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走得差不多没碰着人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听到喇叭声,一辆红保时捷超跑停在边上。车窗摇下,冲着这边笑的可不就是俞大小姐。
俞小摩一个纵身直接扑上去了,直立起来摇着尾巴哈着气叫得开心。俞雅开了顶篷,它往上一窜就落进了后座。盛志泽刚要与这两位告别,忽然见着自家朵毛也嗖地窜过去了。比熊身体小,跳不进去,趴在车壁上哀哀戚戚地叫了两声。
盛志泽气急败坏:“朵毛你给我回来!”一看就知道这胖东西嫌走路麻烦,想蹭车坐回去,夺步上前抱着比熊硬是扯开,“老老实实给我走回去!”
比熊疯狂挣扎两下没挣脱,懒得挣了,一脸狗生无恋地仰头望天。
“哈哈朵毛听你爹话——不听话你爹准会减你口粮。”俞雅笑着冲他摆摆手,等沈湛清走到另一边开车门坐稳了,喊了声再会一脚油门就走了。
没看到俞睿的车,大概是外面忙着。俞昊高中晚自习,还没到回来的时候。俞雅一手被沈湛清握着一手牵笑呵呵的俞小摩进屋,刚帮俞小摩解了狗绳,就听见俞母在喊:“湛清小雅快来吃饭了!”
俞父已经在主座坐好,许落落在帮俞母端菜。
“爸。”沈湛清笑着打了声招呼,在他下手坐下,拿起醒酒器看了下酒的成色,摇晃了一下给俞父先倒了杯酒。
俞雅也叫了声爸,在沈湛清另一边坐下。手边就是一个水晶花瓶,里面姿态各异的几支红玫瑰。俞雅了然笑笑,拨弄一下花朵嗅嗅香味。看到俞母放下盘子,在小羊排上挤柠檬汁,连忙起身端盘子:“妈咪你快别忙活了——落落也坐下吧。”
“对,落落你坐,”俞母喜滋滋道,“里面还有小雅你喜欢的什锦果汁,我去端出来。”
许落落在她对面慢慢坐下,声若蚊呐唤了声姐。
看到许落落偷摸着在观察沈湛清她也没怎么在意,戳戳边上人胳膊介绍:“这是沈湛清。”又示意下对面的许落落:“我妹妹落落。”跟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得很明白,这人心思比谁都缜密,自然知道什么态度怎么对待。
“听说了,”沈湛清笑笑,语意未深但也没点明,“初次见面——早先出差在外,现在才补礼——还请千万不要见外。”
许落落脸爆红,眼神有些躲闪:“不……不用……”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应对不太好,又连忙补上一句:“谢谢!”
俞父看着挺满意沈湛清的态度,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这支木桐还是从李明帆手上抢过来的。”
“哈哈,李叔一定够气。”
俞家常年备着沈湛清的客房,但用到的次数并不多。俞家这种开明人家,当然不会觉得结婚前女儿跟准女婿住一间有什么不对。
屋里的灯亮到了后半夜。俞雅攀着未婚夫肩,狠狠抓他背:“明天别想我起床早锻炼!”
沈湛清贴着她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得更紧些,笑笑,低下头慢条斯理吻她:“不起就不起吧。”
俞雅头皮发麻:“你就不能轻点么!”
沈湛清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吃吃笑:“你也轻点……幸亏是挠背上,这要换脸上就不用出门见人了。”
俞雅连怒的力气都没了,大脑混沌,快感冲得她浑身打颤,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某个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亲她的脸。
俞雅软绵绵的手抱住他脖子,缩了缩转身往他怀里蹭。
“有些人面子情就好了,”沈湛清正面躺着,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轻轻道,“别真当那是亲妹妹了热热切切凑上去知道么。”
俞雅翻个白眼,这话说得不客气,但道理都懂:“要点脸,还提防着人家呢,你会没把她亲朋好友全挖个遍?”
沈湛清想到许落落的眼神,扯扯嘴角:“人心叵测啊傻妞——知人知面不知心,往长远看谁都说不好。”他一下一下捋她光滑瘦削的背,笑得假说得真,“你要是有什么不好,我可是真不知道我会做点什么出来。”
俞雅脑门一凛,觉得这话有点过了。但实在想不通沈湛清为什么这么直白地跟她表示自己看不惯许落落。不应该啊,不是才第一面见吗?再说许落落身家清白,她也是查过的,沈湛清也不至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黑料……那纯粹是第一感觉不好了?于是丑话先说在前头?
蹭一蹭,不想那么多:“我知道了。”又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在我爸妈那里继续装着别露马脚。”
沈湛清失笑:“这个还用你教?”
第5章 真假千金05
大早上沈湛清睁开眼,掂了掂趴在他身上睡得毫无知觉的小妞,亲了一口起床。洗漱完下楼,去俞小摩的屋子给活蹦乱跳的萨摩耶套上狗绳。溜了一圈后沈湛清气喘吁吁肩扛着狗生无恋连腿都软了的俞小摩回来,又在门厅看到了许落落。
他顿了顿,微笑:“早。”
许落落显然觉得这么早看见他又意外又惊喜,胀红了脸小声道:“早。”
管家迎上来,沈湛清把俞小摩放下,解开狗绳递给管家,抹了抹额上濡湿头发的汗珠,对着许落落点点头就转身上楼了。
冲完澡,换上背心短裤,吹干头发,再爬进被窝的时候俞雅还是一点也没被动静影响,连只眼睛都没睁。沈湛清凑过去亲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大臂一揽,将她抱进怀里,温暖干燥的手从短睡裙里探进去,在细软的腰间摩挲了一会儿,安心地抱着睡回笼觉了。
这日餐桌上,许落落陪俞父俞母吃完早餐,还一直坐在桌边没走。所有人对于俞雅两个起得迟显然早就习惯,俞母甚至到慢吞吞数完粥米,才兴致勃勃跑厨房去做俞雅跟沈湛清的早餐。许落落看到外面进来在餐桌边落座的小蕾,就知道俞母今天有出行的计划。
等小蕾都放下筷子,拿着骨头状的狗咬胶逗俞小摩玩,才看到那两位姗姗来迟。
手牵手走下来的年轻人已经换好出门的正装。不可谓不称一对璧人。
沈湛清在商言商,商场浮沉多年,但骨子里跟沈家一脉相传的清贵学者气依然很浓,本就生得极好,眉眼间若有似无的温柔与见面先笑三分的和气又很具欺骗性,大部分人甫一见他都会有好感,只有做过他对家的才知道这就是头睚眦必报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俞雅的艳色是写在明面上的,骄傲是融在魂里的,手握权柄一言九鼎的女强人很容易养成一种生人勿进的煞气,偏偏她的颜容又委实太美了一点,这就融合成了一种张扬又极具魄力的艳——这是大部分女人都会惊艳欣羡的气质,望尘莫及,所以连点嫉妒都没有来由。
事实上许落落要不是笃信她们真的换错了,她是怎么都想不到,俞雅会是许父许母的孩子,就算合着他俩最好的优点长也还要基因突变才能出落成这番美貌吧。
互相打过招呼,俞雅看着小蕾笑:“今天要去哪?”
“蒋夫人的沙龙。”小蕾笑呵呵地抱着狗脑袋,用力跟它拔河,不让它往俞雅那边扑,“我说俞小摩啊,你这见色忘友也太快了点,看见小雅魂都丢掉了是不。”
俞母脚步轻快端着盘煎得香喷喷的芝士蛋出来:“听说蒋姐请到位很有名气的养身专家,我带落落去转转,落落气血不足老是手脚冰凉。”
俞雅点点头笑起来:“那正好啊。”
许落落飞快看了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格外红。
凑在桌边说了会儿话,俞母带许落落去换衣服了。俞雅接过沈湛清帮她切的三明治,咬了口又丢回沈湛清盘子里,无视未婚夫瞥她的那一眼,喝了口燕窝粥冲淡舌头上浓郁的培根味,开始叉煎蛋,问小蕾:“这几天怎么样?”
小蕾翘着腿斜倚在椅子上看她,双手抱胸,眼角微挑,一身深蓝与米白拼接色套装,浑身上下都难掩成熟的女人味。她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下巴一点许落落走的方向:“心思敏感,又没什么性格……这就是最难教的一点。”
小蕾耸了耸肩,吐槽起来一点没客气:“这孩子对自己对我们的认识都有点问题……大概是电视剧言情小说看多了,想要扭转过来挺难的。”
类似俞家这种人家的圈子里养女儿从来不怎么讲究,越是厚背景深底气的越是有着自己的性格。像俞雅这种钻进钱眼里的,还有吊儿郎当打一枪换条路子玩的,还有普普通通乐于在家宅的,甚至还有跑娱乐圈溜达玩耍的,各有各的缺点,但无一不过得放肆自在。反倒是那种“名媛”做派看着清高忘俗样样都要拔尖的女孩,都是次一个阶层用来联姻的,所以才需要完美的包装。
联姻的夫妻能和乐的还真没几对。真正宠女儿的人家不会这么干——当然玩够了挑个联姻对象或者挑完对象各玩各的也不少,这种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那就另说。强强联合的婚姻一般是建立在牺牲儿女幸福的基础上的,所以至今有人欣羡,像沈俞两家,这就纯粹是走狗屎运了。问题是现在许落落觉得,俞家这种人家的女儿就该是“名媛”的样子。
俞雅一边喝俞母榨的爱心果汁,一边听小蕾讲:“本来以为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而言就会明白她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这心里的自卑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去除的。”
她一点也不忌讳沈湛清在听着,话语直接无比:“像你妈咪,真要用那种标准去评价,跟不学无术有什么两样?烹饪跟插花只是小爱好,真正拿得出手的一样没有。视野窄,眼光缺,没什么头脑,傻乎乎的总是被人骗——还不是活得很坦然很自在?”别以为俞母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她就承认了自己缺心眼,但她最清楚的一点,俞父就是自己最强的后盾,她儿子是俞家继承人她女儿比谁都厉害,她怕什么?从来只有别人来怕她的,她会怕谁?
“自知之明要有,但是妄自菲薄也要不得。”小蕾叹息,目光冷峻,“大概许落落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战战兢兢总怕犯错——可换句话说,俞家该摆出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你现在还难以接受,那好,给你足够的时间。只是她既不明说自己想要什么,又不肯透露自己的想法,这是什么意思?二十多的人了,没人有这个耐性跟你玩猜猜猜。这么拖着大家都累。小雅,我跟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你妈咪手上有三样东西问许落落要哪个,许落落不说话,你妈咪就会把三个都给她。一次两次无妨,三次四次也可以,但次次都如此就显贪了。你妈咪很难觉出有什么不对,她拥有的太多了根本不在乎,可我是旁观者,我的工作就是提点你妈咪。这种情况,你看我是说不说?我知道你也会说没关系,她本就是俞家的女儿,这也是应该的,可我得说,你拥有的比你妈咪还多所以你无所谓,但人心这种东西,是难以测量的。”
“别人的给予她会觉得是施舍,别人的关心她会觉得是愧疚——不是我太过苛刻,许落落一是看不清形势,二十多年毫无知觉的分离让她的处境格外尴尬,许落落在许家也过的很幸福,大家的愧疚感本就有限,她想俞家也像许家一样待她,这就贪心了些。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什么都没付出想得到那么多,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小雅,你对待许家的时候小心不小心?既要避免动摇许落落在许家的位置,以免引起负面感官,又要把自己摆正,先试探再出手,凡事欲求之必先予之,这点你比谁都玩得熟练,所以你爸你妈咪不会去担心你对许家的处理。你看许落落做得又如何?二来,她不懂克制。真要逆来顺受全盘接受我就不用那么头疼了,怕的就是这种表面上顺从内心顽固无比,她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旁人说再多她都觉得是在哄自己,这要怎么搞?而且该你的总是你的,不该你的别奢求,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这她也不明白。”
她似笑非笑,总结:“我有点看走眼了,她虽然胆小,但是心大啊。”
俞雅摸摸下巴,觉得小蕾似乎藏了什么话。但小蕾惯会刺探人心,她既说出口的,说明许落落很可能是按她的评价这么来的。这时听到沈湛清在旁边道:“那你的建议呢?”
小蕾伸手拿过玻璃壶,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润喉:“该教还是要教,有些话俞家人不能说,但我能说——真扭不回来再放弃吧。”俞家公认的厚道人家,许落落本性也不坏,有些缺点无伤大雅,只要不到闹出家庭不和这种笑话的地步,那怎么都好说。
“还有,”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湛清,回眸对俞雅笑了笑,“小雅你注意距离。反正你本来就忙得可以,我看你爸的意思,过段时间会把她安排到某个子公司上班,这样正好,少见为妙。”
跟沈湛清分别,开车去公司的时候,俞雅发了一路的呆。
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对于许落落这类人的剖析。她这眼高于顶的整天纠结的是股票数据金融风向,哪还会关心底层人的思维。而且她打小女人缘就不差,惹得起她的不敢惹,惹不起觉得她很帅气,崇拜她的一大堆。走到办公室的路上眼睛扫了一圈,秘书推门进去的时候觉得今日老总的眼神格外不对,这叫她本能一悚,想自己明明没做错事啊。
“俞总您今日的安排。”俞雅俩秘书一助理,助理管生活管得多,工资待遇比两个秘书叠一起的还要高,但秘书从来不羡慕,因为知道助理这工作他们是真做不来。寻常的行程安排是秘书先跟助理沟通,再由助理反馈的,可怜助理大人,不但要忙俞雅生活上的各种事物,对于公司的事物还要门清,公司地盘很少沾,大多还都是得远程协助的。
俞雅看了眼:“没问题。”
秘书连忙问道:“还有,刚接到新世纪商评的采访请求,您要答应吗?”
“回了。”俞雅嗤笑,“我就一投机客,有商机找我,我自然愿意接待,让我大嘴巴给人看,得了吧。”喝口水,“把信息部门整理的资讯转给我——顺便催催企划部,上次说的关于基金的新设想我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
三个电脑屏排成扇形搁办公桌上,左边股市大盘右边证券行情,中间正式工作电脑全是各式热门资讯,俞雅看了会儿抄电话,内线信息部:“董氏有意竞标西川的地?那块破地方,脑子进水了么打算造坟墓?这个消息给我跟一下!”
——忙起来完全忘了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