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我——川澜
时间:2019-06-28 08:39:02

  他人长得白净偏瘦,脑袋后面扎一小辫儿,身高压迫没那么大,又笑容灿烂,秦幼音自然不怎么怕他。
  顾承炎看得火大。
  陈年带秦幼音进里面套间,琵琶已经提前备在桌上。
  “你随便试,选好吱一声,”他退出去,顺便带上门,“那我先去外边等。”
  对开门即将合紧,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挡住,留下缝隙。
  陈年收了笑,小声说:“炎哥,你先过来。”
  顾承炎没理他,透过门缝,看着小姑娘老老实实抱着琵琶坐下,低头垂眼,恬静脸颊上泪痕犹在,纤白手指轻轻拨弦。
  弦动一下。
  他胸口震一下。
  陈年继续压低声叨叨:“行了,再看老妹儿也不搭理你,赶紧把伤处理处理。”
  顾承炎正面瞧着毫发无损,实际伤都落在后背,棉布衣料被啤酒瓶划开几个口子,雨水浇过,还在渗血。
  陈年找出药箱:“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是不是动手时候走神儿了?不然哪能叫他们得手这么多,外套也没穿,伤口都快让雨给泡肿了。”
  顾承炎收回目光:“反正是他们吃亏,一次次不长记性,总来找揍。”
  今天堵他的这伙人,老恩怨了。
  当年高一,他在短道速滑的业余选手里成绩遥遥领先,想走正途进省队,选拔赛前,一起训练的另一个人为了抢夺名额,使了阴招想把他害残。
  他提早发现,没留情面,反过来揍到那人怀疑人生。
  那人受挫,选拔赛失利,醉酒飙车出事,腿废了大半,成天寻死觅活,家里两个哥是混社会的,把这点责任全怪到他头上,隔三差五找茬,屡战屡败,锲而不舍。
  他也无所谓,干脆奉陪到底,今天秦幼音意外出现,他是头一次带了伤。
  “你滑个冰够不容易的,跟你家老爷子闹翻不说,还总在重要关头碰上这种破事儿,当初进省队是这样,现在进国家队也是,”陈年刚回来时的冲天怨气压下去了一点,郁闷问,“你腿伤到底咋样?还有那孙教练究竟说了啥,你是不有别的事儿没告诉我?要不然就算你今年因伤退赛,那明年肯定——”
  顾承炎脱掉上衣,露出流畅舒展的蓬勃肌理,对着镜子给后背抹药。
  “滑冰,比赛,以后都不用提了。”
  陈年吃惊,半晌才挤出一句:“啥意思?你……放弃了?!”
  顾承炎冷笑:“不是放弃,是我嫌脏。”
  队友,教练,圈子。
  早不是从前干净见底的冰,现在乌烟瘴气,一滩污水。
  再也盛不下他的梦想。
  他承认,他心灰意冷了,八年的不顾一切全力以赴,就当全都喂了狗。
  陈年不甘心地还要说话,对开门后,断续的试音结束,婉转流畅的琵琶曲洗涤耳膜。
  顾承炎眼底的沉郁戾气不觉散开,把药一推,套件衣服,回到门边继续往里看。
  秦幼音仍然乖乖坐在那,怀中抱着琴,暖色灯光下,伶仃细骨,清澈剔透。
  像是一眼望得到底的……
  最洁净柔软的所在。
  从见到一截手腕起,就吸引他一步步走近,不由自主想保护,想触碰沾染,想驱走自己的一身浑浊。
  陈年低叹口气,算算距离明年选拔赛还有足够时间,他不再着急地去戳顾承炎痛处,转而松弛气氛,开他玩笑:“江南水乡的婉约小妹儿够漂亮吧,真相中了?”
  顾承炎沉默。
  “别不好意思承认,你动心也属于正常,不止你,谁看了都稀罕。”
  顾承炎目光一跳,带了锋芒。
  “随口一说就不乐意了,你连人家微信都没有呢,占有欲还挺强,”陈年啧啧,“炎哥要么不动心,一动心就来个难度高的,我看也挺好,暂别冰场,回归红尘谈个恋爱呗——”
  “你墨迹这些有用么?”
  “没用?那你说啥有用?”
  顾承炎冷冷:“比如——告诉我,徐冉是谁。”
  话题急转。
  陈年脑袋里一堆问号,绕了几个大弯,总算想起之前他跟秦幼音的对话,卧槽出声:“唠了半天你就记得这个?!顾承炎儿,你挺会提炼重点啊。”
  -
  用不着陈年解释徐冉是谁,徐冉自己主动上门了。
  “陈老板,秦师妹还在吗?我之前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接。”
  顾承炎马上把眼前这人跟机场大巴对号入座,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原来那电话是他打的?还黏糊糊地叫秦师妹?
  操。
  徐冉礼貌笑笑:“她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我在学院里有点事耽误了,要不然早该过来陪她一起选的。”
  陪她?一起?
  操。
  徐冉这时听到琴音,眉头一展,循声往里走:“她好像胆子有点小,有个熟悉的人在旁边,她能自在点。”
  熟悉的人?他?
  操操操。
  顾承炎在心里把人骂个底朝天,但脸上丝毫不显,懒洋洋往门边上一靠。
  这么大一尊凶神矗立拦路,徐冉再怎么也没法擅动。
  “同学,麻烦你让一下?”
  顾承炎狭长眼眸微眯,唇角翘翘,不介意更无赖一点,然而现实不给他机会,对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秦幼音搂着选好的琵琶,纤纤瘦瘦一小只,在顾承炎看来,也没比琵琶大多少。
  她轻软开口:“学长。”
  顾承炎和徐冉同时积极应声。
  乐器行里一时间诡异地死寂,陈年趴在柜台上看大戏,完全忘了自己是站在哪边儿的,捂着嘴乐不可支。
  顾承炎:谁他妈给你的胆?!
  徐冉:我就是她学长,我怎么不能答应?
  顾承炎:活腻了是吧?
  徐冉:活……活不活腻,秦师妹说了算。
  两道激烈眼神无声交流完毕,一起转向唯一重点人物秦幼音,等她判决。
  秦幼音也正好仰起头,避开顾承炎的方向,小声对徐冉说:“学长,我选好了。”
  陈年终于破功,笑到飙泪。
  徐冉细致而得体地护着秦幼音出门,帮推门帮提琴,还温声细语给她讲着往年迎新晚会的小段子,气氛和谐得让人牙酸。
  顾承炎立在门口,一直死盯到秦幼音背影消失。
  陈年擦擦眼角的泪,问他:“炎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啥?”
  顾承炎凶煞外放,五米之内人畜不留。
  陈年站在六米开外,指着他脑洞大开:“特像你家那只哈士奇!”
  “巴巴地摇着尾巴缠住主人大腿,被主人嫌弃地一脚踢开。”
  “主人转头去宠幸别的小狗崽儿,哈士奇想靠近一点,就遭到无情驱逐。”
  “现在主人彻底被外头的狗给勾走了,哈士奇孤独地蹲在门口迎风流泪——”
  顾承炎推门,临走前给他留下一个字:“滚。”
  陈年忙问:“还下雨呢,你干啥去?”
  顾承炎回过头,线条优越的唇冷漠弯起,露出锐利的尖尖虎牙:“哈士奇不想迎风流泪,哈士奇只想去迎新晚会咬人。”
  陈年替他操碎了心,在后面追着喊:“炎哥!你注意点方式方法,别来硬的那一套!对温柔小妹儿你得投其所好知不知道——”
  “你那伤,不行赶紧去医院!别发炎了!”
  “还有那帮孙子,我叫几个人——
  顾承炎当没听见,拎着外套走出门,雨小了,淅淅沥沥。
  背上的伤口重新被雨水润湿,开始作痛,绵延扯着千丝万缕的神经,他手里拎着外套,展开想穿,贴近鼻尖时,隐约闻到上面沾着浅淡的甜香。
  是秦幼音的味道。
  抱着她跑时,他闻到了。
  顾承炎舍不得穿了,把外套叠成小团搂住,开始打电话:“那什么迎新晚会,能名正言顺全程参与,能自由进后台的,给我个名额。”
  对方异常兴奋:“炎哥,真的假的!你要出节目?那咱院儿妥妥的独领风骚!你用啥乐器?尽管说!”
  “乐器?不会。”
  “那唱歌?”
  “不会。”
  “……说二人转?来段小品?”
  “做梦呢?”
  对方小心翼翼:“那……只剩颜值和身材了,要不……”认真考虑着脱衣舞露肌肉的可能性。
  顾承炎额角直跳,咬着牙挤出:“……我还有力气。”
  凶残能治婴儿夜啼的小阎王,才艺为零,最终沦为只能靠卖体力混入后台的劳动型选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心眼·承·哈士奇·炎:主人是我的,呲牙ヽ( ̄д ̄;)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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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欺负7下
  然而炎哥就这么牺牲,也足有两天没见着秦幼音的面。
  秦幼音惊吓加上被大魔头“侵犯”之后稍微有点神经衰弱,没敢去人多的礼堂,对徐冉帮忙安排的地方也婉拒了,基本都留在宿舍里,趁舍友不在的机会练琴。
  她小学时偶然接触琵琶,到现在有近十年了,以前年纪小,想父母时,受欺负时,满腹的少女心事没人倾诉时,都用琵琶作伴。
  一直到初三,被老师要求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她拿奖回来,却遭到了最可怕的那次霸凌。
  她心理落下了毛病,琵琶也损坏,没有监控,没人能作证,学校要求她赔偿,她交了奖金,还跟小姨要了一部分,才够数量。
  哪怕这钱是爸爸打来给她随便用的,小姨夫也诸多不满,反复责骂她心思不正,到处抛头露面。
  从那往后,她碰琵琶的次数少之又少。
  后来爸爸问起:“音音,怎么不弹琴了?”
  她低着头说:“不喜欢了,想专心学习。”
  爸爸是刑警,一年到头奔波忙碌,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从小把她寄养在几千公里外的小姨家,是为了让她生活稳定,他按时汇钱,每年赶来看她一两次,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的小痛苦小恐惧,都不应该成为爸爸的负担。
  所以一直到今天,爸爸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一次次叹息:“音音胆子越来越小了。”
  她希望……
  能用迎新晚会逼自己一次,把琴捡起来,弹给爸爸听,摆脱掉过去的阴影。
  秦幼音在宿舍练习了两天,到周日当天,不得不去礼堂参加全校统一彩排。
  徐冉在礼堂门口迎她:“表演的礼服租到没有?”
  周围人多嘈杂,秦幼音声音又细,不得不把头侧得离他近点:“没有合适的,我穿自己的衣服可以吗?”
  徐冉略弯腰配合她的高度,含笑说:“不能太简单,否则压不住场,那彩排时候你穿上试试?”
  脸不觉中挨到很近,秦幼音正要闪躲,蓦地听到“砰”一声巨响。
  顾承炎站在前面不远,刚把手中抱的大箱子扔地上,尘土飞扬中,他笔直盯着她。
  礼堂后台沉寂一瞬,喧哗立刻四起。
  报道虽然才两天,但已经足够新生们把学校里的知名帅哥情况了如指掌。
  很多女生刚刚发现顾承炎在,互相拍打着疯狂咬耳朵,有两个扛得住他低气压的,勇气十足直接往旁边凑。
  秦幼音用最快速度移开视线,轻声跟徐冉说:“你先忙,我找个人少的地方再练练。”
  徐冉看了顾承炎一眼,呼出口气,坚持追上秦幼音:“我带你过去。”
  顾承炎越来越确定。
  有些人,就是专门出现来磨他的。
  磨得他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心脏血压就隐隐有了失控的趋势。
  他无视周遭,把箱子踢给院里同学,直接穿过人群掏出电话,打给现任学生会主席:“中药系那个徐冉归你管么?赶紧叫走,今天之内别让他出现。”
  主席愁苦:“炎哥,平常都没说的,但是今晚上迎新啊,他得负责他们院。”
  顾承炎额角直跳:“那就到晚上之前,行吗!”
  主席今年大三,高中时候装逼严重,没少挨炎哥跨级胖揍,忙答应:“行行行,指定完成任务!”
  顾承炎狠狠挂断手机。
  本地上大学,收拾过的人够多,也就这么点好处。
  没到三分钟,徐冉急匆匆跑出礼堂,顾承炎这口恶气终于顺了点,顺着刚才秦幼音走开的方向跟过去。
  后台挺大,七拐八拐的,秦幼音站在一个特别僻静的更衣室里,正好拉上帘子。
  顾承炎猛地停住,没再继续往前,选好绝佳的单向可视角度,守护兽似的往墙边一靠耐心等,隔断外界可能对她的打扰。
  没过多久,帘子被拉开一条缝,女孩先探出个小脑袋观察环境,黑润润的眼睛看到没人在,才抓着裙摆怯怯走出来。
  顾承炎靠墙的姿势漫不经心,目光却一瞬燃起,溅出火星。
  她穿着绣边的烟灰长裙,腰间束绸带,坠着流苏,上身小小一件缎子抹胸,外面罩着暗粉色的小褂,袖口宽宽,露出一段雪白细嫩的腕子。
  顾承炎目不转睛,喉咙里泛起干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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