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二十四小时陪着我,我经常半夜惊醒,几个月下来,爸妈都跟着变的神经衰弱,后来师兄经常给我讲过去两年发生的事儿,他跟说我们是如何跟着杨教授做研究的,说着我的考试成绩,也说过那起暴力事件,他还给了我毕业证,告诉我毕业了,可能是过去的记忆慢慢的被填满,噩梦的次数减少了,身体也开始慢慢的在恢复,住院半年之后,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杨教授亲自来接我,他邀请我继续去研究所,医生很支持我去自己熟悉的环境,说这样有利于我恢复,我爸妈也表示支持,很感谢杨教授对我的包容,开始我去研究所,见到熟悉的面孔也有些放不开手脚,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大学的知识都在,只是我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学习的了。”
说到这儿,许予拿过水,润润喉,清浅的笑着:“算是一段很奇妙的感觉,明明不记得自己有学过这些知识点,在实际操作时,知识就像是飞进来我脑海一样,莫名的就会了,在之后,我……”
‘嘭!’
林璟忽而猛地站起身来,撞倒了椅子,他双手握拳,隐忍的颤抖着,许予微怔,抬头看见他通红的眼,愣住了。
“林璟,你怎么了?”她小心的站起身,绕过餐桌握住他的手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他拳头恨不得捏碎自己的骨头,眼底红的厉害,一开口,嗓音嘶哑:“我只是……”
不顺畅的做着深呼吸,他反应比许予这个当事人还大,慢慢松开拳头,他反握住许予的手,低着头,抹一把眼睛说:“我只是恨自己,没能在你受到威胁的时候保护好你,不然,你就不会遭这么多罪。”
许予听的出,他真的在自责,也真切的在心疼自己。
“没事了,都过去了,”拉了拉他的手,许予手摸着他的脸,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她嗓音柔和的安抚他:“现在遇见你也不晚,你在我身边,总能让我忘了心里的那些恐惧,就算是站在满是陌生人的酒吧里,只要你在,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就像是我失忆之前的状态,是个正常人。”
“你本来就是正常人,以前是,现在也是,”拉过许予,林璟抱她入怀,手搂着她的腰,紧紧的,他嘴唇蹭着许予的头发,低声说:“许予,你不要乱想,谁都有缺点,你这点小毛病在我看来比那些嗜酒和赌博的人好太多了。”
“谢谢你,一直对待正常人那样对待我,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在你身边正常的活着。”她垂着手臂,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口,听着他过快的心跳,继续说:“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了解一个完整的我。”
抬起头,她仰起脸看林璟,瞳仁颤抖着,眼底升腾起雾气:“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依赖你,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喜欢的人,是人格不健全的人。”
“你不是,你很好,许予,你真的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最好的姑娘,你别这么说自己,哪有什么人格不健全……”
手覆盖在林璟的唇上,她慢慢的流下泪来,轻摇着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更要了解真实的我,而不是掩盖以后的许予,林璟,我的问题远比我暴露出来的更加严重,我希望你能完全了解我以后,在好好的考虑,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
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林璟弯腰抱着她,掌心摸着她后背,满眼都是心疼,胸腔里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刮:“你太坦诚了,说完这些,我只有更喜欢你。”
“你好好考虑,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经历而同情我,”松开林璟,许予自己擦着脸上残留的眼泪,吸吸鼻子跟他拉开距离:“我觉得,这也是对我们两个都负责。”
心脏就像是被利刃搅碎了,林璟疼的呼吸都困难,他看着许予收拾着餐具,掩饰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明明很怕,硬撑着装出一副凛然无谓的模样。
“你不要有压力,”手上握着筷子和碗,她接着说:“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不管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真的。”
两人隔着小小的距离互相凝望。
她目光闪烁,睫毛上残留着点点泪花,红唇轻轻抿着,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
她在掩饰,林璟看的一清二楚,她有太多破绽暴露自己的内心情绪,越是如此,林璟越是恨自己出现的晚。
客厅里的白炽灯,忽然闪了两下,许予要抬头看,林璟命令她:“低头!”
她下意识的照做,下一秒,微小的一声‘砰’,灯灭了,厨房的灯光还亮着,照亮他们的侧脸。
短暂的小插曲,打乱了他们之间伤感又紧绷的气氛。
许予手抬到头的两侧,声音消失,她慢慢的抬起脸,林璟就在她身前:“家里有备用的灯管么?”
接过她手里的碗筷,林璟恢复常态,嗓音也不再沙哑:“要是没有,我出去买。”
“好像有,搬家的时候,记得师兄有给我买备用的,”光线暗了,她眼里的光,似乎也暗淡了:“我去找找。”
“嗯。”林璟应声,拿着碗筷到厨房收拾,等他收拾完,许予从卧室衣柜的最上方,找到备用的灯管,包装带上落了一层灰。
撕下塑料包装塞进垃圾桶,她递给林璟询问:“你看这个行么?”
接过灯管,他看两眼回:“行,工具有么,总闸在哪,我帮你换上。”
“这边。”许予指引着林璟,找到一套工具递给他,又关了总闸,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林璟递给她说:“帮我照着点。”
“好。”接过手机,许予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也打开,帮他照着光亮。
踩上椅子,林璟抬着手臂换客厅的灯。
客厅里的灯罩是由一条一条水晶组成的,想要换里面的灯管,要一条一条的拿下来才行,麻烦。
两个人之间沉默着,林璟拿下水晶条递给许予,她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一共四层,拆到第三层,许予问他:“你手酸不酸,要不歇一下?”
“不酸。”他回答的清简,继续手里的动作。
四层拆完,卸下原本坏掉的灯管,他一伸手,许予立刻递过手里的新灯管。
旧灯管换下来,许予低头看看,有一处发黑。
“许予,”林璟叫她:“光。”
“哦,好。”抬手,她继续帮他照着亮,见他规整的缠好上面接头的连接线问:“你怎么会这些?”
“家里都是我换的,”他安装好新灯管,低头告诉许予:“开闸看看,能亮不?”
“好。”许予奉命行事,灯成功的亮了。
“关了吧,”他说:“我把其他的零件也放回去。”
“等我一下,”关了灯,许予放下手机说:“我正好清洗一下,上面都是灰。”
他没说话,默认了。
洗漱池里放着水,许予清理着这些水晶出神,林璟好像比之前话少了。
“在想什么?”伸手,林璟关上水,沉了一口气,拉开许予一些,拿过拖布清理溢出来的水。
“拖鞋湿了,换一双吧,小心着凉。”他拖干净地,洗好那些水晶。
拿着水晶出来时,看见许予坐在沙发上,她换了一双拖鞋,湿掉的那双摆放在阳台处。
“怎么了?”放下水晶在茶几上,林璟蹲在她身前,摸过她的手在掌心,轻轻的揉捏着:“还说不让我有压力,你自己都要被自己给压垮了。”
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林璟想亲亲她,犹豫间,还是放弃了。
许予抬眼看着她,修长的眼里,眸光暗淡,写满了担忧。
“你今天……”她开口,嗓音变了调。
低头清了清嗓子,她重新问:“你今天会走吗?”
“会走,”他蹲在她身前,仰脸看她,伸长手臂摸摸她的头发:“我还会回来,只要你邀请我,我就过来。”
她抿着唇,欲言又止。
“许予,我会彻彻底底的,严肃的考虑我们之间未来的发展,现在我说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怕你觉得轻浮,也怕以后会出现不必要的担忧,为了证明我不是同情你,不受任何多余的情绪影响,我会等自己冷静下来再给你答案。”
她点点头,握紧林璟的手,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
“你乖乖在这里坐好,不要胡思乱想,我去把剩下弄好。”揉揉她光滑的头发,林璟轻笑一声,站起身拿过桌上擦干的水晶,踩着椅子放回去。
他放好手上的几条,一转脸,见到嫩白的手举着水晶递给来。
她不言语,眼睛望着他,唇抿成一条线。
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只剩林璟放回水晶时的轻微的碰撞声。
没多一会儿,客厅的灯恢复原样,林璟跳下椅子,走到一边打开灯。
客厅大亮,许予眯了眯眼,问林璟:“是不是比之前亮了?”
“好像是,”他笑着回:“怪我洗的太干净。”
呼出一口气,他放下手,对许予抬了抬下巴:“你手机借我。”
她拿过两人的手机,都递给林璟:“怎么了?”
林璟轻笑,摆弄两下又还给她:“我看看你手机里有没有别的帅哥。”
她咬唇轻笑,瞧一眼外面的夜色,之前阴霾的气氛烟消云散。
“这就开始查岗了?”她问。
“我可是超级醋坛子,你做好准备。”
收起手机,他到门边换鞋:“不早了,我先回家,明天再见。”
“好,”送他出门,许予跟他挥手:“路上小心,明天见。”
下了楼,林景仰头看二楼的灯光,摸出手机来拨通刚才记下的号码。
第一遍,对方没接,第二个,也没接,打到第三个,手机里传来冰冷的男声:“喂,哪位?”
“周睿,我是林璟,我们谈谈。”
第35章
半夜, 何飞睡的正香,接到林璟的电话。
“喂,哥, 怎么了?这个时间打电话,不会是有大事吧。”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何飞看一眼身边的熟睡的骆沁,下床走到窗户边, 拉开窗帘看外面的万家灯火。
“嗯, 紧急任务, 老姜刚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正在往部队赶,许予那边,明天你帮我说一声吧,这会儿她肯定睡了。”
揉揉眼睛, 何飞甩掉惺忪劲儿:“我怎么没接到电话?”
“没叫你, 老姜说这次是五人小队, 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回头看一眼床上的骆沁, 她还睡着,何飞压低了音量问:“哥,我怎么帮你说,出海打渔怎么可能你去我不去?总不能我跟骆沁说, 我也要出海, 躲她半个月吧?万一不小心被撞见了,咱俩都完了。”
再次扭头看床上的骆沁, 何飞捂着手机讲一句:“哥,我真挺喜欢骆沁的,不想跟她分开。”
电话另一头的林璟良久没回话。
“哥?你帮我出个主意啊……”
“跟骆沁说实话吧,”林璟那边起了风声,应该是下车了:“早晚都要说的,瞒着没意义,至于许予那边,等我回来再找她解释。”
长叹一口气,何飞挪着屁股坐在窗台上:“就直接说我们是特种兵?那骆沁要是不要我了咋办?”
“凉办,我到部队了,挂了。”
“诶,喂,喂??”电话挂断,何飞看着退出到主屏幕的手机,他垂下手,望向窗外像星星一样忽明忽暗的灯光,抓抓头发,犯愁。
何飞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扯谎,不因为谎言在一起,就不会因为谎言分开。
现在可倒好,连累的林璟跟着一起扯谎,按照林璟的性子,跟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谎,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哎,烦死了。”嘀咕一句,何飞下了窗台,正要钻回被窝,就见骆沁不知何时醒了。
她坐在床上,半遮掩的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何飞:“你们,是特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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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明天见,这个‘明天’,格外的长。
许予早上上班,路过奶茶店时,没见到林璟。
骆沁在浇花,月宴的叶子都枯光了,只剩光秃秃的一个球根,也不知生死。
“骆沁,早。”迈进奶茶店,许予跟她招呼,左右看看,也没见何飞。
他们平时都来的挺早的。
“其他人呢?”许予问:“怎么就你自己。”
手上的浇水的杯子放下,骆沁张着嘴,挠着后颈,目光四处游离。
“老板和何飞,他们,他们出海了,昨晚半夜,那个,他们那个老板打电话,急忙就给叫走了。”
“半夜?这么匆忙?”许予琢磨着昨天林璟离开的时间,他应该是没睡几个小时就走了。
“是啊,就说是呢,我跟何飞说,要不别干了,他还不肯呢,”嘿嘿的笑着,骆沁摸出手机,对着许予晃了晃:“姐,我给那两个早班的打电话,问问怎么还没来,你,你随意坐啊。”
拿着手机,骆沁到店的最里面打电话。
“不坐了,我还要上班,你忙吧。”许予挥手,告别骆沁。
骆沁也跟她挥手,等许予走远了,她才放下手机,拍着胸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摇头嘀咕:“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
她昨晚跟何飞吵了一晚上,知道来龙去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反正她当初喜欢何飞也不是因为他渔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