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因有些懒得抬了抬眼皮,瞥了眼戚越。
“随便。”
戚越心口一窒。
黑沉的眼神,缓缓浮上一丝不安。
他终于知道,这样的姜晚因,他为什么不放心了。
因为,眼前的姜晚因,就像——
没了魂。
第16章
最后,戚越选择了先去找行李。
准确地说,是先去找他们那艘游艇,兴许他们运气好,游艇只是被拍上了岸,并没有损坏。
但戚越也知道,这个希望,微乎其微。
戚越和姜晚因此时正前后脚沿着沙滩边上走着,过了凌晨那一两个小时,太阳渐渐露出了脸面,驱走了两人身上的寒意,算的上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候。
而姜晚因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蔫吧模样,慢慢悠悠地走在戚越后面,一点没有昨晚的着急样。
戚越想了想,停了下来。
后头的姜晚因低头看自己沾染了一点沙泥的脚丫,每往前一步,脚丫陷入沙泥,再抬起,沙泥抖落,可脚丫还是脏了。
就像踏入了污秽世界,又怎么能奢求干净地全身而退?
姜晚因眼神微黯,整个人像中了名为“丧”的魔咒,仿佛一个烂核的荔枝,即使外表多么饱满多汁,一下口全是腐烂的滋味。
连她自己都嫌弃。
只是还未等她再迈出下一步时,额头先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件。
姜晚因痛得“撕拉”抽了口气。
戚越感受到身后人的抽痛,眉心掠过几片乌云,转身想同姜晚因说点什么。
姜晚因正半揉着自己发疼的额头,还没等戚越说话,她倒是先下意识责怪起了自己。
“我刚才没仔细看路。”
“你没事吧。”
一个被撞得额头发红的人,反而来问他这个肇事者有没有事。
如果,戚越不认识先前的姜晚因,一定会觉得姜晚因这人有点胆小瑟缩,说话小心翼翼的。
偏他认识。
想着先前即使是自己有错,也会理智分析错误责任方究竟有哪几方,而不是全然盲从地只会认错的姜晚因。
要是刚刚那样的情况,姜晚因一定会大大方方,神采飞扬地同戚越掰扯两人的责任一半一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只会怪自己。
戚越唇线泯得就像不远处的海平线,平直薄凉,这样的人,一看就很冷情。
偏他落在姜晚因的视线,同初升的太阳一般泛着滚烫的热浪。
戚越盯着姜晚因有一会。
“你到底怎么了?”
从戚越转身到刚刚说话,姜晚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戚越的胸膛,没对上戚越的眼。
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
姜晚因颤了颤睫毛,头垂得更低了些。
“没怎么。”
声音低而迟缓。
戚越环了环胸,看着眼前明显异常的姜晚因,声音微冷。
“你当我是傻子吗?”
“真没事。”
“我们不是要找行李吗?能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吗?”
性子变了,连带声音都弱气了几分。
姜晚因说完,有些急地越过眼前的戚越,准备往前走,那样子看着像个逃跑的士兵。
这回戚越并没有阻拦。
只他回身看向前面走得有些急的背影,眸子亮了亮,静静出声。
“不浪费。”
戚越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
海风卷起了姜晚因身上的一片树叶,划过她手臂,飘落于地。
姜晚因身形一顿,一只脚还保持着抬了一半的样子。
不知是听了戚越的话,还是因为身上的树叶落了地。
戚越看着前面不动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
躬身,捡起地上从姜晚因身上飘落的树叶。
感受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姜晚因眼眸微闪,沉声。
“你知道……”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在姜小姐身上费时间,戚越觉得那不是浪费。”
自称用上了“全名”,代表语气的认真和郑重。
戚越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在看到姜晚因渐渐消沉的眼时。
眼前这个纤瘦的背影,对他而言,越发像个谜。
可却越发让他着迷。
姜晚因心跳再次发颤,若不是有那样的前因后果,戚越的话,比戚文东的每天一句“我爱你”更让她动心。
这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有过多少过往,才会随便说一句,都让人脸红心跳。
姜晚因突然间好似对戚越的过往更好奇了些。
只是,想起戚越销魂的声音,曾经也对别的女人有过类似的呢喃。
她心头不知怎地,有好些酸泡泡止不住上冒。
不过,眼下也不是关心这事的时候。
正因为她对戚越心动,所以她更不想让他知道。
姜晚因抬了抬下巴,吸了吸鼻头,略微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声音勉强捡起几分冷淡。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
不会动容,不会心软,交付她的秘密。
但这话一出口,姜晚因就卡壳了,她瞳孔略微放大,心头怨怪自己情绪影响智商。
这不变相不打自招吗?
谁料,身后的男人淡定异常。
“我知道。”
“那你还……”
姜晚因手捏的有些紧,全程从头到尾,她都不敢回头,怕眼神泄露真实的情绪。
那种无边无际的沉闷感,她并不想再多拉一个人陪她。
谁料这时,她耳后却忽然间有了冰凉的异物感。
鼻尖钻入独属于树叶的草木香。
是刚刚从她身上掉落的树叶。
现在却被戚越别在了姜晚因的耳后。
隔着那层薄薄的树叶,姜晚因能感受到戚越手指的温度。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磨过她的耳朵,让她的耳朵略带一些痒意。
“可是……”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痒意响起。
“我等你。”
等你有一天,愿意同我坦诚相见。
第17章
姜晚因摸了摸别在耳后的树叶。
她刚才问戚越为啥把树叶别在她耳后,他只淡淡回了两个字。
“好看。”
那么古板冷硬的人,竟然还会夸人好看。
姜晚因感觉自从流落到这个荒岛起,她见到的戚越好像更像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敷衍的客气礼貌。
就像刚刚。
想到刚刚,姜晚因微微颤了颤睫毛。
姜晚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她能看出来,戚越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一开始,是想逼她同他说明。
这要换成正常理智的姜晚因也理解戚越为什么会这么做,两人处于这样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的情况,更应该减少不确定的爆炸因素。
沟通和坦诚,都是两人要学会的第一步。
但姜晚因不愿意,有些秘密,是一辈子都不想揭开的疮疤。
可后来,戚越却突然松软了语气。
退了一步。
他松软的契机是……
姜晚因因为情绪问题,极为敏感,也比平时更喜欢思考了些,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方才的对话。
几秒之后,姜晚因瞳孔为微张。
过了一会,她将耳后那片树叶折了折,使其位置更为稳固。
姜晚因盯着前头男人一如初见带有健气的宽厚背影,脸上有些艰难地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戚越,他是不想让她看轻自己。
***
之后,姜晚因的情绪好了一点点,同戚越说话,也不是“随便来”“随便去”,稍稍有了些积极的想法。
这会,两人正在估算海啸把游艇拍到哪个位置去了。
姜晚因开口道:“海啸排浪是直直升起扑打,不会有旋转现象,如果游艇真的被拍上岸,应该还在那条经度线上,不会错开太多。”
姜晚因接着道:“要是能算出我们现在位置的经度,应该能好找不少。”
说完姜晚因又略微嘴角下垂。
“可我们现在没有工具,至少要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五位,才好方便确定位置。”
即使姜晚因现在情绪还有些down,但提到数字和计算分析,这些她喜欢并且擅长的东西,好看的茶色眸子灵动了不少。
这幅模样落在戚越眼里,他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就在姜晚因想试试要不立个杆子测测粗略经纬度,死马当活马医时。
戚越出声。
“跟我走。”
蹲在地上,准备立杆子的姜晚因抬了抬头,眼神带有几分疑惑和好奇。
“你知道在哪?”
戚越没说话,但行动已然表明,率先向某个方向走了去。
快速跟上的姜晚因双手交叠背在身后,拿着刚刚那根准备测经纬度的小木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手心。
在这个时期,按理说很难对外物产生任何兴趣的她,有了询问戚越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往哪走?”
戚越昂头走在前方,已经不再是特种兵的他,却好似因为常年的习惯,走路还是不自觉身板挺直,左右脚跨出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一板一眼的紧。
听到身后姜晚因的询问,戚越指了指不远处有些翻白的鱼肚。
“记得吗?”
姜晚因匆匆看了一眼,她虽精于计算分析,但不是火眼金睛,再加上她也分不清这些鱼群,所以她只是懵懂地看向戚越,摇了摇头。
戚越眼里清亮,好像早就知道姜晚因会这么说,回道。
“那是一条鲫鱼。”
姜晚因:???
平素对着一群新兵蛋子,根本不会多解释的戚越,难得耐心地回了姜晚因一句。
“是一条淡水鱼。”
“而且是我们船上的淡水鱼。”
最后一句话信息量蕴含极大,姜晚因微愣,下意识张了张口,但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好似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她的欣喜和震惊。
先前戚越说淡水鱼时,姜晚因就有些奇怪了,大多淡水鱼在海水里存活不了的。
后面那一句倒是补充解惑到位。
不过她都不知道他们船上还有鲫鱼,戚越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船上有鲫鱼?”
“我买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不怪姜晚因惊讶,她跟戚越除了晚上睡觉外,基本没怎么分开过。
“在你和小朗说话的时候。”
姜晚因想了想,对上了号,是有这么段时间,那会她专注同小朗说话,都没注意戚越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