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开济握一下她的手臂。
商津捋开:“你不要跟进来。”
浦开济平平静静提醒:“羚姑的话你听清楚了?”
商津原本半个身子已经在车外,听言她转回来,抱了抱浦开济,语音含笑:“我想得很清楚,我不能再藏着不现身。躲了这么久,事情似乎也没得到解决……”她侧脸,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嗓子转而低靡不少,“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不希望你们以后再管我了……”
浦开济的怀抱一空,就见商津迅速下车,嘭地顺手关上车门。
隔着车窗,她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
浦开济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里躺着的是她抱着他时,往他手心里塞的,那条多巴胺键线式项链。
出租车司机回头问:“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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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医院的路上,商津尝试播过商曦月的电话,没有打通,关机状态。
早在从娄老师那里获知商曦月迟迟没回S市,商津便怀疑商曦月是不是因为上次帮她逃跑而遇到麻烦。所以不管商曦月是否真出意外,她都不能置之不理——真出意外,她不安心;没出意外,多半也是遭到老太太迁怒,被困在平城了,她同样无法逃得心安理得。
在护士站问到病房号后,商津直奔病房而去,在病房外的过道上,她远远便看见了……温明楚。
温明楚坐在轮椅里,独自一人,面朝她的方向,好像早知道她会出现,专门等在那里。而两人视线在空气里交错的一瞬,温明楚脸上也确实没表露出任何差异和意外,只有意料之中。
商津仅顿足一秒,阔步迈开继续前行。
温明楚亦推着轮椅朝她靠近:“阿津,我猜到你一定会放心不下你妈妈,你——”
商津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双手分别按在他轮椅的扶手上,伏低身子,自上而下瞪视他,轻哂:“我还没问,你就上赶着来向我坦白从宽。无耻小人,利用我妈妈逼我就范。我就是不想嫁给你。之前客客气气和你说,你不听,非逼我逃婚,你自找的。”
温明楚脸色没变:“对不起,我也是到了医院才知道,你奶奶想利用这次机会把你找出来。既然你这个时候就出现,说明确实是我的过错。你这段时间真的是得了羚姑的帮助吧?”
商津没理他,要进病房。
温明楚拉住她:“等一下,我陪你,有我这个外人在,你奶奶顾及颜面,不会太为难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商津甩开他的手。
“妹妹?!”凌绵在这时从病房里出来,先是惊呼,然后往病房里看。
商津没等她通知里头的人,率先撞开她的肩膀,走进去。
宽敞的高级病房只容纳三个人,显得有些空。
商津无视坐在沙发里的老太太,径直奔向病床前。
商曦月双目紧闭,面如白纸。
“妈怎么了?”商津问坐在病床前的丁远声。
丁远声没答,反过来关心她:“妹妹你怎么回来了?这段时间上哪里去了?没事吧?一通电话也不和我们联系报个平安。不管怎么赌气也不该离家出走,让全家人为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你先告诉我我妈怎么了?”因为着急,商津的音量听起来很冲。
引来老太太冷笑:“你朝我们吼什么?商家的家教什么时候教过你对长辈这样语气讲话?闹了事情回来不先道歉,先对我们发火?”
商津僵直脊背,转了个方向,深深地朝老太太鞠躬:“对不起奶奶,我错了。”
重新直起腰板后,她说:“我犯下的错我认,之后奶奶怎么罚我都可以,希望奶奶现在先告诉我,妈妈到底怎么了?”
温明楚推着轮椅从外面进来,来到商津身侧,轻声告知:“你妈妈流产了。”
商津震住。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了,虽然商曦月还没过更年期,但这个年纪再怀孕,乍然之下确实令人意外。何况据她所知,商曦月和丁远声争吵不断,聚少离多,商曦月压根不愿意和丁远声生二胎,现在倒是连人工授精都用不上……
她下意识望向丁远声。
丁远声只盯着商曦月,缄默不语。
商津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形下不知好歹地提出疑问。毕竟商曦月和丁远声夫妻俩的事情并非完全透明地展现在她面前。
但她肯定得追问:“为什么会流产?”
凌绵怕惹老太太生气,没敢说话。
又是温明楚出了声儿:“没人知道你妈妈怀孕,送来医院才知道是流产。”
凌绵更加大气不敢喘,因为她清楚老太太现在心里有多生气家丑外扬。
商曦月出事的时候,温见源和温明臣的老婆恰好正拜访,由于不知道商曦月是流产,当时老太太接受温家的帮忙才来的这个医院。
温见源和温明臣的老婆识相地早早离开了,偏偏温明楚没有眼色,这种该留给他们商家内部自己人说话的时候,他竟还留在这里,一句一句像给商津做帮衬。
商津此时倒也顾不上再和温明楚闹不愉快,一心只装着商曦月的事儿,闻言她又转向丁远声:“爸,你也不清楚?”
丁远声没说话。
商津喃喃:“那妈自己呢?”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老太太再次出声,并扶着凌绵的手臂从沙发里站起来,“你妈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先跟我回家,正好明楚也在,你必须要对你的失踪有个交代。”
温明楚为商津帮腔:“商奶奶,我不着急,先让阿津关心伯母。”
老太太的脸色有点难看。
凌绵在这时倏尔惊呼:“大姨醒了!”
商津转身扑向病床:“妈。”
商曦月的眼神由茫然转向清醒后,盯着商津,却是给了商津一耳刮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五千二吧,还差的一部分补在明天的更新里,今天师傅上门修网络耽误我太多时间了。晚安。
P.S.五一假期期间,写一千字的长评系统会送营养液【我就满提醒一下,不为难大家……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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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商津完全是懵的, 呆呆注视商曦月, 从商曦月的眼睛里看到夹杂着失望的愤怒。
在场其他人也猝不及防地怔忪。
最先有反应的是温明楚, 将商津从病床前往后拉到他身边。
丁远声按回商曦月的手时,也被商曦月用另外一只手打了一巴掌, 太过用力,她手背上连接的针头直接将输液架拉倒,还是丁远声顾不上自己挨得火辣辣的脸迅速扶住, 才没有砸到商曦月身上。
凌绵没有再干站着看, 迅速上前来帮忙一起将输液架稳住。
丁远声得以腾回手去桎梏住企图拔掉针头的商曦月。
商曦月不住推搡丁远声:“你让开!你滚!滚啊!”
丁远声尝试安抚:“你别这样曦月, 你刚做完手术, 身体经不起你闹。有什么话等你好些以后我们慢慢说。”
“谁要和你慢慢说?”商曦月声嘶力竭, “你个强|奸犯!”
混乱中, 老太太厉声:“多大的人了, 像话吗你?!丢尽我们商家的脸面!——去把医生和护士找来, 给她打镇定剂。”
后面一句她吩咐的是凌绵, 凌绵快步小跑出病房。
商曦月波动的情绪似乎平复下来,咬着齿关, 任由丁远声的强行束缚住她。她直直盯着天花板, 冷哂:“哪来的脸……你们要我当高龄产妇, 就有脸吗……”
老太太被她气得脸色发青,多半因为温明楚的在场, 她强行压下火气:“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我不和你吵。你自己先冷静!”
说罢老太太转向商津和温明楚:“我们走,这里留给他们夫妻俩呆着。”
“妹妹留下来, 丁远声滚。”商曦月的声音带着虚弱无力,态度上则丝毫不予退让。
商津偷听到过几次商曦月和老太太私下里的对话,商曦月虽不曾软弱过,但也不曾见商曦月如此强势地和老太太硬碰硬。更何况是,商曦月还带上了她。
她刚从那记耳光里反应过来没多久,她不确定商曦月打她的原因。当下她更加不敢胡乱猜测商曦月将她从老太太手里要走的原因。
她害怕。
害怕极了希望落空的滋味。
老太太不同意:“妹妹刚回来,我需要带她给温家人一个交代。”
温明楚非常不给老太太面子,温文尔雅接腔:“商奶奶,我们家没人责怪阿津,她平安回来就好。让阿津先陪伯母吧,我会和我家人打招呼的,等伯母没事了,再带阿津去问候我爸。”
商津看了眼温明楚。
温明楚对她笑一下,瞳色浅淡的眸子里兜满安抚,同时他的一只手也握住她的手。
如果可以,商津并不愿意接受温明楚的帮助。她不惧怕面对老太太的责罚,可她当下确实非常希望能留下来。所以她可耻地选择沉默,且她没有甩开温明楚的手。
老太太提醒:“明楚,你和妹妹的婚约已经暂时作罢了。”
温明楚摇头:“没作罢,我之前向您转达过意思,一切等阿津平安回来后再商量,您应该还记得。”
老太太对他的客气已有些浮于表面:“就算婚约没作罢,你们现在也还没结婚,我们依旧是两家人,有些商家内部事务不要关起门来自己决定。”
温明楚也比方才直白不少:“我和阿津的确还没结婚,商奶奶也别误会我想插手商家的事情,我只是希望阿津作为我的未婚妻,在嫁给我之前,能毫发无损。”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妹妹在自己家里还能有谁让她受损?”老太太的目光宛若两把锋利的刀,斜斜瞥了下商津,“妹妹是你让明楚对我们家产生什么误解吗?”
商津没回答,只道:“奶奶,我想留下来陪妈妈。”
商曦月也再次出声:“妹妹,帮我倒水。”
商津没再顾及老太太,立刻奔回病床边。
凌绵在这时带着医生和护士进来病房。
人一下多起来。
方才和温明楚讲的那几句已是老太太的极限,加之商曦月和商津今天母女俩一条心来反抗她,考虑到继续下去恐怕只会越来越让她在温明楚跟前颜面扫地,老太太最终决定暂且沉下气。
温明楚这会儿也没有再滞留病房里,适时回避到外头。他认为目前自己为商津做到此已最为恰当,和老太太各自退让半步。当然,他没有就这样离开医院。
他等在外面,没多久,老太太带着凌绵和丁远声跟随医生及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和医生交谈着商曦月的情况。
送走医生,老太太将丁远声单独叫到跟前说话,方才忍下的气似乎全转在了丁远声这里撒:“你怎么当男人的?连自己老婆怀孕都不清楚?我倒不知道你还懂得对曦月用强?用完强却什么不管了?我问你的时候你告诉我曦月不愿意和你同房只能说服她人工授精?”
“对不起妈。”丁远声先道歉,再解释,“上个月你刚带妹妹来平城时,我重新提生二胎的事情,和曦月吵了架。我心情不好喝了点酒,醒来后也忘记和曦月的事,所以没留意。是我疏忽大意了,怪我。”
老太太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愈发来气:“要你们生二胎几年了,难得怀上一个就这样被你糟蹋没掉!”
“对不起。”丁远声除了道歉没其他话。
老太太忖片刻,又询问他细节:“那天晚上你怎么让她怀上的?用的什么姿势?做了几次?”
丁远声耷拉着头看起来依旧颓丧:“我真的不记得了妈,对不起。”
“你到底还能干成什么事?”老太太火气重燃,“当年怎么就挑了你入赘?”
丁远声任由她骂,没出声。
再多的老太太也没什么可说,只能放过他:“曦月让你滚你不能真滚,今晚留在医院里,和两个保镖一起守着。特别是妹妹,别再让她给跑了。”
丁远声点头。
温明楚眼见老太太终于离开医院,而且只带着凌绵,并未强迫商津,半口气尚未松囫囵,就迎来一道熟悉身影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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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
商津倒好水的时候正逢医生和护士来给商曦月做检查,一群人将商曦月的病床围住,她端着水杯站在圈外,沉默地看,安静地听。
一群人拥出门,商曦月重回她的视线范围内,商津依旧定定不动,因为商曦月闭着眼睛,好像又睡过去了,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直至几分钟后,商曦月惨白的两片干干的嘴唇轻轻掀了掀:“水……”
商津如梦初醒:“凉了,我重新给你盛。”
走进洗手间将杯子里的水倒掉,再出来,她用水壶的热水和床头柜放有的现成的矿泉水兑出一本温水,才来帮商曦月将病床床头调高。
水杯递到商曦月嘴边。
商曦月自己又坐起来一些,才就着杯口啜水。
时间因为商曦月的慢动作仿佛被拉长,商津也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看她。
上一次,该是两三年前,商曦月刚开始接受音乐治疗,治疗师安排的心理音乐剧,让商曦月经年累月憋在心里的情绪得到一次最大程度的宣泄,她和丁远声都参与在里头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
在那之后,商曦月整个人的状态有所好转,可和她的关系,也仅仅为破了冰,两人疏淡得借“相敬如宾”形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