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她貌美如花——九月西风
时间:2019-06-29 10:17:55

  他们那样熟识, 顾念怎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可她只知陆晔似乎在不安着什么, 却不知他究竟心忧何事。
  她的少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信心满满的模样, 所以她不知——他竟也会露出这样不安的一面。
  昨日出现的几具尸体,于他们武人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风景了,难道, 陆晔是真心觉得他们会败给徐烈吗?
  还是说……陆晔莫非是觉着自己能力不行,一定斗不过这狡猾狠毒的老军师?
  半晌过后,顾念总算想通了。
  ……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她亲自去找陆晔问个明白!
  然而在走出营帐前,她又是动作一顿,在帐中迟疑地翻找起了一件物品来。
  ——割肉用的大刀,身上藏不住。
  ——长短剑,都不会用。
  ——砍刀,又太重。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在顾念险些要气得去武器架那儿抢把枪前,她总算是找到了把衬手的武器。
  ——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这把短弓,正正好?
  依陆晔的说法,这柄短弓是她年幼时从家里带来的……没想到竟是被他带到这儿来了。
  她试着拉了下弓弦——不得不承认,这把弓箭的做工为上上乘,重量比那些长弓要轻不少,大小也便于隐藏。
  用作防身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想了想,顾念还是把短弓藏在了袍子的内衬之中,又将箭袋别在腰上,这才算准备齐全,是可以放心出行的程度了。
  虽然遇上一堆骑马的大汉,八成也是没有用处,但……有总比没有好!
  顾念从营中细步走出,本想着要去寻陆晔在哪儿,却发现根本不必她费心去找——远处人群压抑的骚动,便已指出了将军所在之处。
  负责突袭的小队人数并不算多,区区百余人的军营中少有热闹的景象,如今竟是因争吵而起,说来实在不太好听。
  顾念心想:统共不算大的地方,若是有人引起骚动,陆晔不可能不去管。
  只是顾念又万万没想到——骚动的中心处,正是陆晔本人。
  “秦公子,如今陪同我军‘郊游’了这么多日,再玩乐下去可说不过去了吧。”
  陆晔身后的士兵们同样不满,听后纷纷点头,毫不畏惧地怒瞪着将军身前的那位文官大人。
  秦墨之颇有闲情地坐在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杯,道:“我想在这儿呆几日都随意吧,陆将军何必如此动气?”
  陆晔不由暴怒,厉声道:“你倒是觉得随意!几百里外,我们大金的武人们皆在战场驰骋,只有你这空有嘴皮子的货色有闲情在这里郊游作乐!几万人的性命可能便在此一搏,我可不想让这场仗被如此无聊的理由妨碍了。”
  陆晔话里的怒火之深,让顾念都有些惊讶。
  一方面,是她极少见陆晔当着她的面动脾气,另一方面,是这金国上下,敢对秦墨之如此出言不逊的,兴许只有陆晔一人了……
  一旁的赵奕见形势不妙,赶忙上前救场:“陆将军!南侧的营地布置还未结束,就等您过去检查了。”
  “退后。”
  冰冷的话语,让少年悬在半空的手不由僵住。
  在三人僵持不下之时,顾念及时站出,劝道:“……陆晔,我们回去吧。”
  陆晔一见她出现,虽然有些心软了下来,却还是坚持道:“待我……再问他一个问题。”
  秦墨之站起身,一舞宽袍,洒脱地与他对峙道:“陆将军有何疑问,在此解决了便是。”
  “那我便问了。”陆晔眉梢紧皱,缓缓开口,“你究竟是金国的文官,还是胡国的军师?”
  说完后,他在暗处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鞘。
  顾念不由心惊:陆晔不会是想……
  不知何时,两边的侍从与士兵都退至后方,形成一道将二人团团围住的人墙。
  不光是陆晔想知道答案,顾念,赵奕,以及在场的所有士卒随从都对此好奇极了。
  人墙所包围的中心处,两双眸子毫不畏惧地对视着。
  一双眸子深邃如墨,叫人辨不清其中所藏的情感,而另一双眸子,蕴含的情感便直白多了——愤怒,失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半晌过后,秦墨之忽然冷哼一声,道:“你倒也成长了不少。”
  “……你的回答呢?”
  “陆将军多虑了。秦某……不过是一个寻不到根的异乡人罢了。”  
  他眼中一瞬闪过的冰冷,叫顾念忽然就忆起了那块无暇的冷玉。
  那时他托给自己的那块凤凰白玉,是否仍在闪着孤独的白光。
  ——她不得而知。
  初去沂安,被马贼擒走时,秦墨之于她很是冷淡。
  虽然她心觉恐惧,顾念却觉得那时的秦墨之更为真实——没有虚伪的假笑,不必刻意将嘴角的肌肉扬起。冰冷的态度与只言片语,也许才是最原本的他吧。
  可那样的秦墨之,她却只见过那一回。
  顾念并不觉得奇怪,他们从前本就不认识,他也不必真诚待她。
  在她回忆之际,陆晔已然揽着她转了身:“……我们走。”
  秦墨之也收起那仅有一瞬的真情,继续捧起茶杯,佯作歇息了。众人见势,识相地纷纷散去,不敢再留下来多事。
  另一头,陆晔揽着顾念,无言地朝着林中走去。
  起初,她还以为陆晔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却渐渐发现这人分明走得漫无目的,不知是究竟要去哪里。
  这人……别是气傻了吧!
  顾念忽一机灵,上前两步,在他前头伸出脚来。
  “咚。”
  一阵撞击的闷声响起,顾念便彻底确定了。
  依陆晔的身手,怎会躲不开她这一绊?
  陆晔皱着眉坐起身,揉了揉泛红的额头:“你……”
  “还记得我是谁?”
  “……小念。”
  “总算冷静下来了?”顾念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是你着了那人的魔了呢。”  
  “谁会着他的魔?我……哎。”
  “你说吧,我在听。”
  野草蔓生的山原之上,女子环抱住了心上人的头颅,在乌黑的发丝间轻轻印下一吻。
  温暖的心口处传来阵阵热度,让陆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在她怀中缓缓沉下了眼。
  “……我今早,在那条河边上遇见那混账了。”
  “嗯。” 
  “昨日那河边才死过五个我手下的兵,你猜他今天在做什么?”陆晔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的认真,还是在笑那人的残忍,“他命人在那儿布了早宴,说是河岸边舒适,正适合布宴。我实在见不得他如此羞辱我的士兵,才……动了脾气。”
  原来如此。
  顾念心中忽然有些喜悦。
  她一直以为陆晔将自己的情绪管理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谦恭的样子,没想到也是有不少的烦恼的。
  顾念下定决心,道:“陆晔……你不如暂且先相信他吧。”
  “谁?”陆晔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我总觉得,秦墨之这样有脑子的人,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可疑,听了你说的事,我才想到的……他会不会是出于什么目的,故意想引你将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如果并非有意,他其实不必刻意在河边设宴来引起你的注意才对。”
  已经从狂怒中冷静下来的陆晔仔细思索了半晌,终于妥协地叹了声气。 
  “……确实如此,但他也可能只是帮徐烈转移我的注意罢了。”
  “都有可能。”见他总算不钻牛角尖了,顾念很是欣慰地踮起脚尖,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万事小心便好。”
  陆晔领会了她的心意,阖眼道:“万事小心。” 
  他们都知道,今夜恐怕并不平安。
  正因为危险在即,才更不可被这些事乱了神智才对。
  仓促的道别后,陆晔赶回其他营地,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她,则走至了昨天造访过的那处山崖边,虽然今天叶允的营帐空无一人,但崖边凉风习习,也适合她一人在那儿清醒大脑了。 
  赤红色的夕阳遍布整片天空时,她身后忽然有人唤道:“军师大人,该回营了。”
  一回头,原来是一个瘦弱的青年士兵。他半跪作揖,等待顾念的回应。
  顾念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感觉有些奇怪,便摆摆手道:“我这就去,你先回吧。”
  青年头也不抬,解释道:“陆将军派我领您回去,说有话务必要同您面谈。”
  “也好,你带路吧。”正值特殊时期,确实可能不放心她一人外出,顾念便答应下来,跟着士兵一道回程了。
  他们一路从崖边走回,此时营地的布置已然结束,四周人烟稀少,清冷寂寥,只有黄昏时回巢的乌鸦发出几声难听的嘶叫,又伴着日落渐渐消失。 
  青年士兵将她领至将军大帐的前方,便躬身退后,悄然消失了。
  顾念虽有些犹豫,却还是推帘而入——毕竟在陆晔的将军帐中,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帘起的一刹那,一声痛苦的鼻息声骤然响起,在空荡荡的营帐中显得格外突兀。
  营帐中,顾念并没有见到陆晔的身影。仅有的,只是一个在地上被粗绳紧缚,动弹不得又无法开口的女子。
  此时的叶允令她产生了十足的警惕——眼前的女子不仅身上穿着与她相同,就连面上都戴着一副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具。
  “叶允……?!你怎么在……” 
  她的话未问完,就看被蒙住嘴部的叶允如同一条搁浅的鲶鱼般翻滚起来,向她身后的阴影瞪直了双眼。
  那眼神可怖无比,仅一瞬,就激起了顾念最深刻的恐惧。  
  ……完了,中计了。
  未等颈部处迟来的剧痛,她便早早地两眼一黑,直直地倒在了叶允身前的土地上。
  昏厥的女子身后,默默走出了一位纤长的男子。
  秦墨之利落地将手在袍子上掸了掸,俯身摘下了顾念脸上的面具。
  他不着力道地将这幅面具抛向空中,拔出腰间的利剑,如削泥般,将这幅紫晶面具劈得粉碎。
  “唔……唔!”
  见到秦墨之手执长剑,叶允出于本能,又一次奋力而无用地挣扎起来。
  “叶小姐,这身打扮倒也挺适合你的。”
  秦墨之说完,那张原来如同死尸般冰冷的面孔忽然笑了,那笑让叶允毛骨悚然,却是发自真心的一笑。
  男子俯身,将仍昏迷不醒的顾念拦腰抱起,不顾身后凄惨的闷声一次次响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将军大帐。
  足下的地动之声不断变得愈来愈响,愈来愈强——是马,无数匹飞腾的烈马,正如同疾风骤雨般奔向此处。
  秦墨之看了眼怀中安静无声的女子。
  那徐烈老贼是要利用他来取女军师的命?尽管来拿便是了。
  只不过,绝不会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9号的更新(捂脸)丢在存稿箱里忘记设置时间了,发现之后干脆写了点后面的剧情=v=
 
  第七十五章
 
  
  ……她在哪儿?
  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顾念的识海, 让她很久都未能找回知觉。
  女子倒在了山崖旁的一处隐秘的角落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后, 才总算有了些动静。
  她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指尖。
  那种酸软乏力的感觉,好像是已经劳累了四五天似的。
  顾念觉着浑身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待到下一次睡醒后,便能够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无喜无悲的平淡生活了。
  她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正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听上去朦胧遥远,像是与她隔了一层揽不开的薄纱。
  是陆晔吗?
  要醒来。
  如果此时醒不过来的话,她一定会后悔。
  顾念努力撑着身子爬了起来,颈后的阵痛一波波袭来,她只能紧闭着双眼默默承受。
  好在疼痛过后, 她的身子也逐渐找回了知觉。
  “醒了?”
  “嗯……”顾念扶着身旁的树干爬起,简短地应了一声,却忽然惊觉不对。
  秦墨之侧身靠在一旁, 毫不意外地瞧见了她愈来愈阴暗的脸色,淡然道:“顾小姐, 看来是有话要对我说?”
  顾念一面惊讶自己身上并无束缚, 一面又实在担心陆晔的情况, 只得将阴沉的脸色收了收,寄希望于秦墨之的回答。
  “陆晔……还好吧?”
  秦墨之走向草丛一处,道:“我带你去见他。”
  顾念这才发现, 她身后的草丛旁停着一匹黑色的马儿,即便已至傍晚,它浓密的鬓毛却依旧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发亮, 美丽得令人惊叹。
  瘦影掠过——秦墨之先一步跨上马背,在顾念眼前停稳,示意她也到马上来。
  “若是顾小姐再犹豫,恐怕连我都要追不上那匹快马了。”
  一想起宝马飞鸷的脚力,顾念也紧张起来,索性不再多想,借着男子的力一同跃到了马背上。
  再有万一,她也并不会处于劣势。
  ——秦墨之如同山峦起伏般精瘦的后背除了一层衣物外,竟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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