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省心的小猪蹄子。
哪来这么多招人的小裙儿小褂儿。
秦幼音换好衣服就接到舍友电话,程嘉的大嗓门分贝很高:“音音,在哪呢?我给你化妆来了!”
她忙说:“我刚换好衣服,过去找你。”
顾承炎本打算迎上,但想到小姑娘过来撞见他会是什么表情,又有点心酸地往后退开。
遭嫌弃的。
不受待见的。
说的就是他本人。
还是得迂回迂回。
顾承炎装作无事发生,边瞄着秦幼音的动向,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劳动者,到处帮院里搬东西拿器械。
没一会儿负责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双手合十:“炎哥炎哥,救命,来送钢琴的本来五个人,有一个刚才用力过猛脚崴了,求你搭把手行吗?”
顾承炎跟过去,看另外四个都挺壮,穿着短袖工作服,满胳膊纹身。
他没说话,忍着伤帮忙搬起一角,因为阵仗够大,进后台时吸引了不少注意,也包括秦幼音。
顾承炎瞄着她,一下子发现她又在睁大眼睛注视旁边的八只大花臂,一脸掩饰不住的崇拜。
第二次!真他妈奇了怪了,这到底有啥好看的!
行,秦幼音,你就一个挨一个的看哈,轮到我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躲!
顾承炎等着秦幼音转向他,偏偏她掌控特别精准,轮到他的前一秒,飞快扭开头,余光都不给一个。
……好样的。
柠檬树下柠檬精,他算明白到底啥滋味儿了。
到午饭的时候,后台人少了很多,程嘉去吃饭,秦幼音没有跟。
她第一次脸上化了妆,虽然程嘉说很美,但她还是不好意思走去外面,她带了蛋糕和奶茶,准备留在后台简单解决。
顾承炎连打两个电话催促,终于把陈年等来。
陈年气喘吁吁把盒饭给他:“精挑细选的清淡菜色,保证你家小妹儿喜欢。”
“你家小妹儿”的称呼成功博得炎哥一笑。
但下一秒,炎哥就发现了重大问题。
“……你那胳膊作啥妖呢?”
陈年低头一看自己刚弄好的大花臂,兴奋地拍了拍:“帅不帅!你就说帅不帅!看以后谁还敢说我娘!”
顾承炎面对他两条牡丹花和女人脸交错遍布的胳膊,眼角直抽:“恶心。”
陈年:“不好看啊?那我晚上换个花色。”
顾承炎:?!
还能说换就换的?
陈年炫耀:“我在网上买的贴纸,一箱子才几十块钱!帅还不用遭罪,稳赚不赔!”
顾承炎忍无可忍,拎起盒饭去找又藏起来的小猪蹄子。
秦幼音回到了之前的僻静更衣室,刚掰一小块蛋糕放嘴里,就听到脚步声接近,高大挺拔的身形随之出现,本来挺宽敞的空间立刻显得逼仄。
她呼吸一乱,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顾承炎径直朝她走过去:“别吃零食,好好吃饭。”
冒着热气的浓香盒饭近在迟尺。
秦幼音攥着手,果断摇头,眼底涌上防备和脆弱。
顾承炎拧起眉。
秦幼音低着眸,咬了咬唇小声说:“……学长,谢谢你之前帮过我,撞见你打架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人乱说的……你以后……就别再找我了,可以吗?”
她不知道顾承炎算不算是好人,也不想知道。
她是真的很恐惧暴力,以及一切跟暴力紧密相关的人。
小姨说的,骂脏话,打架,纹身的人……
他足足占了两样,这样的男生,她不敢招惹,只想远远躲着,平稳过日子。
顾承炎沉默许久,放下盒饭,转身离开,走远以后,才停下来摁摁胸腔,试图压住翻腾涌上的陌生窒闷。
陈年迎过来:“哥,咋样?老妹儿跟你说啥了?”
顾承炎继续往前走。
陈年秒懂,摸着下巴:“炎哥居然也有为女人受挫的时候,真没想到,她可能不喜欢你这型,那就多努努力呗,像我说的,你投其所好啊!”
顾承炎嗓音微哑:“……什么算所好?”
“简单说就是——”陈年尽量通俗易通,“她看啥东西眼睛发光!”
顾承炎反射性想起上午搬钢琴的事,再加上之前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杀猪菜老板,他冲口而出:“她就看大花臂眼睛发光!”
陈年愣住,随即激动地一拍大腿:“老妹儿眼光独到啊,那还不简单,我店里一箱子贴纸呢,花色任你选,一个月内重样算我输!”
顾承炎也愣了。
十分钟后。
秦幼音吃完蛋糕,走出更衣室。
作为实验品的陈年被炎哥一脚踹上屁股,正好踩准节奏,笑颜如花地冲她跌撞过去:“哎呦老妹儿,真巧哈,你,你那琵琶用着顺手不?”
这是,乐器行老板?
秦幼音认真点头:“顺手的……”
刚回答一半,她一眼注意到陈年花花溜溜的两条胳膊,惊得戛然而止。
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顾承炎心口不禁发胀。
……第三次了,又是这种眼神儿,她还真的喜欢。
陈年反倒有点迟疑。
妹子这眼神儿,亮是够亮的,但炎哥……确定不是惊恐?
陈年转念又一想,万一妹子胆小,就爱这种霸气侧漏款呢,他不该怀疑炎哥的判断,炎哥说啥是啥,炎哥指哪打哪。
于是等秦幼音走后,他颠颠儿地跑回去,戳戳顾承炎:“走哇,回店里,我给你挑个最帅的贴上。”
高粱米乐器行里灯光幽幽。
顾承炎坐在椅子上,劲瘦长腿敞开,中间摆一大箱子,里面好几摞带塑封的贴纸,图案应有尽有,青龙白虎,骷髅僵尸,刀枪剑戟,花花草草。
看了半天,顾承炎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人。
陈年蹲旁边,耐心帮他做心理疏导:“小品里说得多好,只要盈利把钱搂,啤酒瓶子我都收。”
“一个道理嘛,”他振振有词,“只要能把妹子收,纹身花臂算个球。”
顾承炎闭了闭眼睛。
恋爱真他妈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俯身扒拉半天,终于捡出一组相对没有那么辣眼睛的,纯黑色,整臂,印的是看不懂线条的复杂花纹,中间隐藏一条龙身。
陈年熟练帮他操作。
顾承炎不忍直视,悲愤扭头。
大功告成之后,陈年夸张地连声鼓掌:“炎哥就是炎哥,帅到炸裂!就这造型,一个市算什么,你就是全东北的大哥!”
顾承炎:“……滚犊子!”
直到傍晚,迎新晚会开始前两个小时,顾承炎才把自己的两只手臂稍微看惯一点,套上外衣,出门回学校。
明明衣袖挡着,一路上也做贼似的遮遮掩掩。
进了后台,到处都是人影,没看到秦幼音。
按理说,她应该在这里准备候场。
顾承炎直觉有些不对,径直奔向她猫了一天的更衣室,没等走进去,就隐约听到女孩压抑的细微哭声,低弱轻软,重重戳心。
他脸色一厉,加快脚步。
被废旧器械挡住的角落里,一袭烟灰色裙角露出,正随着主人一起轻轻发抖。
顾承炎悬起的心脏像是被人狠攥住。
他脱掉外衣,赶到她面前,往她瑟缩的身上一披,声线沉哑冷肃:“谁欺负你了!”
秦幼音整个人被包在暖烘烘的大外衣里,毫无准备地抬起头。
她形状漂亮的杏仁眼带着精致妆容,浅黑瞳仁上覆满泪水,莹白鼻尖和小巧下巴都哭到通红,随着动作,右眼的泪承担不住重量,顺着雪色脸颊倏然滑下,闪着光坠入裙摆。
顾承炎呼吸停滞。
天地空旷无声,周遭一切都不再有颜色。
这他妈的……
神仙也顶不住。
他下意识伸出手,火热指尖触碰她微凉潮湿的脸。
秦幼音却也在同一时间看清了他新鲜出炉的两条霸道大花臂。
她顿了顿。
继而崩溃地呜咽出来,哭得比刚才更大声。
作者有话要说: 花臂:我不可爱吗?捧脸。
---
所有10字以上评论发红包~~~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chicksal 2枚、毓瑾硫年 1枚、馒头喵 1枚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爱爱看书 20瓶、阿墨的小粉丝 10瓶、饭 10瓶、一只懒猫爱吃鱼 5瓶、毓瑾硫年 3瓶、我走路带风 2瓶、Ruiry 2瓶、小八只有两岁半 2瓶、瑶啊瑶 1瓶、狮子 1瓶、浪里个浪 1瓶、独孤_墨云 1瓶、大大您今天更新了么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章 欺负8下
秦幼音在下午的彩排里弹错了音。
彩排虽然比不上正式演出,但现场人也不少,她紧张得坐立难安,等真正轮到她时,她腿都是麻的。
时隔三年多再次上台,头顶灯光雪亮,下面黑压压人群来往,苦痛回忆裂成无数碎片来回在眼前切割,她手指又僵又无力,连续错音。
耳朵里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哪个院的?”
“这水平也敢上台?”
“选她上来是看脸的吗?”
她抱着琵琶浑浑噩噩走下舞台,狠狠掐自己的腿。
明明练习得很好,足够熟练流畅,可到了真正需要表现的时候全砸了……
秦幼音那时没哭,想着等晚上正式演出爸爸会过来,能看到他在,她就不会再这么慌,一定能稳下来,正常发挥,不给整个学院丢脸。
但十分钟前,她意外接到了秦宇打来的电话,听筒里风声烈烈,男人的声音满是歉意:“对不起,爸爸有重要任务离不开,等明天一定……”
秦幼音知道,她今天完了。
岌岌可危的情绪在那刻倒塌,不是强撑出的坚强或勇敢就能够拯救的。
直到现在,她又看到了避之不及的那个人,身上竟然新增了她最抵触的大面积纹身,她乱糟糟的脑袋里就剩下一个念头——
真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承炎看着她的泪,整个人要炸,不管她答不答应,手指贴上去给她抹掉,转身就要出去找人兴师问罪。
秦幼音搁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嗡嗡响起,她抽噎得呼吸不畅,不敢接。
偏偏来电锲而不舍,震得人心烦意乱,顾承炎没办法又折回来,替她拾起来一看,程嘉。
他恍惚有印象,是上午来给秦幼音化妆的舍友。
顾承炎看着缩起肩膀窝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满脸无助,他鬼使神差抬起一只手盖在她的头顶暖着,另一只手利落划开绿色的接听键。
嘹亮女声一瞬涌出:“喂喂?音音,你咋这么半天才接?我到后台了,过来给你补补妆。”
秦幼音被顾承炎的手压住,犹如点了穴般凝固,闻声才颤巍巍清嗓子,开口仍是暗哑得听不清:“我……”
顾承炎扫了眼时间,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到自己唇边,直接开口:“左边楼梯上二层,东南角更衣室,她在这儿。”
程嘉被巨大八卦冲昏头,差不多是飞上来的。
音音小萌妹果然有情况!
而且听男生的声音那么磁性撩人,真人不知道会有多帅,肯定跟小音音特别……
两分钟后,程嘉呆站在更衣室门口,傻愣愣瞪着里面高大强势的熟悉身影,剩下两个字从牙缝里化作实体飘出:“……相配。”
顾承炎听到,沉冷的脸色略有缓和,点了下头:“嗯。”
程嘉:我的妈我没眼瞎吧这人是顾承炎?!
程嘉:可是他刚刚又在“嗯”个啥?!
顾承炎恋恋不舍把覆在秦幼音头上的手撤走,嗓音低低对程嘉说:“问问是谁欺负她了。”
他走去后台公用的化妆区,从一众注目礼中间穿过,挑个没人用的台子把镜面搬起,随便往肩上一抗带走。
接近更衣室时,女生之间的悄悄话钻进他的耳朵。
“因为你爸有事来不了现场,你心里慌,而且彩排又失败了,你怕晚上也演砸是不是?”
顾承炎想想秦幼音的性子,大概懂了前因后果。
首先,胆小怯场,吓哭了。
其次,彩排没发挥好,很大可能遭了嘲讽,委屈哭了。
最后,害怕晚上弹不好,紧张哭了。
既然他在,那这些都不算事儿。
顾承炎没急着进去,先走远些给学生会长打了第二个电话:“会场秩序是你们负责?把前面礼堂暂时清个场,我需要用半个小时,不影响演出。”
说完挂断,大步进门,他把镜面往墙边一放,看着秦幼音红彤彤的眼廓:“先补妆吧,完事儿带你去解决问题。”
程嘉在炎哥目不转睛的极致威压下,啥都不敢瞎问,发挥了有史以来的最快手速。
顾承炎其实根本瞧不出差别。
无论妆画不画补不补,在他看来,小猪蹄儿都一样的戳心肝。
等刷子放下,顾承炎明白差不多了,他直起身,去牵秦幼音的手腕,将将碰到时,又恪守着分寸,转而拽住她的袖口:“走。”
秦幼音的状态多少稳下来一些,瑟瑟躲开:“我不想……”
顾承炎深知时间有限,跟她说:“行,那就像上回一样,我抱你走。”
胸口跟肌肉之间挤压的触感秒秒钟重回脑海,秦幼音像只被夹了尾巴的小仓鼠,仓惶扑腾起来,小巧一张脸羞愤成熟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