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少爷的千金锦鲤——缜白
时间:2019-06-30 10:01:35

  山洞里还有一堆柴木,足够她烧一晚上,扔了几根木头进去,唐念锦这才腾出手来查看陆宴的伤势。
  少年好看的脸上沾着血污,薄唇紧抿,眉头拎在一起,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山洞的空间不高,她便跪爬过去,把先前陆宴披在她身上的蓑衣放在他背后,碰到他身上的衣物时,触手冰冷湿润,若是让人就这样穿着湿衣服睡一晚上,即便那几处刀伤挨过去了,高烧也会要了他的命。
  更何况,她也不懂辨识刀伤或者退烧的草药,若是陆宴发起烧来,她可就完全没法子了。
  救人要紧,唐念锦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脱下了陆宴的湿衣,晾在火堆上,支着夹子烤。
  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把水缴干,烤了烤,才搭在陆宴身上。
  他的身形高大,平日里看着瘦弱,实则精瘦有力,腰细肩宽。此刻靠在山壁上,唇干面白,卷而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显得可怜又痛苦。
  他身上有三四处刀伤,所幸都未割到动脉,先前伤口裂开也是因为从山上摔下来,大力撞击所致。现在已经稍微好了一些,不再大量出血。
  唐念锦打开酒坛,撕下自己外衣的袖子,蘸了点酒,轻轻擦拭他身上的伤口,以此来消毒。
  酒精刺激到伤口,陆宴嗯了一声,呼吸急促起来。
  她小心轻柔地进行手上的动作,一边擦拭伤口,一边柔声安慰他:“就痛一小下,别怕。”
  “我轻轻的,不会很痛。”
  疼痛令陆宴神智清醒了半分,他半合的眼睁开了些,眼神映着火光,落在正在替自己小心处理伤口的少女身上。
  少女衣衫被撕的破烂,外衣搭在他身上。小脸苍白,却透着一股坚定。她的身子很小,背后火堆跳跃,将身子投出巨大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她还未发觉陆宴的目光,手上的动作未有停歇,低头处理伤口。没有绷带,就继续撕自己的裙摆,扯成一条条的布带,轻轻拴在消过毒后的伤处。
  “不痛的,你别怕。”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嗓子还未好,但却尽力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哄骗和温柔。
  “你看,马上就好了,不痛的。”
  少女好像安抚小孩的语气让陆宴一下笑了起来,听见头上传来好听的轻笑声,唐念锦惊喜地抬头看他:“你醒了?没事吧?”
  陆宴动了动薄唇,声音嘶哑:“还好,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怕疼。”
  唐念锦见他有气力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就算不是小孩子,也没人不会怕疼。你别动,手上还有一处伤口,我给你绑上。”
  “明天叶家的人应该会进山来找我们,到时候就好了。”她还安慰他。“我们会没事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镇定,好似笃定明天一早就能获救,没有半分绝望和丧气。陆宴看着她,方才那个慌乱得眼泪都止不住的小姑娘仿佛从未存在过,她又恢复到了当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的样子。
  哪怕处境多么险恶,环境多么恶劣,她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
  寻常的姑娘家见到这样的伤口,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可她非但不怕,还主动帮他包扎。
  雨水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少女苍白的脸侧,尽管替他处理伤口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她却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你不怕吗?”他问她。
  他不怕,是因为以前练习的时候受伤次数多了 ,甚至都有了经验,知道怎样出手,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伤害,也知道怎么才能在避开对方对自己要害的攻势。
  所以即便他身上中了多处刀伤,也并无一处是致命的,哪怕这些伤口看着非常狰狞可怕。
  陆宴从小就比一般的少年要瘦弱得多,肌肤也白净一些,免不了成为被别人欺负的对象。
  那时陆家的生意还未做得这么大,陆兴黎为了做生意,总免不了与旁人交好关系。
  受了旁人的欺辱推打,他起初忍着,陆兴黎问起,也只说是摔了。
  可忍让只换来更加过分的欺辱,陆宴终于明白,想要不被别人欺负,就只能变得比他们更强大。
  所以他不断的练习,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不断的练,练打,练挨打,练力气……直到有一天,他能把欺负自己的人狠狠的打回去。
  那些少年人,欺负他时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家商人的身份。
  村子里不比彭城,人人都喜欢做生意,人人都爱倒卖瓷器。在陆兴黎带他走遍的那些村镇里,大部分村民都看不起行商的人,士农工商,商为末。
  到了后来,没人打的过他,也没人敢欺负他。陆家的生意越来越好,那些原本看不起他们的人,也渐渐因为陆家的钱财而变得谄媚亲近。
  世人都有两副面孔,瞧低仰上,截然不同。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
  唐念锦是是知县的女儿,即便家中有后母欺负,也极少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更不必说能知道处理伤口的正确方法。
  相反,她遇事远比一般人冷静得多。
  以往遇见常边等恶匪,她不但不怯,反而能演一出戏来。被人绑进蛮人的寨子里,非但逃了出来,还顺带坑了那些蛮人一把,炸了他们的老窝。
  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做的事?
  看着少年眼里淡淡的疑惑,唐念锦吸了吸鼻子,道:“你觉得奇怪吧,我是不是看上去什么也不怕?”
  “我也是人,我当然也会害怕,我看见你身上的伤口止不住的流血,我怕你疼,我怕伤口好不了,要了人的命。我被抢进寨子的时候,也怕自己没办法反抗,我不知晓你能不能来,也不知晓自己的下场是死是活。”她苦笑道:“可是我越怕,就越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因为哭是没有用的。”
  “我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从小成长的也很顺利。”她抛弃这具身体的背景,想起自己从小的经历来:“我打小就一个人生活,可我不怨我的父母。人生在世,本就不该把自己的命指望在别人身上。想要什么,全凭自己去争取,怨不得旁人不给。”
  “旁人非是一定要对你好的,也并非一定要管你,爱护你,关心你。都说我就比一般的孩子早懂事,”她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感受到洞口吹进来的冷风,搓了搓手臂:“我有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在外面的感觉,走在外边儿,看着山看着云,看着周围的一切。”
  “那时候也觉得,走着走着,连我自己也不见了,只剩下这广阔的天地。”说到这些的时候,她有些出神,眼里全是向往:“所以等我攒够了银子,我一定要出去到处看一看,死过一次的人了,才知道生命有多么可贵。”
  才知道一生未没做的事有多少,未经历的风景有多么遗憾,未好好爱过一个人,有多么对不起这世间走的一遭。
  陆宴认真看着她,忽然伸手把旁边的酒坛拉了过来。
  唐念锦按住他的手,阻止道:“你身上有刀伤,不能喝酒。”
  “有些冷。”他的声音低了低。
  “我只喝一口。”
  他的确不轻易喝酒,他的酒量着实不好,一口就能醉。但他受伤的时候,都是一口酒过去的,酒能麻痹人,只要一口下去,第二天醒来身上的伤就已熬过去了。
  她盯着他,摇摇头。
  半晌,他的手也没放开酒坛。反而身子晃了一晃,喉咙里闷哼了一声。
  她才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难受。
  不然不会要酒喝。
  酒的确能麻痹人的神经,带来灼热感,但也能活血通脉,不利于刀伤愈合。此刻,他的确不适合喝酒。
  可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色,她还是退了一步:“就一口,一小口。”
  陆宴嘴角扯了扯,提起酒坛,轻轻抿了一口。
  唐念锦把他身上盖着的自己的外衣取下来,搭在简陋的木架上,又把上面他的衣服取下来。
  在回头看他的时候,发现少年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脸颊浮现隐约的酡红。
  他的唇不再干裂泛白,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酒,眼中一片暗涌。原本就是轻佻上扬的凤眼,此刻看来更有一番风流。
  他抬手又要喝酒。
  唐念锦连忙按住他,伸手把酒坛抢了过去。转头看着少年晕沉的眸子,闻了闻酒香,自语道:“什么酒,劲儿这么大?”
  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陆宴,你没事吧?”
  少年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嘴里嘟囔地说了几句。
  她没听清,感受到少年灼热的气息包围着自己,心跳快了一些,伸手推他:“我替你把外衣穿上,免得着凉。”
  里衣太厚,还未晒干。
  他却不肯放手,把头埋得低低的,鼻子蹭在唐念锦耳侧,像个半大的孩子。开口说话的气息弄的她痒痒的,不仅是耳朵痒,心里也痒痒的。
  他的外衣搭在腿上,身上只缠着几块布料,腰身精瘦,温度灼热。
  贴在她耳边,又不知在嘟囔着说什么。
  唐念锦缩了缩脖子,觉得有些痒,想推开他,又怕弄到伤口。
  陆宴的声音大了些,但还是说不清话。
  这回她听清了,陆宴要他的衣服。
  她把落在他身上的外衣举起来,放在他面前,陆宴偏头看着衣服,慢慢伸手拿了过去。
  可他也不穿,在里面翻来覆去找了一会,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陆宴一手仍然抓着她,半眯着眼睛,好像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不见了一样。
  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唐念锦只觉得他和往常不太一样,有些异常,但还是伸手打开他手里那个小小的木盒。
  她看了一眼,忽然说不出话来。
  是一支银珠雕花的石榴钗。
  她还记得它的价格,两贯钱。
  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太多比这只钗子更精美宝贵的饰品,光是柳二娘送她的那一盒,每一件挑出来都是顶好的。
  上次和沈盛在首饰阁见到这个钗子,她的确很喜欢,可因为撞见陆宴,两人赌气没买就走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早就不生气了,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买的?”
  陆宴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眼底涌上一片倦色,好似下一刻就会睡过去。
  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他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钗子拿出来,抬手想插在她的发上。
  她发头发还未干,发尖低着水,又散着发,插了几次也不稳当。反而牵动少年身上的伤口,惹得他连连皱眉。
  唐念锦见他着急的样子,噗嗤笑了起来,伸手拦下他的手,拿起簪子,随便挽了湿发,简单插了上去。
  湿发盘起虽然有些不舒服,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陆宴满意了,渐渐合上眼。嘴角轻轻弯起,又低头靠在她肩上,伸手轻轻抱着她。
  “好看。”他嗫嚅着说。
  唐念锦感受到他的气息,少年原本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偶尔在她脖颈处轻轻蹭着,他的头发也沾着雨水,贴在肌肤处冷冷的,可他的脸颊却异常灼热。
  她无奈地等他靠着,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推他道:“你等等……”
  陆宴:“……嗯?”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和松懈,尾音上翘,仿佛在梦里睡的正好。
  她停了停,声音像蚊子一样:“你先把衣服穿上。”
  见他没有动静,忍不住道:“一会着凉。”
  陆宴还是这样靠着她,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听见他呼吸浅浅,没了动静,她才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他的头,想让他靠起来,方便替他他穿衣。
  谁知手才碰到他的额头,便感觉到一阵灼热。
  少年的脸红的异常,体温也很高。
  果然是发烧了。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夜间很难视物。即便是看得见,她也分不清哪些药草,对于伤寒有用。
  目光落在旁边的酒坛上,想起酒精擦拭过身体后可以降温,唐念锦便一手撑着陆宴,一手将酒坛拿了过来,用先前的衣料蘸了蘸酒精,轻轻的擦过他的脸颊。
  陆宴的五官生得好看,如今隔的近,他灼热的呼吸近在眼前,轻颤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透出少年的坚毅和俊逸来。
  擦掉脸上的血污,又避开伤口,在手臂上轻轻滑下,扶起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擦拭。
  他睫毛动了动,双手无意识地抓住她的双手。
  唐念锦轻轻板开手指,又被他抓了回去。只能任由他抓着一只手,另一只腾出来,慢慢擦过他的腹部和腿部。
  最后,才将外衣给他穿上。
  她只穿着里衣,衣衫单薄,夜深风寒,洞口灌进来的风有些凉,但靠在陆宴身边,支撑着他的身子,感受着少年灼热的体温,反倒不觉得冷了。
  擦完身子,见他额头的温度降了一些下来,脸上异色的红晕消散几分,唐念锦才松懈下来。
  一瞬间,疲惫带着困意涌上心头。她想就这么睡了,可火堆不能灭,只能睡一时,醒一时,好几次火差点灭了。
  加了柴,听柴火噼啪的响声,将剩下的衣物取下来盖着自己和陆宴,她才蜷缩成一团,靠着陆宴沉沉睡过去了。
  她原本想看着火,又怕蛮人回到这地方来采白土,一夜睡的都不踏实。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蛮人们现在手忙脚乱,必然顾不上白土的采集,就算派人来找他们,也不会想到他们就躲在蛮人自己开辟的山洞里。
  后来睡着睡着,她却觉得背后坚硬的山壁忽然变得柔软,自己好像回到了温软的棉被里。
  又暖和,又柔软。
  这一觉睡下去,就很久都未醒过来。
  等她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有些暗,面面是一堆燃尽了的火堆,山洞里除了她自己以外空无一人。
  她忽然弯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山洞口停了停,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脚下一片雨后山林的景色。
  头顶的乌云似乎正慢慢离开山谷,远处从云间漏下的阳光打在树梢。
  耳边时不时响起雨后山林里的鸟鸣声,显得整个山谷幽暗又空寂。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