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愣了下,顿时哭笑不得:“珠珠已经十六了,若不是你们都说要将她留在家两年,运气好的,她这个年纪都怀上孩子了。”
贾数倒只是笑了下,知道林母说的实情,也不觉得林母想要给珠珠挑选夫婿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如今时间不赶,若是挑中了人选也可以慢慢考察,若是不行,直接换一个人选就好。
反倒是林如海一脸接受不了的样子:“珠珠还小呢。”
林母扫了他一眼:“你母亲我十六的时候,都嫁给你父亲了。”
林如海这才闭嘴,没有再说话。但他眉眼间的不赞同,也实在让人觉得可乐。
贾数失笑:“你这是什么作态?我十六的时候,可也与你定亲了。”
偏偏珠珠也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应当尽快定亲呢?不然好像出嫁的时候要比妈妈出嫁时大很多呢。”
林如海看看林母,又看看贾数,最后视线恨铁不成钢地落在珠珠身上。确认家中三个女人全都站在同一阵线上,他只得愤愤不平地甩袖离开。
才十六岁而已,哪儿就需要那么早定亲呢?
林家三个女人看着林如海的背影,先是一默,随即捂嘴大笑。
贾数凑到珠珠身边:“你爹爹舍不得你呢哈哈哈……”
珠珠眼眸带笑,闻言歪着头想了想,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呀,爹爹又不能养我一辈子。”
贾数失笑:“说不得你爹爹还真想养你一辈子。”
林母笑得愈发大声:“你别管你爹爹,他就是闲的没事干。”
当日写信时,贾数忍不住将这件事写到信中,一并让林家下人送到了姑苏老家,交给皮皮。
皮皮看到后,神情无奈:“这有什么?给姐姐招个赘婿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反正姐姐也从未想过嫁人。既如此,如果非要嫁人,嫁给一个根本不知底细,不知真实性情的男人,还不如给姐姐招婿呢。”
皮皮这样想,也就这样写在了回给贾数的信中。
当然,他对家中三位长辈的性情很是了解,并不敢将这样的想法诉诸于交给林母与林如海的信中。
皮皮的伴读田蒙见皮皮笑得开心,不由问他:“宪大爷,老爷信中写了什么,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好事?怎地你笑得如此开怀?”
皮皮笑着摆手:“没什么。”
正巧这时,皮皮到姑苏后结识的好友前来找他出去参加诗会,因有江南一带十分有名的才子参与,皮皮换了身衣服后,便带着田蒙与那好友一同去了。
——
皮皮小时性子跳脱,在宫中磨练多年后,内里不知如何,面上却已经可以做到无论发生何事都能面带微笑,行事也往往能让人产生如沐春风之感。
常有不知其真实性格之人觉得他与其父一般,是个真正的如玉君子。
甚至有些同窗,会觉得他青出于蓝。
然而事实究竟如何,那些同为皇子伴读,却总是被夫子告家长,以至于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的皇子伴读们就有话说了。
皮皮一直将笑容当做自己的面具,贾数也从未说过这样不好——相较于林如海,皮皮更愿意听贾数这个与孩子更像朋友的母亲的话,所以他也久一直没想过改变。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因此觉得他脾气不错,又看他相貌英俊才学不错,所以将他视作乘龙快婿,甚至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请了人上门给他说媒。
皮皮:“……”
他前些日子还在笑姐姐,怎地转眼,自己就落到了比姐姐更夸张好笑的境地?
第103章
事情还要从皮皮到了姑苏老家,复习不久后,便去参加县试府试,一路高歌猛进,最后竟接连夺得姑苏的小三元,轻而易举地拿下秀才之名说起。
因为家中有个探花郎,所以林家对皮皮的学业水平十分了解,也大致知道,以皮皮如今的学识,考上举人都不算难,这秀才的功名,自然没什么可在意的。
所以皮皮到了姑苏后,除了复习,更多的还是让人引荐,结识了许多有才之人,平日有空,也会参加诗会交际。也因此,在有了小三元的加持后,不过短短几月的时间,皮皮的“才子”之名就传遍了江南。
姑苏本地人对林宪的家世倒是知道一二,所以大多只是想要与他结交,倒没有其他心思。可金陵淮扬等相近地方的人家,因为不知林宪家世,就难免生出了几分想要与之联姻的想法。
大部分人都比较讲究,只是托与林宪交好的学子询问他婚配情况,也会通过其打探林家家世。
他们在得知林宪身份后,自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总有人行为异于常人。
盯上皮皮的人家身份也不差,虽未入仕,其本身在江南一带也是名声斐然文人才子,家族在江南一带也算得上望族名门。
也许是因为自傲,也许是因为林宪低调,总之这位才子并未事先托人打探林宪消息,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便直接找上了林宪,当面询问他的婚配情况。
皮皮当时尴尬得不行,完全没想到这人会不按套路来。
然而他都不需要去信到淮扬询问父母,便知道这门婚事成不了,所以干脆婉言谢绝了。
若只是这样,皮皮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比珠珠的处境更尴尬。
文人才子,大多是要名声的,提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皮皮后被婉拒,他本人虽不至于恼羞成怒,却也不愿再面对皮皮,每当有皮皮出现的场合,他就不会再出现。再加上对方并非姑苏人士,最后两人便真的没有再遇见过一次。
皮皮松了口气,对方毕竟是地头蛇,能不与对方结怨,也少了许多麻烦。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位才子因为之前觉得只要他提出将女儿许配给林宪,他就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所以竟在向他询问婚配意向之前,就向家里人说了这件事。
其中,也包括了对方声名远扬的才女女儿。
皮皮时候也曾打听过对方为何那般自信,最后才被周围好友告知,这位才子的女儿个顶个的有才华,诗词歌赋虽未传出,可相熟的夫人小姐都曾说,这一家的女儿是江南一带,除甄家女儿外,最有才的女儿。
然而甄家女儿能有这么大的名声,许多人怀疑是因为甄家皇亲国戚的身份,这样的才名,自然是有水分,没多人放在心上的。
可这家女儿的才名,却是实打实的。
江南一带想要求娶这家女儿的文人才子,乃至于达官贵人们,也叫提亲的媒婆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然而,皮皮一点没放在心上。
诗词歌赋厉害有什么用?能管家吗?能赚钱吗?能给他官途添砖加瓦吗?
能出门为他交际吗?面对其他夫人的刁难能完美解决吗?面对身份比林家高,但可能诗词歌赋不如她的勋贵权臣家的夫人,能放下身段藏拙,甚至睁眼说瞎话吗?
只需要看她父亲,林宪便知道,不能!
既然不能,他怎么可能在意?
为这个,林宪在好友当中,还得了个“不解风情”的名声。
不解风情就不解风情,林宪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的终极目标,是想要做一个如父亲那般“惧妻”的男人。不解风情的名声反倒能给他提前挡去不少烂桃花。
林宪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
这位才女可能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儿,在知道林宪不愿娶她后,不但想办法令人到林家老宅询问缘由,还写了首情诗向林宪倾诉衷肠。
小名皮皮,大名林宪的林家大公子:“……”
缘由?门不当户不对啊,能有什么缘由?
虽然母亲一直说,要让他选择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妻子,不在乎妻子的家世。但是,就这连女子出门逛街都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世道,他连认识陌生女子的途径都没有,见不到人,不了解对方的性格,没办法通过相处增进感情,难道就凭借对方流传在外的名声,就能“情投意合”?
林宪一直觉得,母亲想太多。
看着父母恩爱的样子,林宪也不是没想过要找一个能与父母一般琴瑟和鸣的妻子,可就连他的父母,也是通过盲婚哑嫁,定亲后才见了第一面,他就算有这个梦想,也没努力的方向啊。
所以深思过后,林宪干脆放弃了找一个能和自己恩爱不移的妻子。他要求很低,门当户对,不拖后腿就好。
显然,这个女孩儿根本就不在他的择偶标准当中。
林宪看过信后立即烧掉了信件,以防被他人看到,传出去不利这位千金的名声。
当然,他更怕这件事传出去后,他不得不娶了对方,否则这姑娘说不得就会被她亲爹“病逝”了。
但该如何处理这个姑娘,林宪也犯了难——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处理,林宪估计就委婉地告诉这位姑娘的父亲,让他早日将这姑娘嫁出去了。至于她父亲会不会恼羞成怒,他可不会在意。
可林宪知道,老太君与母亲会在意。
他姐姐珠珠也会在意。
尤其是母亲,若知道自己这样处理,说不得能直接来姑苏将他揍一顿。
林宪:习武多年,不但打不过天生力大无穷的姐姐,还打不过自己柔弱的母亲什么的,他才不会告诉别人呢。心塞……
最后,对处理这种事情十分苦手的林宪干脆将之抛到一边,选择冷处理。
就算那位传信的“红娘”隔三差五就要抛到林家来问,林宪也只让老宅的下人说他不在,时间久了,那人也就走了。
只是林宪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到半个月,那姑娘不知是何种想法,竟又让人带了封信到林家老宅,还指明了是给他的。
林宪:“……”
林宪能怎么办呢?他又不能写一封信骂那姑娘。
只得继续冷处理。
没想到隔几日,那姑娘竟又来了一封信。
“我家小姐让小人转告,一定要让林少爷看这封信,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的。”
门房听到传话之人大言不惭的话,整个人都愣了。
等门房讲这话告诉林宪的时候,林宪只想说一句——
“这姑娘真的没病?”
若说之前他还能想着母亲说的“女子生活在这世上不易”,而对这个姑娘多有顾忌,不愿损伤了对方丁点儿名声的话,如今,林宪对这姑娘的态度就难免多了几分嫌弃。
林宪根本没看那封信,便直接将之烧毁。
也不知是对方懂了林宪举动的含义,还是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总之在这这封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找到林家老宅。
林宪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旧每日苦读,得了空便约上三两好友外出游玩放松。
到了年节时分,林宪还未察觉,老宅中人便干脆替他打包行李。
林宪见着宅中仆人忙碌的背影,有些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林宪的伴读取笑:“宪大爷这是读书读晕了头?虽然离过节尚有两三月的时间,可大爷总不好到扬州住两三天便走?也不怕被太太念叨。”
林宪哭笑不得:“你这嘴可真是……”
不过他也知道,伴读会这么早开始收拾行李,也是见他这几个月在姑苏老宅过得不如在京城时舒适,心疼他。
林宪想了想,摆手:“罢了,早早到扬州去也好,我也有些想念姐姐。”
想到前段时间家中来信,母亲所说的甄家与扬州知府都想要与林家联姻一事,林宪心里也有些着急,便没有制止老宅中仆人的忙碌。
几日后,林宪坐着马车来到扬州御史府。
“上前敲门!”
林宪的伴读上前,扣了好几声,才听门房开门:“谁啊?”
开门后对上林宪伴读的脸,门房当即惊呼出声,“快让人去传话,宪大爷回来了!”
——
“皮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珠珠疑惑地看着林宪,十分好奇。
林宪无语地看着珠珠:“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叫我皮皮。这不是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吗?秋闱又在明年,我想了想,干脆回来。”
珠珠顺手递过去一个雕刻好的小物件儿,林宪也习惯性地接过,两人配合默契,似乎这几个月的分别从未存在。
珠珠两只眼睛看着他:“那叫你宪儿?”
林宪皱眉,虽然父亲一直这样称呼他,但姐姐这样叫他,却总让他觉得不自在,总觉得自己低了姐姐一头。
他摆摆手:“算了,你先叫皮皮。我已经考中了秀才,寻常出门总不好让人直呼其名,也该让父亲给我起个字了,到时候你再改不迟。”
皮皮这个小名被亲近的人叫着倒还好,若是自己的同窗也这么叫,他可不会觉得高兴。
珠珠点点头:“等父亲回家,你自己向父亲提。”
说到这儿,林宪难免觉得不平,“我中秀才都两三月了,怎地父亲也给我取字,还得我自己问他要?真是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
林宪没在意,直接坐到珠珠身边,“祖母和娘亲呢?”他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两圈,笑道,“难道又去参加那些夫人家的宴会,想要为你挑选夫婿?”
珠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手中的木头开始雕刻。
林宪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愈发得意:“姐姐你的年纪也不大,为什么祖母却这般着急地薇妮寻找夫婿?难道害怕你嫁不出去?”
珠珠放下手中刻刀:“皮皮,你那些至交好友知道你在家就跟皮猴子似的?对姐姐一点尊重也没有,也不怕日后被人听到,影响你的仕途。”
与珠珠一般,皮皮早早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彼此也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只是皮皮想要科举入士,却不得不注意自己在外的名声。
林宪却一点也不担心:“我们姐弟之间相处,谁又敢传到外面?”他视线落在珠珠雕了一半的木头上,“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