“随便。”
她撇撇嘴，随便才是最不随便的回答。
秦尧说随便，她就给他点了三个自己觉得那家做的不错的菜，然后自己去另一个窗口买了一碗银耳莲子粥。
等打完了菜，两人端着餐盘往身后的就餐区走去。
刚巧几个人吃好起身离开，景言小跑过去转身招呼秦尧。
白色的桌面上残留着油渍，餐厅保洁阿姨用抹布擦了擦，一层油光光的水渍泛在上面。
秦尧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嫌弃。
她已经坐下，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顺着他的视线落向桌面，景言叹了叹气，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反复擦了擦。
“好了。”
男生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以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餐盘里的饭菜，握着筷子的手没有动。
景言喝了几口粥，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暖暖的，缓解了肚子的不适。
她咽下口中的粥，看向对面出声问到。
“唔，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这家的菜做的挺好的……”
“真的？”
她点点头。“你试试。”
“你说的，我就信。”
秦尧不再犹豫，动筷夹上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嚼了两口看向她。
“还行。”
被认同，景言弯了弯嘴巴露出腼腆的微笑，眼睛像两道月牙，里面镶嵌着乌黑明亮的玛瑙。
“是吧，刚转来时若男带我去了这家，后来就经常在这里了，而且这个窗口的大叔人很好，每次都会给打的满满的，所以这家排队的人总是格外地多。”
“这个麻辣鱼块和小酥肉都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
四目相对，景言看见了他眼里浅藏的笑意，声音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懊恼地埋下头喝粥。
“怎么不继续说了。”
秦尧心情突然愉悦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介绍自己的喜好。
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诚。
他喜欢她的笑，只不过她从来都是对别人笑的那么好看，对着自己却怯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