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我——川澜
时间:2019-06-28 08:39:02

  顾承炎抬眸:“秦幼音……”
  才念完一个名字,活泼的儿歌旋律突然炸响,吓得秦幼音肩膀一缩。
  “对,对不起,是我定的闹钟……”
  顾承炎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故作冷静问:“闹钟?”
  秦幼音忙点头,“嘉嘉说熄灯前回宿舍,我怕忘记看时间,就提前定了一个,”她试探,“现在十点四十了……”
  离熄灯还有二十分钟。
  小孩儿要走了。
  顾承炎懂,他抓了抓微湿的额发,失落答应:“那我送你回去。”
  ……他舍不得吓到她。
  很晚了,女生宿舍楼下已经没什么人,秦幼音听程嘉的话,在上楼前先望了望316的窗口,确实一片漆黑,阳台的窗帘似乎也拉着。
  她压了压心里莫名其妙的小忐忑,跟顾承炎道别:“社长,等你有空,我再请你吃饭。”
  顾承炎实话实说:“只要你找我,我随时随地都有空。”
  银白月光下,男生落拓站立,身影高高大大遮罩着她。
  他长相本来就出类拔萃,再被夜色晕染,平添了叫人心乱的温柔。
  秦幼音不敢多看,往后退两步,转身跑向楼门。
  她身影快要消失时,顾承炎又喊她:“肉肉,在速滑馆我最后跟你说的话……是认真的。”
  秦幼音蜷着手指。
  是那句……修补他吗?
  她不明白,也没胆子深究,更快地溜走,顾承炎的声音却紧追不舍:“到宿舍记得开灯,在阳台跟我招个手。”
  ……干嘛,她又不是小孩子,不要。
  顾承炎知道她想什么,扬声补充:“你不招手,我就上去敲你门。”
  秦幼音气闷,不情愿的回应慢吞吞飘出:“知……知道啦。”
  顾承炎听到,舔了舔唇,哑声笑了。
  他孤单站在宿舍楼外,抬头盯着316的窗口,心里格外软。
  在兄弟和老师那里淤积的痛苦愤懑,这么久以来他用过各种方式排解。
  面对面揍上老师的脸,打到他连爬都爬不起来,那狗屁兄弟害怕躲他,随着队伍跑去各个国家训练,生怕被他逮到。
  他整夜失眠,拼命消耗伤腿,日复一日在速滑馆里发呆。
  全都无效,事实已然铸成,伤痛也确实在他身上,躲不开跑不掉。
  唯独今晚……
  秦幼音用那双纤细的手,把他从深海里彻底捞了上来。
  顾承炎口中神奇的泛上丝丝甜味,脑补着要怎么跟小孩儿正式表白,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阳台,等她出现。
  窗口的浓重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倏然晃过。
  顾承炎神经一抽,猛地站直。
  -
  回到316门前,秦幼音缓了口气,看看手机,离熄灯只剩下五分钟。
  她回来得够晚了。
  楼道里很安静,灯已经灭掉一半,各个宿舍都房门紧闭,走廊幽长透着少许恐怖。
  她很怕鬼怪之类,咽咽口水,先拉了一下把手,确定门是锁的,那证明水管修好,人早离开了。
  秦幼音急忙掏出钥匙拧开,摸黑进去后,第一时间去找墙上的开关。
  她以为灯一定会亮,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带着门板关上。
  然而按了两下,依旧一片漆黑,同一时间,门也顺势合上,砰的轻响。
  秦幼音僵住,有股莫名的阴森寒意顺着脊背急速涌起。
  她立即回身想开门,黑乌乌的卫生间里,却骤然传出清晰的滴水声——
  “滴答。”
  空荡荡回响。
  三秒后,又一声,“滴答。”
  比刚才声音更大!
  紧接着,诡异水声愈发密集,一下一下冰冷敲击在地板,似乎在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浑身湿透,水淋淋蠕动着向她逼近。
  秦幼音脑中一片空白,张开口,喉咙却干哑的发不出任何声响。
  犹如被冰块兜头砸下,她全身颤栗,跌撞着扑到门上去拽,门锁处竟然一动,被人从外面锁死。
  秦幼音惊恐拍门,拼命挤出微弱的呼喊,然而余光里,有道幽绿光线猝然亮起,她本能地扭过头,正对上一颗近在咫尺的骷髅头骨。
  拉扯到极限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轰的崩溃。
  秦幼音虚弱跳动的心脏仿佛被利刃一刀斩断,她叫都叫不出来,直接软倒在地上。
  看不到底的深深幽黑里,惨绿的骷髅架子一寸寸向她挪动。
  阴森的滴水声催命般落在身边。
  秦幼音满脸全是无意识涌出的泪,窒息感逼到顶峰,胸腔里要裂开一样剧痛。
  会死的……
  她意识开始不清醒,用尽力气朝自己的柜子爬过去,耳中是鸣钟般的巨大嗡嗡声。
  终于……
  终于碰到了。
  秦幼音不断干呕,颤抖着扒开柜门,去熟悉的地方摸索药盒。
  没有……
  药没有了!
  她绝望地哭出来,死死摁着胸口要往桌子下面缩,手刚探过去,就摸到一大团黏糊糊的毛发,她吓到极致,用最后一丝理智想躲去阳台。
  阳台……
  阳台!
  有人跟她说,回宿舍后,要开灯,要去阳台跟他挥手。
  有个人,在等她给报平安。
  秦幼音剧烈咳嗽,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湿凉凉扯住她的头发,她哭到撕心裂肺,挣扎着往阳台挪动,手死命地揪住窗帘哗啦一扯——
  两个藏在后面,长发遮脸,满脸血红的厉鬼,一起怪叫着扑向她。
  秦幼音的世界彻底坠入深渊。
  模糊里,门外似乎远远的有脚步和喧闹声,她听不懂,一切都混沌不清,只浑浑噩噩记起某一天她在冰场被欺负时,有人气愤地对她强调:“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喊我名字!记住没有?”
  秦幼音想说,其实她记住了。
  她把自己紧紧抱成团,嘴唇咬出满口血腥,极低极哑地,下意识叫了一声从未出口过的称呼。
  “炎哥……”
  -
  顾承炎打电话打到第三遍,重重挂断。
  不好的念头迅速成型。
  他最后盯了一眼楼上黑洞洞的窗户,快步跑进女生宿舍楼,被正好要出来关楼门的宿管阿姨截住。
  “你干啥的!晚上敢闯女生宿舍!赶紧给我出去!”
  顾承炎满脸戾气:“你听没听见三楼有动静?!”
  阿姨完全不理他:“快走,不然我喊保安来了啊!”
  顾承炎挥手挡开:“楼上可能出事了,你要不就拿着钥匙跟我上去,要不就让开,爱喊谁喊谁,出任何问题我承担!”
  阿姨看他不像开玩笑,急忙追上:“你到底要干啥!这可是女生楼,大家都休息了,你一个男的咋能——”
  顾承炎厉声低喝:“三楼住的是我女朋友!真要出了事,你能负责?!”
  阿姨一噎:“……能有什么事啊。”
  顾承炎没空跟她啰嗦,直接往楼上疾冲。
  “哎哎,你给我站那!”阿姨匆匆回屋拿了一大盘钥匙,“要上就安静点,等会儿要是没事,你等着进保卫科挨处分!”
  三楼,不少宿舍还没睡,听到走廊里沉重急匆的脚步声,相继有人开门。
  看到竟然是男生夜闯,而且还是顾承炎本人,几乎整个楼层都出来巴望。
  站在316门外,顾承炎用力拍响房门。
  没有人回应。
  阿姨皱眉:“是不是就没回来啊——”
  他心底发冷,又一次拨通秦幼音的电话。
  铃声旋律随即在门内大响,久久无人接听。
  阿姨脸色也变了。
  她忙把钥匙盘拿起,眯着眼挨个对照号码,心急下迟迟找不出来。
  顾承炎攥紧拳头,砰的砸响门板:“音音!在不在里面!”
  依旧寂静无声。
  顾承炎再也没法忍受,把阿姨拨到一边,干脆利落抬起腿,咚一声狠狠踹上木头门。
  一下摇晃,不停顿地再踹第二下。
  周围不断有女生发出惊叫。
  顾承炎从头到脚罩着冰冷狠戾,没人敢接近半步,他黑瞳里深得要滴墨,心脏被死死箍紧,蓄着所有惊惧焦灼,踹上第三脚。
  门锁咔的裂开,木板轰然向后撞到墙面,应声碎落的,还有立在门边,一具临床医学办公室里会用到的森森骷髅。
  围观的女生们全被吓到失色。
  顾承炎只觉得脑中一炸,一把夺过阿姨的手电照进屋里,晃过蜷缩在宿舍地中间,那个小小一团的死寂影子。
  他打过数不清的架。
  这是第一次,想要人命,想立刻把人挫骨扬灰。
  顾承炎扔开手电,拽下自己身上的外衣,两步跨过去把没了声息的小女孩裹住,抖着双手抱起,一点点收紧,牢牢箍进怀里,脸颊贴上她冰冷的额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乖,不怕,”他双手指节绷得嶙峋,一身凶煞叫人退避三舍,声音却低柔至极,“哥来找你了。”
 
 
第21章 欺负21下
  宿舍里太黑, 单凭门口透进的昏暗光线, 根本看不清秦幼音的状态。
  但不正常的体温和微弱呼吸, 都昭示着她出现了严重的身体反应, 必须尽快送医院。
  “总电源开了!”下楼去开闸的学生在楼梯上大喊。
  宿管阿姨急忙按下屋里的开关, 但灯依然不亮, 她怒骂一声:“谁把这屋的电路给整坏了!”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整个事件肯定是蓄谋的。
  顾承炎胸中暴戾和疼痛乱撞, 没空在乎别的, 搂紧秦幼音径直往外走。
  门外叽叽喳喳的女生堆里,突然有人尖叫一声, 颤抖指向骷髅架子后面:“你们快点看看, 那儿是不是有东西!”
  顾承炎余光刀子似的扫过。
  有个像是人形的轮廓,正在阴影里躲着,被发现之后,吓得脚一滑踉跄出来,摔到顾承炎身边,差点抓伤秦幼音的腿。
  “炎,炎哥, 都是误会,我……”
  顾承炎半个字都没说, 直接一脚踢开。
  人形扑通摔到地上, 身上罩的黑袍子散了, 可怖面具也掉下去, 露出女生惊慌的脸。
  顾承炎眯起眼, 咬住牙关。
  他认得,她是当初在冰上戏弄秦幼音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止她,这宿舍里肯定还有其他人,他在楼下看见了阳台窗口白色的影子。
  顾承炎呼吸加重,骨节咯嘣作响。
  怀中的人忽的发出一点痛苦气音,瘦到轻飘飘的身体开始一阵接一阵的颤栗。
  他一凛,立刻把她用力裹住,破开人群跑出宿舍楼。
  外面夜凉如水,顾承炎低头看到秦幼音惨白的脸色,疼得每根神经都在暴跳,护着她朝学校外狂奔。
  越野车停得很近。
  顾承炎把车里能找到的衣物全盖到她身上,狠狠敲下启动按钮,重踩着油门,车轮急速碾过地面,带起喧嚣尘土,呼啸着直奔距离最近的医院。
  路上,秦幼音愈发难熬,身体微微弓起,口中嘶哑含混的轻哼。
  顾承炎抓住她的手暖着,不断提速,凶猛穿梭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心脏要被攥碎一样。
  医院里灯光通明,他抱着秦幼音冲进去,很快有值班医护赶来,把人安置在病床上推进急救室。
  顾承炎寸步不离跟上,被医生拦住:“外面等着,准备办住院手续。”
  急救室外,顾承炎俯身撑着膝盖,几秒后睁开眼,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叫人去学校,女生宿舍楼里有几个渣滓,给我一个一个揪出来。”
  陈年一下子清醒:“炎哥,出啥事了!你嗓子咋哑成这样!”
  “少他妈废话!”
  顾承炎摁掉电话,一动不动守到秦幼音出来。
  病房里,医生连接好心电监护仪,低声跟顾承炎说:“送来还算及时,没啥大事,要是再晚可就不好说了,搞不好有生命危险的,小姑娘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心口:“特别脆弱,到底怎么引起的?”
  顾承炎后怕到脊背湿凉,嘶声说:“她受了惊吓。”
  医生点头:“怪不得,她不是先天的毛病,照我看,是以前受过什么重大刺激,而且时间不短,平常应该有用药,今天要是能早点吃上,不至于这样。”
  夜已经很深。
  医生走后,顾承炎坐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看着秦幼音毫无血色的脸。
  小姑娘躺在被子里,只有窄窄扁扁的一小条,安静得像是连呼吸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乖的她。
  顾承炎把输液的流速调慢,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指腹在她脸颊上爱惜地摩挲,嗓子哑得变了调:“肉肉别害怕,没事了,哥在这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欺负你的人,一个也别想好活。”
  秦幼音感觉自己一直在漆黑里下坠。
  她拼命挣扎,尖叫,都逃不出去,直到重重摔到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黑得像墨,她胡乱地摸向旁边,碰到一片诡异的触感,视野里骤然有幽光亮起,她吓得一抬头,看到鬼火一样的东西浮在半空,也略微照亮了她的手——
  她正摸着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大老鼠。
  各种各样的鬼怪在浓黑里露出,对她露出獠牙。
  她声嘶力竭地大哭,在有意设了障碍的空间里到处逃,撞得身上全是伤口,有个长头发的女鬼率先追上来,踩住她的手,长指甲掐她,用烟头烫下来……
  秦幼音醒不过来,但她知道,这是初三那年的夏天,她在乐器比赛上得了一等奖,回学校就被几个女生强行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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