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转,落在站在一旁茫然的女儿,宋娴出声介绍。
“这是你白叔叔,妈妈的朋友。”
“学礼,这是我女儿景言。”
男人点点头,笑望着景言。“阿娴,你女儿长得和你真像。”
阿娴?
景言倏地睁大眼睛错愕地看向妈妈,在她的脸上看见不同往常的笑容,隐隐中察觉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挡在门口半天,她忙侧过身。“白叔叔,您快进来吧。”
“诶。”
白学礼走进屋,边走边问。“有空盆吗?”
“有,我去拿。”
宋娴拿来一只盆子,他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是两条肥硕的鲈鱼。
“一早去微澜湖垂钓,运气不错,钓到两条个头大的,就给你送来了。”
“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一条?”
白学礼笑道。“我个大男人,嫌麻烦,不爱弄这东西。”
“那中午就留这儿,我去给你们做鱼。”
景言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妈妈和白叔叔热络地聊天。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妈妈笑的这么开心了。
高二的那个冬天,离异的妈妈只身带着她离开兰溪市,来了c市。
因为生自己落了病根的妈妈很多年没有工作,为了供养她读书,妈妈在c市朋友的帮助下,重新找到一份在纺织厂的工作。
一天12小时的工作时间,辛苦劳累。
夜里背书的景言听到从房间里传来妈妈一声声微弱的叹息,咬着唇无声地流泪。
那时候她便悄悄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然后找一份工作挣钱养活妈妈,不让她再这么辛劳。
高三的一年,是她人生中灰暗的经历。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望着屏幕上660的分数,母女两脸上流露出同样的喜悦。
她报考了a市的一所财经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
大一开学没多久,学校举办校园歌手大赛,一等奖10000元,二等奖5000元,三等奖3000元。
丰厚的奖金吸引了景言,她克服掉内心的害怕和胆怯报了名。
过程却令人意外的顺利,直到银行卡上多出10000元,她站在决赛的舞台上,发表着冠军感言时,景言才意识到她真的做到了。
唱歌的视频被人上传到网络上,很快有不少唱片公司找到她。
再后来,她和现在的光线传媒签订了经纪合约,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做到了给妈妈好的生活条件,让妈妈不再辛苦地工作,代价是她变得一天比一天忙碌,没了陪伴妈妈的时间。
每次打电话里听到妈妈落寞的叹息,景言就抑制不住泛滥出的愧疚。
而现在……
她望着妈妈情不自禁弯起的唇角,会心一笑。
未来的路还那么长,有人比她更被妈妈需要。
午饭过后,白叔叔打完招呼离开,目送着他走进电梯,景言关上门走到餐桌边帮妈妈收拾桌子。
“言言……”
“嗯?”
宋娴欲言又止。“你觉得白叔叔人怎么样?”
问完话,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女儿脸上的神色。
景言哪里不知道妈妈的担忧。“很好呀。”
“那你觉得……”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景言拉上妈妈的手。
“妈,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只要对你好,我都会替你感到高兴的。”
“你、不介意吗?”
她弯起唇,摇摇头。“为了我,妈已经做了很多牺牲了,我不能这么自私。而且能多个人去爱护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心底的担忧没了,宋娴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一个人太寂寞了,也可能是他真的对自己过分的好。
宋娴死掉的心在遇到白学礼后又重新跳动起来。
却始终顾忌着女儿的态度。
如果言言不愿意的话,那她就这样一个人过完半生吧。
“妈,你和白叔叔怎么认识的?”
提起这个,宋娴莞尔一笑。
“上次你给我报的去大理的旅行团,你白叔叔刚好也在那里,一路上对我也很照顾,无意中聊起才知道他家就住在咱们隔壁的小区里,后来旅行结束继续来往起来,一来二去就……”
景言继续问到。“白叔叔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妻子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家里还有个儿子,现在在c市医院当医生。前些日子学礼生日宴,他儿子还来请我参加了。”
“看得出来白叔叔对你是真的好。”
“嗯,他为人很细心体贴。”
那是她在过往的半生里所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宋娴眼含热泪,注视着女儿缓缓点头。
“谢谢你,言言……”
得到了女儿的认可,宋娴打电话给白学礼分享了消息。
临走的前一天,白学礼的儿子白彦请客,四个人在一处饭店里一起吃了顿饭。
从相处中景言能感受到白彦对妈妈的接纳,原本还有的一点顾忌完全消失了。
飞机一跃而起,穿行在万丈高空之上,c市被茫茫云层遮盖。
景言弯起唇,由衷替妈妈感到开心。
昏沉地睡了一觉,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a市。
压低头上的帽子景言低着脑袋朝机场外走去,上飞机前就打电话让乔雯到点来接她。
在机场外停的一排车前扫过,没有发现熟悉的车辆。
她将手中的行李箱停放好,从包包里取出手机,手机线无意间被扯出,夹在里面的身份证也跟着掉落在地。
忙弯下腰去捡,却有一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先她一步,拾起了地上的身份证。
“谢谢——”
话音戛然而止,抬起的视线僵在那里,景言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在看清她的面容后蓦然怔住。
是她……
那天从车上下来,亲昵挽着秦尧胳膊的女人。
“景言?”
她回过神,又低声说了声“谢谢”,伸手想要拿回东西。
夹着身份证的手指却后移了几分,女人的目光从卡片上抬起,落在她压在帽檐下的一张脸,意味深长地弯起唇角。
“我认识你,前两天颁奖典礼结束后在门口,我们见过的。”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湘。”
她故意在“秦”上咬重了几分,然而大脑一片混乱的景言却将她的话理解成另一层意思。
女人递上身份证,她慌乱地接过,转身想要离开,淡淡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听说,你是尧的前女朋友。”
脚步一顿,身后高跟鞋的声响传来,女人缓缓走到她面前。
景言抿着唇,握紧着行李拉杆上的手,低声说到。
“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上次遇到是意外。”所以不用特意来警告她什么……
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秦湘瞥了眼从远处缓缓驶来的车辆收回了视线。
“我不担心,对于尧,我百分百信任。”
女人的话像根刺扎在景言的心头,她牵强地弯了弯唇角。
“秦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一只纤瘦的胳膊拦在她面前,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秦湘。
“一起吧,刚好尧开车来接我了。”
秦湘的话音刚落,一辆银灰色的车在她们身旁停下。
墨色的车窗缓缓摇下,男人桀骜不拘的侧颜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50章
狭长的眼睛扫过秦湘, 在一旁那道纤瘦的身影上微微停顿了片刻,眉头不经意地皱起, 随后又舒展开来。
“上车。”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
感受到身上的那道令人不容忽视的视线, 景言将脑袋埋地更低, 像只鸵鸟握着行李箱缩在一旁。
她静静地等待着身旁女人上车, 等待着他的车从眼前驶离。
“景小姐一起吧?”
她仓惶摆手。“不用不用, 我助理马上就要来了。”
还未等秦湘说话,机场外忽然吹过一阵大风, 景言的帽子一下被掀翻落在了地上,白皙的脸蛋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来不及遮挡住脸,有行人认出她, 惊喜地大叫一声。“是景言!”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朝她看来,确认是真的明星后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景言景言!麻烦给我签个名!”
“能合个影吗?”
“哇!女神,我是你的超级fans!”
一堆人挤了过来,脚下的帽子不知道被踢到哪儿去了。
景言礼貌地接过他们递来的纸笔, 一一签名,心底焦急期盼着乔雯可以快点到。
然而现场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景言被挤在人群中只能拉着行李支撑自己站稳。
就在这时,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越过人群, 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中的行李箱抽离, 紧接着身体被揽入一个温度高的惊人的怀里。
男人阴厉的眼神扫过, 拥挤的人心中没来由地生畏,自动后退分开一条道。
景言被带着一路向前,她微仰起头, 耀眼的日光下是男人紧绷的下颌。
车门打开,她被塞进车内,一扇窗将她与外面的人隔绝。
放好行李箱,秦尧启动车辆,身后的人群渐远,景言收回视线松了一口气,却在抬头时对上秦湘带笑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真诚地开口。“谢谢你。”
“刚好顺路,而且我觉得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秦湘转回身体,车内安静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景言看了眼驾驶座沉默的男人,拿出手机给乔雯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乔雯充满焦急歉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小言姐,我刚在高架桥上堵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才出城,你是不是已经到了?”
“嗯。”
“那、那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尽量早点赶到。”
“雯雯,你不用来了,我……已经坐上车了,一会儿自己回来。”
“坐上车了?”
“嗯。”她轻声说到。“碰到了一个朋友。”
低头的瞬间没有看见那只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顿,男人注视着前方路况的眼眸里神色渐深。
挂了电话,车内又重归于沉寂,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窒息。
“好像有些无聊呢……”
在秦尧还未注意到她的意图时,女人纤长好看的手指径直伸向了前面,轻轻一按,舒缓的音乐从音响里流泻而出。
“来点music吧。”
清澈动听的女声环绕在车厢内,紧跟着两道身影不约而同地一怔。
原本注视着窗外的景言缓缓转回视线,诧异地抬头望去,却在后视镜中撞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男人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匆忙挪开视线,她却怔怔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音乐她并不陌生,因为那是她的歌……
是意外吧……
然而一首、两首……几首过后,她才意识到车载音乐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歌。
秦湘对两人的异样恍若未闻,怡然自得撑着胳膊,指尖优雅地跟着节拍在肌肤上敲击,不时地轻哼两句。
“关了。”
近乎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泄露了说话人的懊恼与愤怒。
“很好听呀,我还没听够呢。”
“关掉!”
秦尧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摇摇头叹了叹气,一脸忧伤地说道。
“男人呀,都是一个德行,刚开始各种糖衣炮弹轰炸,到手了就露出原来面目了。”
秦尧手一抖,飞快瞥了眼后视镜里女孩儿的神色,狠狠地瞪了旁边的秦湘一眼。
一张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然而后者毫无自知之明,继续幽幽说道。
“景小姐……”她停顿了片刻。“这么叫好像有些生疏,就叫你小言吧。对了,小言,你单身对吧?”
景言微微一愣,在一道炙热逼仄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嗯。”
“我可给你提个建议,以后找男朋友千万不能找像尧这种男人,娱乐圈什么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有,你可得擦亮眼睛看仔细了啊。”
“我们家尧呀,哪儿都好,就是臭脾气太糟糕了,恐怕也只有我这么心胸宽广的女人才能忍受了。哎……没办法,谁让他是我最爱的……”
一旁忍无可忍的男人终于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再说两句,就给我下车。”
秦湘挑挑眉,嘴角翘起。“好了好了,人家不说了,别生气嘛,嗯?”
女人的话落入景言耳中,被自动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
她低下头,掩盖着眼底受伤的神色,垂在膝盖上交叠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即使秦湘不说,她也不会去介入他和另外一个人之间的。
只要远远能看一眼就好。
车子进去市内,景言看了眼路过的出租车亭忙出声说到。
“把我放在这里吧,我打车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