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说过,我是江陈辉的儿子吗?”端琰再次打断老徐道。
老徐闻声一怔。
“自说自话打电话给我,就是这个目的?”端琰问。
老徐一时间陷入沉默。
的确,这个世界上目前没有任何一份官方证明能够佐证端琰就是江陈辉的儿子,端溪也好、端琰自身也好,都没有说过这个问题。
关于端琰和江陈辉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四起的流言蜚语所传播带来的结果。
孩子跟母姓在国内虽然不如跟父姓的多,但是没有任何法律问题,而当年事发后采访端琰的小型新闻媒体也没有一次堂而皇之地说过“江陈辉的儿子端琰”,而是多以“那个孩子”为端琰的代称。
说到底,这是一场绯闻经过大众广而告之变成了“事实”的信息欺诈,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通过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肆意传播,这样的虚假信息已经变成了所谓的“真相”,面对政治的斗争,绯闻的承受者当时根本没有能够辟谣的能力,如今也不敢轻易辟谣,非要说的话,今天的一切,好似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最关键的是,端琰也没有滥用他自己虚假的身份,他事到如今虽然有着相较于同龄人更加平步青云的仕途,但这都不是他自己给自己争取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揭穿说端琰不是江陈辉的儿子,那势必会有人问江陈辉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
案件能不能翻不知道,但一个案件如果不能翻,火急火燎制造混乱还不能安抚民心的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一定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吗?”老徐不由开口问,“你一直都在寻找真相,一开始我把你当作江陈辉的儿子,以为你是要为父报仇,可是既然你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寻找真相?或许是这个身份让你感觉到了疲累?既然如此,我帮你摆脱,我们联手合作,还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不好吗?”
端琰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房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扫了眼陈月洲侧卧的方向,无意中看见了放在床头柜的那副格外显然的画,他不由地向房内走去,来到画前将画轻轻举了起来。
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他的妻子陈月洲。
画中的她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穿着松软的娃娃领雪纺衬衫,下身是有些可爱淑女的格子裙,看起来格外的美好。
端琰的直觉促使他将画翻了个面,透过被陈月洲用白纸挡住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下面似乎有什么字,于是直接拆了画框,撕去那张贴在背面的纸,将上面的留言全数看了一遍。
等看完后,端琰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左手拿着画框右手拿着画来到客厅,扫了眼趴在沙发上看自己kindle的陈月洲:“你和赵天喻的堂弟在我不在的时候见面了?”
陈月洲一听,瞬间抬头看向端琰,见到他手中的画顿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之前一些行李在他们家,他让他的司机给我送到了冬天国际的负一层储物区,还送了我一幅画,毕竟是别人认认真真画的,我觉得也挺好看的,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玻璃框被端琰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偌大的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声音相当刺耳。
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爬了起来:“就是一幅画而已你干嘛……”
“我不喜欢看到。”端琰不等陈月洲说完,直接取出打火机划亮,当着陈月洲的面将画点燃,丢在了地上那一滩玻璃渣上。
面对端琰如此粗暴和自己开杠的行为,陈月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喜欢你直接告诉我,我替你丢了不就好了,你干嘛要在家里点火,这距离地毯这么近,你不怕把家烧了吗?”
“你身子正吗?”就在这时,端琰忽然打断陈月洲狠戾问。
陈月洲一听一时间有些被噎着,下一秒回过神时顿时恼了:“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吗?你是觉得我在你上班期间出去和别人偷情了吗?你以为这是演泰坦尼克号呢男主还给女主送画呢?我都说了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是不是脑子有……”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忽然上前一步低下头捞起桌上的病例:“你是不是明天该去医院检查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就一起去……”
陈月洲说到一半的话被端琰这么怼了回去,心情更加糟糕了,他不禁大声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正在说……”
陈月洲话刚出口,端琰倏地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阴鸷,满是寒光,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感情:“闭嘴,在我生气之前。”
陈月洲瞬间身子就僵住了。
他对端琰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如今相互通了心意,即使说过要把每天当做末日来相爱,即使他决定了由自己亲手来终结端琰……但是端琰一旦进入某个让他畏惧的模式,他就会身心都受到束缚,变得动弹不得。
“现在回房间去睡觉。”端琰低头扫了眼地上已经熄灭的火花和满地的玻璃渣与灰烬,低声命令道,“睡不着就躺着看书。”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也忘记了这会儿才刚刚中午,只得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乖乖拉上被子睡觉。
等逼着自己睡了一宿起来,清晨的太阳刚刚爬上天空,端琰已经在他的床边坐下,端了山药汤给他:“早饭少吃点,我们等下去医院,你吃好了穿衣服,我去准备一下,找一下车钥匙。”
端琰此刻说话的声音极其轻柔,看着陈月洲的双眸缱绻温柔,仿佛昨天中午那个冰冷而独cái的男人是梦中出现的假人。
陈月洲呆呆地接过汤,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抿了口,还挺好喝的,于是他放心大口喝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猫舍接我们的猫回来,它应该注射完剩下的疫苗了。”端琰道,“前几天我担心它抓伤你,就暂时放在了猫舍。”
“猫舍?”陈月洲一怔,那只猫不是已经被……
“嗯?”端琰看着发呆的陈月洲,“怎么?”
陈月洲不由地定睛看着端琰。
那只布偶猫是死是活其实自己根本不清楚,只是那天听到有人把猫的尸体丢在垃圾桶里,他在没有去看的情况下,本能就第一时间怀疑了端琰。
因为自己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时而如此温柔,时而那般冷漠,到底杀猫的那个男人才是他,还是会把猫咪温柔送入猫舍的男人才是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
自己到底是被爱着,还是被调教着,亦或者说端琰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痛并快乐的调教,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99先遁地走了。
第266章 151
徐子元这边被端琰挂了电话, 心情略糟,其实自从吕佳音出事之后,端溪似乎伙同什么人一直暗中在给自己这边使绊子,抓着上官泽一些小细节似乎想要生大事,这让他一直很烦恼。
他的上司上官泽这个人,其实要说起来除了一点年轻时候的的伪黑历史之外, 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识大体、会来事还野心重, 最关键的是不近女色。
可别小看女色这玩意, 仙人跳不光是小流氓惯用的骗钱手段, 也是政客们惯用的搞事情手法。
想搞你的时候先装模作样和你套近乎, 摆一桌酒局哄劝你喝点小酒, 找个美如天仙的年轻小姑娘明着暗着勾搭你,这人啊, 穷的时候越苦, 站到高处的时候, 十个有八个就越是容易飘得掂量不清自己身份, 再加上喝酒误事,只要你敢酒壮人胆一时之间脑子不清醒出了手, 接下来的文章可就多了,轻则名声扫地, 重则倾家荡产。
而上官泽能一路过关斩将、目标坚定、意识明确到今天,也难免有些其他的小缺点。
上官泽母亲早早就去了,父亲年轻时候是政府部门秘书, 父子聚少离多,上官泽主要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两人本身关系就一般。
结果他父亲退休后也疏于和儿子沟通,,一把年纪相中了家里的小保姆,还铁了心要结婚,准备要带着家里所有财产跟小保姆甜甜蜜蜜,打那天起上官泽没少虐待他那老父亲,据说还经常拳脚相加,第二年老父亲就被气得吐了口血一命呜呼了,小保姆也被他整得有家回不去,如今漂泊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也都是些谣言,官方说法是:“保姆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敲诈,气死了老父亲,事情败露后保姆自己逃了。”
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上官泽这个人的确一板一眼还脾气不好,但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其实不是个什么大事,相比如今在职的不少天天等着退休回家养老的老家伙或者脑袋里只有钱和女人的混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往往官场上的这些家伙正经业绩一个都做不出来,揽钱、站队、打小报告、搬弄是非、栽赃陷害和墙倒众人推的事情倒是一个都不落下,担心上官泽影响了他们退休后的揽钱大业或者装逼生涯,一个个抱团朝着他们天天开火。
如今怕是又有了端溪的加入,事情变得严峻了几分,这虽然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就怕这苦吃了一辈子都当不了人上人。
想到这里,徐子元就觉得奇怪。
这个吕佳音他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江陈辉一事真相大白,无论这场战争能有多么多么腥风血雨,无论谁胜谁负,她都不会有损失,甚至到头来获利的人可是她……她怎么就不乐意了呢?
不乐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用最过激的的方法表达不乐意……非要选择死呢?
除非……除非……
她想瞒着什么?
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她爸的冤死更重要?
徐子元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死胡同,这时有人发来了邮件,并打来了电话:“你让我查端琰最近的来往人群,我顺藤摸瓜翻上去,发现端琰从前年开始有一个动向很值得人注意。”
“动向?”徐子元翻阅着邮件,“什么?”
“前年的时候,在曲阳酒店发生了一场骚乱。”对方在对面摁着鼠标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道,“当时有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在酒店别人的婚礼上制造了混乱,当时现场发生了事故,虽然受伤的人受伤的原因跟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责任由策划婚礼的合伙人的名为张晓雅的人家已经把钱出了,也和受上方达成了和解,但是一般这种案件按照责任划分,她的立场不可能是这么简单就免除责任的……”
“说重点。”徐子元听得头疼。
“虽然经济补偿由张晓雅一方承担,张明宇和李娇娇一方没有起诉也没有要求赔偿,但您不觉得对陈月洲的这个处理方案太草率了,我已经把当时的处理结果意见发在您的邮件中了……”对方道。
徐子元一听,点开邮件看了眼:“的确,这种情况下虽然她命好,免于刑事处罚,但拘她几天也不是问题,可是这和端琰有什么关系?”
“导致处理草率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端琰正在参加下派活动,端琰就是她案件的处理人之一。”对方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徐子元笑笑,“这种小事连徇私枉法都算不上,啊,不过……”
他一怔:“你这一说,我好像感觉想起来了什么……”
“您看看我之后发送的其他邮件。”对方道,“端琰在这种小事上替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所做的庇护不止这一次。虽然现在的小年轻人追妹子,都是这些手段,利用职务帮点随便的忙,但是……”
“啊!我想起来了!陈月洲!”徐子元忽地猛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端琰曾经说过,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生在哪儿的派出所供述了赵世风杀了自己妻儿的事实,就是为了调查这个事实,端琰才会接近这个女孩。
自己虽然当时表现出一副很支持端琰去接近那个女孩调查真相,表面上还经常和他谈论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孩的事,但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有上心过这件事,纯属敷衍。
毕竟赵世风可是江陈辉冤案的受害人家属,他手下的一个跟已婚的他关系不明不白的打工妹说他杀了他自己的妻子的儿子,空口无凭,这……这谁信啊?
所以,自己当时觉得端琰纯属是为了替父报仇魔障了,或者是看上那个打工妹了,根本没管。
但如今想起来,就像线人说的这样……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于是徐子元问:“这个叫陈月洲的女的,现在在哪儿?”
“已经结婚了。”
“结婚?还在北川?还是在哪儿?”
“和端琰登记结婚了,就在大概一个月前。”对方答。
徐子元一听,顿时笑了,刚才产生的疑惑感瞬间消散了几分:“我看他就是看上了这个女的吧?啊?从头到尾忙碌就是为了追这个女的吧,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了预防万一,徐子元还是调出了陈月洲现在的资料,原本看到陈月洲家里人一排排全部都要牢底坐穿的时候,他一瞬间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挺好控制,说些可以帮她救父母的话说不定就能为自己所用。
可在看到她的家里人犯罪的受害人均是陈月洲本人时,徐子元陷入了深思。
大众的普遍认知中,父母和孩子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父母想要保护孩子,孩子也想要保护父母,所以当父母出事时孩子想要救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陈月洲这样的遭遇,她还会想要救自己的父母吗?
“这个陈月洲去监狱探望过他的父母吗?”徐子元问。
“你等等,我问一下。”电话对面的人立刻去联系自己的线人,大概十分钟后回复,“他的父母恳请过她帮忙请好一点的律师,也被她无视了,可以说是对父母恨之入骨。”
“是啊……当然了……孩子就算再怎么渴望被爱……也是会恨父母的……孩子也是会想要父母死的……怎么能理所应当地认为孩子爱父母……前不久可是连续发生十几岁小孩弑父弑母的案件……”徐子元看着陈月洲的资料□□叨着,忽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道,“对啊,如果吕佳音恨江陈辉,她或许就不希望找出真相,她或许反而希望保护帮助她将江陈辉推上绞刑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