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三皇子的剧本,接下来他只要娶了裴玉琢,便能接过对方手中的兵权、国内诸城的管辖权,在民间的威望,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这一路,他一直对裴玉琢关怀备至,眼看就要能趁虚而入,三皇子去找了正在安排大军驻扎的裴玉琢,二人一进帐篷,他便开口询问,说要何时举办婚礼,那时在旁边的原身,恨不得贴到三皇子面前打他一套,灵魂状态的他,早就看到了不少三皇子偷偷和女人厮混的模样,就说他身边的那个经常不见的小太监,不就是人男扮女装的吗?
“三皇子。”
“还叫什么三皇子呢,以后叫我夫君就好。”三皇子深情似海,然后看着裴玉琢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扎在了他的胸口,“你……”
“自我父亲死后,我谁也不相信,尤其是你们夏家的人,嘴里没一句真话。”裴玉琢可比这些皇子,更知道怎么样伤人能害人性命,她的匕首淬了毒,转了个圈,加大创口,便直接拔出,她神色冷漠,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住了父亲留下来的玉佩,没人是天生刽子手,每次杀人,她都乞求着父亲给她力量和勇气。
三皇子的目光渐渐涣散,他颓然倒下:“第二次……有用吗?”失了性命,大营里,裴玉琢看着对方依旧睁着的眼睛,背过了身,她的目光从痛苦变成坚毅,拳头紧握。
然后,原身便看不到后续,就这么进了黑暗空间,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从家中的奇怪传闻、太子害人的真相、女儿从小周边的诡异事情、再到女儿被逼上梁山、第一次杀人时,女儿躲着人,在树后呕吐、她流着泪送走了旁支的几个姐妹、眼睁睁地看着战争中,曾经和她说笑的士兵、叔伯牺牲……
他这辈子见惯了沙场残酷,最大的愿望,便是让女儿过得平安喜乐,可他不但没保住女儿,还要女儿被逼着面对一切,甚至进了沙场。
原身想不明白,一切到底怎么了,可裴闹春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系统这回提供给他的小说,名字很简单,叫做《将门皇后》,是一本标准的古代言情小说,讲述了身为裴将军之女的裴玉琢传奇的一生。
在小说里,原身是无往不胜的大将军,那一年,二皇子被送来边疆锻炼,夏仁帝下了旨意,要他做个副将,又给原身去了私信,说是要让二皇子混点军功,二皇子在军事上很有天分、又不耻下问,在原身的带领下,同年破了边境外敌,大胜而归,回到京都不久,夏仁帝便下了旨意,将裴玉琢赐婚给他,他的想法没那么复杂,只是为两个不继承皇位的儿子安排点退路。
一场婚宴,十里红妆,原身千里迢迢赶回家中,送着女儿出嫁,婚后,夫妻俩互相珍爱,彼此相守,虽有其他人想要介入,却没能掺和进来,二皇子等着皇上下旨,有了封地后便带着妻子离开,可没想,太子由于私下暴虐,被屡屡上折,废去了太子之位,一时皇位继承,竟成了一片迷云,他们虽无继承之意,却也挡不了别人的算计之心。
而后便是一场持续甚久的,围绕着皇位的“战争”,二皇子被逼得自保,他屡屡想要将妻子送走,却没能成功,最后被太子构陷,下了大牢,当初得了裴玉琢帮助的人,特地辗转送来信件,上头写了,太子打算以他们两夫妻为诱饵,吊裴将军回京都后,来一场鸿门宴直接斩杀,裴玉琢在确认了真伪后,很是果断,先是辗转的送走了自己的祖母,而后动用了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带着亲卫老兵,连夜劫狱,带着二皇子直接快马加鞭往边疆赶去,一路风雨,总算及时杀到,而后便和父亲一起带着大军,率兵回京都,他们一开始,没人有谋夺皇位的想法,只是面对皇权斗争,不争便是死,他们不得不争。
小说里,还穿插了几段,被追兵追杀时,裴玉琢镇定自若,护着夫君,杀人,防守,哪怕是当地镇守部队前来围歼,也凭借着卓绝的武力和计谋闯出,若不是她在,纵然再给个几百一千的士兵,恐怕都难以让二皇子留下性命。
平日里文官为王,可在战场上,自是谁有兵谁最大,兵临城下,太子最后自尽于大殿龙椅之上,三皇子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然后二皇子登基为王,封裴玉琢为后,夫妻相守一生。
当裴闹春整理好自己脑中的思绪,看着眼前的那人时,他的脸上只余平静。
那男人开了口:“这辈子,我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我的女儿,要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他一瞬间眼神有些迷茫,犹豫着开了口,“如果……如果她真的想要做的事情,就让她去做吧。”
“好。”裴闹春应了。
……
大营之中。
“将军,该用饭了。”粗哑,恭敬的男声响起,他看见正倚着头,闭眼小憩的裴闹春,忧心忡忡,“裴将军,连日征战,你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现下眼看没什么大事,不如您休息一会?”
这几日来,那天杀的宁朝,不断使了小股兵力过来试探,他们马匹好,又大多是天生的骑兵,跑的速度极快,受不到什么损失,可他们军营上下,却已经是疲惫不堪了,裴将军向来以身作则,只要进入战时,便全面警备,普通将士们还能轮岗,换着休息一番,他除却就这么趴在桌上浅眠,没再好好地休息过。
“我没事。”裴闹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他压着的这张桌子,是原身用来办公的,上头全是各式各样的地图、文书、情报,而前头还有个巨型的沙盘,已经被按着周边的地形布置完毕,旁边散落着不少手工制作的小旗,但看起来不算凌乱。
按原身的地位,通常是自行吃饭的,只是他更喜欢和士兵们在一起,便通常是到后头去和众人一起用饭。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准备出去,刚刚的亲卫还未离开,他低声开了口:“将军,小姐和老夫人的信件和东西已经送到,您是要饭后看还是现在?”
“饭后吧。”裴闹春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刚刚接收完记忆,一瞬间还有股强烈的混乱感,毕竟这回给的小说,可和原身记忆里的剧情,完全对照不上,他有很多的想法,却还差这么凌门一脚,做个最后的确认。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军营住在在城外时,用的是各式的布制帐篷,最大的一顶,是医营用的,他自己一人,住的并不算大,才掀开布帘门,就一下有了真实感,抬眼望去,便能看到周遭环境,目光所能及的最边缘处,有扎好的木制围栏,即使到了饭店,也依旧有这么几十个士兵,正持着武器,身穿简单的布甲小心巡视,脚下的地界。
一见他出门,所有的士兵无论做什么,都不忘立刻站定行礼,眼神中全是恭敬,任谁都能看出,在他们的心中,裴闹春这个大将军的地位。
前头的木制瞭望台那,还挂着自制的旗子,一书大夏,一书裴,前者高,后者低。
不过此时也没有细看的功夫,他跟着亲卫拐过弯到了后厨那,军营里自是没有做什么餐厅的,各自领了饭,便到外头就地坐下,用起了餐。
第85章 (古代)女儿身边的人都重生了(四)~(六)
京都城内, 一如往常,人来人往,这是一朝都城,无论是商贾士人、达官贵族, 大多聚集于此,诸多坊市街区,均这么围绕着正中的大夏宫层层散开,离得越近的街区, 便也越是要繁荣一些,寸土寸金。
裴将军府, 正位于宫城不远处的官员府邸群落之中, 这也是从裴闹春的祖父那辈起, 便开始住下的房子, 这几年来修缮了几回,又由于级别的提升, 扩建了一番,过往之人,但凡看到那宽阔的府门和那牌匾之上的一个裴字,便要人心生敬意。
在这年头,除却那些个读书的士人,大多数平民百姓, 是没那个条件和渠道识字的,只是看多了,便也记得了, 毕竟几乎每几年,都会有边疆的战士,扶着棺材、带着亡者的衣冠,千里赶来,送其下葬,见多了,其他的字不认得,单那裴字,还是能记下的,他们虽有的大字不识,平时身如浮萍,可还是知道,是谁护着整个大夏安宁,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被送来落叶归根的棺木和衣冠冢,大多被葬或立在京都郊外不远处的裴家庄那,除此之外,还会有不少由于伤残、年迈被送回的老兵,带着家人,一块守护着曾经一起浴血的兄弟。
一大清早,裴将军府门已经大开,负责看门的可不像别家,是押了身契的小厮,整个府邸中,除却应当有的奴婢嬷嬷,其他尽数是裴家亲自培养的亲卫,大多见过血,杀伐果断,可要是站在门边时,却又能收敛起一身的锋芒,看着和寻常小厮毫无差别。
过了招待客人的前屋,到了后院又过长廊,便到了后院,宽阔、崭新的屋子,却用得不多,大多空置着,哪怕是勤于清扫,也毫无人气,这并非因为裴家奢靡,只是去沙场的路,十个走,一个回,渐渐地,住在此的人,便也越来越少。
“小姐,你该去练女红了。”丫鬟秀玉,是打小跟在裴玉琢身边的,她的父亲是跟在裴闹春身边的亲卫,由于从小和裴玉琢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隔阂,很是亲昵。
“我不喜欢练女红。”小小的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发量挺多,利落地束了个童子髻,穿得挺利索,正在那对照着摊开铺平在桌上的本册,比弄着手脚,时不时地还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挂在旁边,镶嵌了华美宝石的匕首。
秀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那老夫人来了你要怎么说呢?”事实上,就眼下小姐练的这本册子,还是央着她偷偷去从父亲那顺来的呢。
小小的人儿,终于无奈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放在桌上,托着腮,满面愁容,总有些小大人的感觉:“是啊,那还是去练一会女红吧。”
将军府里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毕竟人口极少,正经的主子,也就是裴老夫人和裴玉琢两个,裴玉琢是家里的独苗苗,从小很受宠爱和关注,可这没让她变得骄纵,反而更是懂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是听着祖父、曾祖父、父亲等人的故事长大的,家里的奶嬷嬷为了哄她睡觉,只能把自己听到过的翻来覆去地讲——
“那时候,宁朝还没成立,那是好几股的散乱势力,几乎每到秋冬,就会有外敌入侵,你曾祖父总是无所畏惧,只要敢来,他就接战,在他守着边疆那二十年,大夏朝没再丢过一座城。”
“你祖父到战场时,年纪还不大,只是他生来很有谋略,去了没多久,便以轻骑四处游击,一度打得宁朝人岌岌可危,四处闪躲。”
“你父亲上战场时,年纪比你祖父还要小些,你祖父离得急,也没来得及教会他太多的东西,那时他去,老夫人一度昏厥,觉得这是把命挂在腰带上,可能怎么办呢?这就是裴家人的宿命。不过老爷他许是继承了裴家人流淌在血脉之中的掌兵天赋,无往不胜,宁朝人本来还以为我们裴家没人呢,结果老爷一到,还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就连奶嬷嬷,说起这事时,都是一脸惋惜和骄傲混杂的表情,一方面为裴家人的英勇觉得骄傲,可另一方面,战争,是要死人了,裴家人前仆后继的去,最后只剩下了家里的一堆娃娃。
尚还不太知事的年纪,裴玉琢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她时常做梦,梦里那个她只看过画像的父亲,出现,带着她上了沙场,平复外敌。
可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娇小姐。
裴将军府中,有漫长的回廊,特意请了人来做地雕刻,裴老太太说是老太太,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也就四十出头,她衣着、首饰均很素淡,自打丈夫死了、儿子在沙场杀敌,她便自己立了个小佛堂,日日在那祈福,除却关心孙女,无欲无求。
“你说这丫头,像了谁呢?”裴老太太声音带着感慨,她其实早就看到自家孙女在那,学着想要舞枪弄棒。
旁边的,是李嬷嬷,她头低低:“许是像了老爷吧。”
“是啊。”她远远地,能看到裴玉琢,已经进了屋,约莫着是开始练女红了,也不打算进去,转身就往外走,“可像他爹有什么用呢?”她想起了那早逝的儿媳,眉眼温柔的模样,可和这孩子半点找不到一样的地方。
李嬷嬷不敢吭声,她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
“难不成我们裴家,以后连女儿都得送到战场上去?”她像是在自问自答般地重复了一遍,“不了。”
这辈子,她送走了太多人,丈夫走时,还是神采奕奕,身形魁梧,回来时,却连肢体都不太齐全,而儿子呢?出生到现在,也就前十四年待在了家里,这近十年间,连个年都没有回来过。
她早就发现孙女对兵法、武艺有兴趣的事情,可她装聋作哑,全当没听到,儿媳妇没能生个儿子,那也许是天注定,注定到这辈子,裴家人对大夏朝边疆的守护到头了,该换人了,接下来谁也别去。
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可恶,裴老太太心里难受的叹了口气,她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她跪在佛前乞求,乞求她这混儿子,折了个腿、去了个手的,打不了仗,只能回家,最起码这命能留住。
裴老太太把裴玉琢当成宝贝,她希望,儿子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喜乐,健健康康安心地长大,许个好人家,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携手,共渡一生,以后子孙满堂。这样的愿望,这大部分的长辈对子女、孙辈的期待没什么不同,甚至以裴家积累的财富、地位来说,这样的要求,根本算不得高,可也正因为是在裴家,这样的期待,就像是奢望。
每回看到裴玉琢在偷偷练武艺时,她都情不自禁地心悸,想起了当年,丈夫总不在身边,儿子却牟足了力气,一门心思想要学好兵法、练好枪法,只等上战场,驱逐外敌,后来他也说到做到,看,这不是一去十年没有回来了吗?
“李嬷嬷,你说,怎么能让玉琢收收心呢?”她轻描淡写般地问。
“老奴想,小姐素来懂事,只要老夫人您提一提,她肯定会收心的。”李嬷嬷恭敬地给了建议,这倒也是真话,由于裴老夫人身体不好,裴玉琢从小就很有要照顾祖母的责任感,从来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上回裴老夫人不舒服,裴玉琢直接在她房间中停了张床榻,足足陪了小半个月,直到身体转好才再度搬离。
“是啊,她会懂事的。”裴老夫人在心里打算着,决心过几天,怎么敲打孙女一番,“对了,春儿那送信回来了吗?”她每年都会送信件过去,倒也没有浪费人力,毕竟边疆将士不少,裴家边专门安排了一队人,帮着运输东西和信件,顺便带着货物转卖,终年往返于边境和京都。
“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李嬷嬷心里有数,每回送东西回来的时间都是这几天,她心里也郁闷,这老爷,什么都好,唯独就这点不好,大抵因为是个男人,每回写信过来,就是那老三句,身体好吗?我在外一切都好,你们照顾好自己,也不晓得多问问、多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