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不否认:“事情没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之前,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妹子,你心别太大,如果有必要,我和浦哥不介意对你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这里是我的地盘,你逃不掉。”
商津很无所谓地扒饭:“噢。”
阿金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
商津紧接着说:“你们不是说在Memory等的人能帮你们找到我朋友?我很好奇会是谁,所以要回Memory驻唱。”
她前后反转遂他的愿老实交待了,阿金反而因意外愣了一下。
商津托腮,往二楼仰头,放大音量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直接告诉我等的人究竟是谁,我也可以不是非要去Memory。你们现在有我,其实等不等那个人已经无所谓了。但我实在很想很想知道对方的身份。或许也是我认识的人呢?”
阿金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浦开济从卧室出来了,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他下楼来,昨天算遭到商津的胁迫,今天则是主动,未芥蒂与商津同桌,而且对阿金说:“让她去。”
可以给自己加戏的机会,商津自然不会放过,喜笑颜开:“济哥哥心疼我了对么?”
不用怀疑,没回她。真正让商津遗憾的是,今天她和浦开济面对面坐,她的脚不够长,伸不过去调戏他。不过见浦开济毫无疑虑地喝下那晚汤,商津又有点开心。
阿金全看在眼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能高兴得好像那晚汤是她亲手做的。
她很明朗热烈,又很奇怪,奇怪得有时候让人觉得她烦。
—
饭后,一般不在下午工作的浦开济又进去实验室。
商津无聊地到前边帮阿金看店,阿金用三轮车拖废弃家具回来时,顺便给她带了菠萝蜜和西瓜。
她逍遥快活地吹风扇吃水果,阿金大汗淋漓地整理那些废弃家具,对比过于强烈,商津有点没脸享受了,可费力气的活儿她又帮不上忙,最后取了把扇子,到阿金身边帮他扇风。
阿金浑身汗湿,T恤湿哒哒贴着背,让商津别费劲:“……干活本来就会出汗,不要回头你也一身脏还一身汗,回去坐着吧。”
商津手上晃晃悠悠,不解:“金哥,你们又不以这家店为生,为什么你要这么辛苦?”
阿金转头:“又想套我的话?”
“所以我现在是不能好奇任何事情?”商津鼻尖上已冒出细小的汗珠。
“也不是不能说。”阿金斟酌了一下,“这家店有特殊的意义,和赚不赚钱没关系,不管怎样都会经营下去。”
商津仍对自己的商业开发方案不死心:“如果不愿意变成网红打卡地点,那就把后面装修装修吧。其实已经初具loft的雏形,再设计一下,更漂亮,住得也更舒服。”
“我和浦哥两个住,精装干什么?我们现在也住得很舒服。”
“以后我回国了,东边的屋子你们不是要迎接下一位租客?”
“没。不租了。遇到你这么个奇葩租客已经够了,我可不愿意再遇到第二个奇葩。”
“为什么不租了?”
阿金正安顿下最后一张桌子,回避话题:“你就实话实说,是不是你自己住得不舒服才想让我装修?”
商津笑问:“如果是,你愿不愿意在我屋里也安个空调?”
阿金朝她身后唤了声“浦哥”。
商津触上他的淡淡冷冷,感觉他可能自带冷气,身周气温随他的到来降了降。她颠颠跑去双手捧上果盘:“菠萝蜜还是西瓜?要不要我喂你吃?手喂呢还是嘴巴喂?”
浦开济只是来找阿金的,边和阿金说话边往里走,压根不看商津。
商津将刚拿起的菠萝蜜放进自己嘴里,看着浦开济的背影,吮了吮手指上残留的果汁,又觉得闷。
她坐回风扇前,躺进沙发里,一手抓着项链,一手掂了会儿手机,再次打开社交软件。
积累多日的消息依旧如洪水涌入。
而也依旧,没有一条来自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快一个月。她的漠视,令她的逃离,成了一出笑话。
关掉手机,商津爬起来,走出二手旧货店。
她如今已经找到辨认大脖子树方向的方法,就是沿着长格桑花的地方走。
慢慢走,等抵达大脖子树下,她也摘齐了一捧。
夕阳给满树的叶子洒上碎金。
商津站在老位置仰头,才发现这个时间逆光。经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淘过的光线刺得眼睛疼。
这边阿金和浦开济讲完话,回头找商津,结果吃到一半的水果都在,她人不见,手机也丢在沙发里,没办法联系。
因为才发生过阿Ben的事,阿金担心她出事:“怎么让人这么不省心。这不是住进来一个房客,是个祖宗。”
他不是第一次抱怨。浦开济也不是第一次冷漠说:“你可以不用管她。”
之前阿金总被堵得无言以对,今天阿金有话可回:“我们现在不是指望她帮我们找到人吗?不能不管她。Memory那里一直遥遥无期,好不容易有条额外的线索了。”
顿一下,阿金问浦开济确认:“真不把新线索先往国内透露点?”
“不用。”浦开济的回应毫无迟疑,脚步亦利落地往外迈。
没见他开车,阿金奇怪:“你上哪儿?”
“你不是说要管她?”浦开济清淡反问。
“……”阿金惊愕。他怎么主动起来了?
—
路边的格桑花开得很茂盛,被摘过的痕迹因此非常明显,还有一些花瓣掉落在地。
浦开济只是记起几次在歪脖子树下她的背影,前去碰碰运气。
运气碰对了。
她又在发呆。
浦开济站定,注视她背影片刻,问:“你从摄影作品上知道树上本来有鸟窝?”
她应声转身,呆滞的目光撞来,表情茫然,脸上的水渍昭然。
浦开济微不可察皱一下眉。
商津在下意识的动作后记起自己眼里还有泪,立刻背回身,转瞬她便理智地改变主意,选择大大方方面对他。她翘起唇角无恙地擦眼泪,口吻期待问:“你有没有心疼呀?”
浦开济没说话。
不过没像以往立刻转身走人。
商津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将捧在手里的花递给他:“我们心有灵犀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浦开济没接,重复问:“你从摄影作品上知道树上本来有鸟窝?”
商津没个正经:“你亲我一口我就回答你。”
柔软的触感竟在她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来时就在他简单的一低头间就送到她的额头上来。
商津微微愕然。
相较那天晚上,今次很清楚,在浦开济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他素来清冷淡静的表情之间多出隐约一抹嘲讽。
“可以了吗?”他问。
商津晃回神思,有点兴奋,无论他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她都感觉到了挑衅。她掠了掠耳边的头发,乐意解答:“是,是从我说过的那组照片里看到的。”
歪脖子树本身的造型就独特,而照片中的鸟窝,母鸟刚飞回来,给窝里伸着脖子嗷嗷待哺的一只小鸟喂食,整个画面温馨暖人。
随后商津补一句:“我看到后就告诉我朋友了。”
浦开济又问:“你朋友为什么不亲自来?没空的话,可以推迟,为什么要拜托别人。”
“你还是能多说话、说长句的嘛。”商津夸赞,然后偏头,将左边脸颊朝向他,“你再亲一口。”
柔软的触感没有迟疑便第二次送来。
和第一次一样,送得快,收走得也快。
但足够她回味。
商津调侃:“表里不一,名不副实,身为冰山小哥哥,嘴唇还是热的嘛。”
浦开济一如既往油盐不进,只应出一个字:“说。”
商津不满:“你刚刚用‘别人’这个词我很不爱听,我和我朋友关系很好,既然拜托我,就说明我能当代表。”
“你没正面回答。”浦开济客观指出。
商津耸耸肩,重新回答:“唔……对,‘没空’只是借口。真正原因是害怕,不敢,矛盾。”
说着她歪一下脑袋,抓起胸口的项链:“你们说你们能解释和照片相关的所有事。那是不是知道,我朋友为什么害怕、不敢、矛盾?”
浦开济假人皮似的那张脸在这种时候愈发突显作用,商津唯一能看出的是他陷入沉思,她轻勾一下唇:“按照中午的方式,公平起见的话,现在我亲你一口,你得回答我。”
言毕没等他反应她便踮起脚将嘴唇主动凑上去。
这回浦开济不是按住她的额头推开她,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转过来她的右脸,温热柔软的嘴唇短暂地贴上去一下,放开她后,马上发出第三问:“他过得好吗?”
商津好像神经又有点迟钝,保持侧头的姿势没动,只两片嘴唇张阖,之前的轻佻荡然无存,问:“为什么要关心?”
浦开济没回答,重复:“他过得好吗?”
商津抱臂,桃花眼笑眯眯转回来:“这次我可没说亲了就告诉你。”
她想走,却被浦开济拉住:“回答我。”
商津低眸。
难得,他主动碰她。
而即便他的五根手指全扣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手掌心也刻意拱起来避免了和她皮肤的接触,彰显他内心其实仍无比抗拒、无比不情不愿。
不过,同样是抗拒和不情愿,比起中午,尤其昨天,他已经是开窍的了,慢慢妥协,一点更进一点地牺牲。
真好奇他能牺牲到何种地步……
商津掀眼,饶有趣味反问:“对你们很重要的人吗?”
浦开济点头。
商津替他感到不划算:“要不还是公公平平地我也亲你一口你再回答吧,否则全是我在占便宜。”
“不必。”浦开济丢话。
“中午问你什么你都不答,现在没开条件就回答我。是不是不管我问什么你都无条件回答?”商津立刻试一试,“那你告诉我,Memory等的人什么身份?为什么能帮你们找到照片里的孩子?我朋友的亲人和朋友我可是全认识。”
大概察觉她对这个问题答案的强烈渴望,浦开济换回中午一问一答的方式:“你告诉他过得好不好,我也会告诉你。”
并非他的问题多难,而是她不愿意答。商津考虑了一下,说:“挺好的。”
针对她简单的答案,浦开济的答案也不给具体:“亲属。”
不过足以叫商津感到疑惑,决断定论:“你撒谎了吧。”
中午阿金的那番猜测没错,若非周围无人能为照片解答,她不会专程跑来这座小城确认歪脖子树。那怎么可能会是亲属?而且她对此一无所知。
浦开济否认:“没有。”
“什么亲属?”商津问完后反应过来,中午她不也推测过,浦开济和阿金不是独立的个体,他们后边多半还有长辈之类的人。所以“亲属”指的应该是……
浦开济倒没给回应。
商津验证不了猜测。
这个猜测是系统的,从发现浦开济和阿金认得照片里的孩子,她便起了模糊的念头,随着从他们口中得到越来越多的信息,猜测越来越清晰,可能性也越来越大。毕竟他们再三申明,他们不是仇家。
“那也是你们的亲属吗?”商津眼尾微微勾起。
浦开济没有为她予问予答,从公平上讲,现在本也该轮到他提问:“他现在在哪里?”
“国内呗。”商津眨眨眼。这种问题,她怎么可能轻易回答?
交谈的平衡出现打破的迹象。
但浦开济依旧淡淡冷冷。或许他也意识到他有些操之过急,所以绕回去继续循序渐进,换了个问题:“他家人对他好吗?”
商津靠近他一些,借由他的身体挡太阳:“游戏暂停,我想回去了。”
这不是日常聊天。双方都有暂时不愿意透露的事情,所以她挺累的,得先消化消化,否则脑子一个不清醒亮了不该亮的,就太糟糕。
浦开济倒好,误会她故意拿乔,换回先前的方式,就着两人的距离,又低下来亲吻一下她的额头,重复问:“他家人对他好吗?”
如此这般她不顺势当真拿一拿乔,岂不对不起他?心思既起,商津便实施:“越来越敷衍,糊弄我吗?嘴唇轻轻碰一下可不算亲。”
浦开济未吭声,也没有要动作的迹象。
商津索性加大筹码:“而且额头和脸颊刚才都亲过了,也该换个地方亲。为了公平,在你现在这个问题上,可以再加上一个分量重点的。怎样?敢不敢?来不来?要不要?”
生怕他不明白似的,商津说罢嘟了嘟嘴唇,朝他踮起脚,示意得再明显不过。
浦开济乌黑的眸子盯着她。
大概正因为他的瞳仁极其黑,才映衬得他的目光格外清净。商津连带他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一并欣赏,笑容摇曳:“唔……加个什么问题好呢?”她托腮帮他想,“要不,就告诉你,我朋友生活在国内哪种城市?”
浦开济没接收她的建议,自行提出:“你给他打电话,证明你和照片里的人认识。”
商津噗嗤:“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怀疑我耍你们?”
“必须证实。”浦开济说。
商津端着下巴考虑。其实现在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有顾及,可……
她最终捺不过诱人的条件,点头:“行——”
字音只出来一半。
因为剩余一半字音被浦开济用嘴唇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