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意已经能听到身边两个师姐在小声嘀咕，许辞修这种神情从没见过，莫非他真的有个目标了？
乔慕意对这话完全不信，但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突然被提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许辞修微微张了张唇，好像是要说什么。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许辞修。
却在这时，房间外爆发出一阵更加激烈的欢呼，是全车厢都在震动了。
同时，那个一直专注摄影的师兄也突然冲到房间门口，冲着大家激动道：“快看窗外！藏羚羊啊！是藏羚羊群！”
藏羚羊！！！
所有人瞬间沸腾了。
藏羚羊群一般都在藏区腹地，铁路沿线看到它们的概率非常非常低。这种奇景怎么可能有人不想看呢？
所有人瞬间把刚刚的一切都给抛到脑后，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往窗边挤，有人嘴里兴奋地一直叨叨着，而有人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乔慕意离窗户较近，她听见师兄的那句话后，第一个反应过来，趴到窗边观看着。
远处雪山的脉络以蔚蓝的天际做幕布，画出了一副壮丽圣洁的背景。而一头一头的藏羚羊在山间奔跑着，两只笔直的长角从侧面看，像是并作一只。于是乔慕意恍恍然看着眼前的羚羊，却好像看见了童话故事里能够实现人梦想的“独角兽”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突然划过一个念头：如果她还有什么梦想的话......
这半年仿佛奇迹一般，让乔慕意实现了之前一个又一个梦想。高考顺利、为《花间辞》画插图、养了只小猫、来X省旅游......
人生如果都像这半年一样，乔慕意简直要觉得这就是最美的一生了。
所以现在，“梦想”这个词，对乔慕意来说意味着......
她想着，不自觉地把视线向旁边移动了一下，许辞修的身影就像她本子上画过的那张素描一样，慢慢从余光里清晰起来。
但在完全面向许辞修前，乔慕意停了下来。她微微垂着头笑了笑，又带着这种幸福满足的笑，扭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的奇景。
而许辞修就在她转回头的刹那，忽然把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认真凝视着这个女孩。
现在他的视线有了落点，但眼神依然如刚刚面对那个“真心话”拷问时一般，带着静静的思索。
藏羚羊群毕竟是在奔跑，而火车的速度也很快，这种上苍恩赐般的奇遇，转瞬即逝。
但所有人对观景的热情都被这种“遇见”给激发了，反倒是刚刚的游戏，因为已经有了话题“时差”，有人已经记不起，有人想继续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闵璇倒是没忘也不会不好意思，但旁观的乔慕意非常了解许辞修，这人转移话题的功力出神入化，闵璇这样直来直去的多半拿他没办法。
果然，闵璇的嘴还没张开，许辞修就卡着时机若无其事地说着：“还有一会儿就要到站了，大家不要忘了咱们是在做社会实践。为了申报国家级精品项目，我建议咱们最好有丰富的音像资料，以备报送。旅程中的讨论和取景也很必要，还有我们也需要谈一谈对这个项目的展望，所以我们就趁剩下的这段时间，由闻焉彭来给每个人都录段素材吧！”
许辞修是这次社会实践的组长，在这时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非常合理，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连闵璇都点头了，认真去和其他人商量如何搜集出更好的素材。
相对来说，乔慕意是真正纯粹来旅游的。然而师兄师姐们都这么认真，她这个未来的预备役，怎么好意思自己玩耍呢？于是乔慕意非常体贴地给各位师兄师姐打下手，帮他们拿资料、检查行李，为下车做准备。
这样贴心的小师妹，师兄师姐自然各个交口称赞。闵璇心直口快，直接跟许辞修说了：“乔乔简直就是你带来的小天使！”
许辞修像是对她这句与工作无关的闲话没什么反应，但在闵璇重新投入工作后，他在无人注意时，却悄悄把视线投到了乔慕意身上。
U大毕竟是最优秀的高等学府，而U大的学生们玩起来尽兴，工作起来也是配合默契、非常高效。
在窗外渐渐看得见L市那座最有名的标志性宫殿时，所有人基本结束了在列车上的工作，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准备下车。
他们经历近两天一夜的路途，在这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按捺不住一种激动。
窗外的景色如一卷瑰丽奇幻的画卷，正在他们眼前慢慢舒展开，像是在给他们预告着未来这段时间，他们将会经历的种种美好，有多么动人心弦。
整个列车的氛围都开始躁动了，乔慕意听着耳边“嗡嗡”的噪音声越来越响。
她牵起唇，想笑一笑，但感觉这么一个她已经很习惯的动作，此时做起来都有点艰难。
她身边，有两个师姐正在热烈讨论着他们即将前往的L市民宿，乔慕意其实也很想加入她们，但是她张不开口。
因为她的头很痛很痛，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其实这种痛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乔慕意也没有在意，只当自己是旅途疲劳了。
然而现在，这种痛苦已经不仅仅是让她感到难受，还让她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高原本就空气稀薄......
乔慕意甩了甩头，努力想让自己的意识从痛苦中清醒一点。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30章 不保留 ...
初到目的地, 所有人都是叽叽喳喳的兴奋着，于是乔慕意这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很轻易就被别人给遗忘了。
她也并不想过分打扰别人, 实际上, 脑袋这么痛的情况下, 乔慕意宁愿被整个世界遗忘，让她安安静静地头疼一会儿。
唯一有点痛苦的是，他们一行人要出站，赶往预定好的民宿。这一路要来回奔走，有得折腾, 而乔慕意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最好是能躺着。
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乔慕意便一句话也不说地强忍着。
她拖着行李箱, 落在所有人的后面，慢慢地走着。因为头晕而导致她的视线也有一丝模糊，耳畔的吵闹声也仿佛隔得很远，听不清楚。
这种感觉, 就好像她和整个世界隔绝开一样。
却在这时, 一只温暖地手附覆在了她拖着行李箱的手背上，用一种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道, 帮她拿走了行李。同时, 另一只手用同样的力道，稳稳地扶住了她，让她在走动中也能找到依靠。
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是许辞修的专属气质。
乔慕意回头望了一眼许辞修，笑了笑。她现在连说话都有点费力，于是乔慕意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她也什么都没有想，只遵循着本能，把身体和心灵的重量都交付给许辞修。
许辞修也是沉默着。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安静，反而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乔慕意感受到一种安全感。
许辞修为他们这次社会实践规划的是定制私人团，所以提前在L市联系好了一辆私家面包车，此时已经停在了车站前接他们前往民宿。
乔慕意和许辞修是最后抵达车前的，其他人都已经在车里坐好了。许辞修扶着乔慕意坐到车上，自己去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到后备箱。
乔慕意的头痛感丝毫没有减退，她的五感和思维都好像被这种疼痛钝化。于是，隔了好几秒，乔慕意才反应过来，旁边的闵璇一直在和她说话。
她怔怔地应了一声：“嗯？”
实际上她完全没有听见闵璇在说什么。
闵璇担忧地望着她，道：“乔乔，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高反了吧？”
哦......对！高原反应......
乔慕意昏昏沉沉的思维里，总算能想到些什么。棠芯城城独家管理
她来X省之前也做过功课，知道高原反应的症状就有头痛这一种，同时还可能会伴随呕吐、失眠等各种很不适的症状。
乔慕意实在没精神关注其他人，但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着实有点难堪。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高反的话......
这个时候，她旁边的空座位上，有人坐了进来，关上车门，平静道：“师傅，人来齐了，可以开车了。”
乔慕意不自觉就向那边靠了靠。
她能感觉到许辞修的体温。L市的夏天不算太热，但依然是温暖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太近，其实更加难受。然而此时的乔慕意，却好像从这种温度中感受到一种抚慰。
车上人多，许辞修没有之间揽住乔慕意。但他的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温柔地托住了乔慕意。
安心感再次充盈着乔慕意的身心。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休息一会儿，然而闭上眼睛，她又彻底睡不着了。
于是她闭着眼睛，听坐在她左右两边的闵璇和许辞修交谈：
“许辞修，乔乔好像是高反了......”
“等到了民宿让她先休息，观察一下状况。我带了氧气瓶，必要的轻快下让她吸氧，实在不行我会带她去医院的。”
“你应急措施做得还挺不错的嘛......不过原定的采访计划怎么办？”
“你和高谱分别带队吧。你们两个对于项目也很熟悉了。”
“行，明白了，你肯定是要陪着乔乔照顾她的嘛！”
“......我是这次实践的负责人，我有义务......”
“好啦好啦，你就不用跟我解释了！”
“......那就安静点，让她休息吧。”
一直“假装认真休息”的乔慕意，忍不住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到了民宿，许辞修要和面包车司机统筹一下在X省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于是闵璇扶着乔慕意先去房间休息。这个时候，其他人才注意到乔慕意的不适，围上来关切地问着。高谱尤其紧张，手伸过来想要挤走闵璇，自己来搀扶乔慕意。而闵璇像鸡妈妈护崽一般把乔慕意揽住，冲高谱凶巴巴道：“你别趁小师妹之危啊！赶快去复习一遍采访提纲，下午咱们两个带队去考查的！”
这态度，和在车上对许辞修时完全不一样！乔慕意想着，努力扬起笑意，对高谱推说着“没事”。
高谱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但终于是没有机会“下手”，只得看着闵璇把乔慕意扶进一个单独的双人间。
闵璇安排乔慕意躺下，嘴里絮絮说着：“乔乔，我听许辞修说，咱们订的是两个房间，一个是七人的大房间，一个是两人的双人房。出门在外嘛，本来就不能太多讲究的！因为你身体不适，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所以你睡双人房。晚上我和你睡一个房间，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叫我。不过白天我们还有任务，都得出门，就只有许辞修在了......”
乔慕意含着丝歉意道：“师姐你们别太在意我，不然因为我耽误你们的实践活动，我就实在是......”
“闵璇，你要去和分组的人聊聊下午的走访计划了。”许辞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闵璇立刻站起身，道：“我这就去。那乔乔这边就交给你了？”
许辞修点了点头，目送着闵璇出门的背影，把门掩上。
他转过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乔慕意，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这丫头平时元气十足，好像小太阳一样，让所有人感到强烈的光芒。所以她虚弱下来，好像就更加招人心疼。他这样想着，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想要抚上乔慕意的脸颊。
而乔慕意不知道许辞修心里正想什么，她望着许辞修，眨了眨眼睛，道：“我现在可以吸氧吗？”
许辞修有几分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语气也不似以往那么镇定：“我刚刚问了一下民宿的老板，他们在L市生活很久了，又接待了不少游客，对高反很有心得。老板建议，如果你能坚持就不要吸氧，因为你需要适应这里的环境。实在坚持不住了，再少量吸氧......”
他说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乔慕意望着他的模样很乖很乖，和她平时鬼马精灵的模样不太一样。那双眼睛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动物一样，眼神里透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在这样的眼神之下，许辞修觉得自己很容易脱离理智做一些事情，只要是乔慕意想要的......
许辞修把视线挪开，不再看着乔慕意。他轻声道：“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可我睡不着。”乔慕意开口时还是小刁蛮的态度，“失眠也是高反的症状嘛......”
许辞修想了想，起身从行李里拿出一个氧气瓶，走到乔慕意身边。
他俯身，把氧气瓶递给乔慕意，同时轻声道：“只能吸一点点。”
乔慕意笑了笑。说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有种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的快感......嗯，还是蛀牙的小孩儿。
她吸了两口氧气，感觉头疼缓解了些，而许辞修非常“严苛”地观察着她的状态，察觉到她的状况好转一点后，立刻把氧气瓶拿走了。
乔慕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道：“许师兄，你的温柔总是这样，很有分寸。你照顾人也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可你总是这样把握着完美的度，你的这种温柔，和你平时的冷漠完全区分不开了。”
许辞修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是乔慕意说的，在她和许辞修一起吃饭的时候。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很是活泼豪爽，好像不在意细节，但许辞修却觉得，她总能观察到最细微的地方。
也许因为，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一颗心思？又或许是自己对她的不设防与不保留......
许辞修想着，把行李收拾好，回过头来望着乔慕意，平静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离开了我母亲，不知去向。后来我母亲带着我嫁进了蒋家。蒋家人是很重视人品的，所以在各个方面做得很到位，但缺乏情感。那是一种无力挣扎、无法逃脱的冷漠感。我妈在那个家里，过得很谨小慎微。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懂了，我需要配合蒋家人，同时又不动声色地为我妈做我能做的事。”
乔慕意回望着许辞修，安安静静听他说着。这些话好像是许辞修突发奇想说出来的，但乔慕意懂，这是许辞修在告诉她，为什么他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冷漠。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即使在母亲身边，他也需要维系一种表面上的疏离。所以他习惯了以这副态度示人，甚至渐渐的，他对自己在意的人，都温柔得小心翼翼。
这样想想，许辞修过得真的挺辛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