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瑜王不领情啊。
听到这,瑜王却再也无法淡然了。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喊:“你怎么能怎么能!你害得我好苦啊!”
楚少渊定定看着他:“王叔,你有不臣之心,朕为何不能助你一程?也好叫你清醒清醒,省得一直活在梦中。”
瑜王起事不成心中恼恨,见他如此戏耍自己,更是满腔怒意,他一把拔出长剑,指着楚少渊道:“楚少渊,你欺人太甚!”
楚少渊盯着他,无奈摇了摇头:“王叔不听劝,朕也无法,来人,请王爷下去休息。”
这一回,一直没有动静的士兵们动了。
一队十人上前来,就要压着瑜王退下去,此时瑜王已经状若癫狂,他挥舞着自己的长刀,一直往码头这边退过来。
码头距离楼船还有一条长长的廊桥,楚少渊倒是不怕他冲过来,但身边的仪鸾卫却分外紧张,各个都聚精会神盯着瑜王。
“看谁敢碰本王,没规矩的东西!”瑜王闷头往前冲,大声叫喊着。
此时的瑜王满心只剩下愤懑,几年准备付诸东流,自觉机关算尽,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被人嘲讽,无数人盯着他看,除了那条幽深的廊桥,他无处可去。
他就像是一条发了疯的野狼,用力挥舞着手中长刀,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就连瑜王世子也不行。
瑜王世子已经傻了,他跪坐在地上,小声叫他:“父王,别闹了。”
瑜王根本就不理他。
楚少渊倒是看了一眼楚少泽,见他虽然也很害怕,却意外很平静,不由有些诧异。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楚少泽才略微有了些存在感。
楚少泽根本没看到楚少渊的眼神,他只是盯着瑜王,尽力规劝他:“父王,你回来吧,一切都结束了!”
无论楚少泽如何想,瑜王都不会听他的了。
他们只看瑜王在码头上仰天大笑,手中长刀在等下闪着银光,看得令人心惊胆战。他癫狂着,一路退到廊桥上,仿佛疯了一般,一把抓住廊桥阴影里躲着的人,挥刀就砍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个人影就这么倒了下来。
那动静,听得人背后发凉。
楼船上的人们这才发现,廊桥上不知什么时候躲了个人,就这么被疯了的瑜王抓住,一下子便丢了性命。
楚少渊微微皱起眉头,看了赵忠一眼,赵忠便冲岸边打了个手势。岸边的士兵们迅速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抓住瑜王。
就在这时,瑜王回头看了一眼楚少渊。
他一脸鲜血,眼睛通红,容貌同楚少渊有一两分相似,此时却完全看不出英俊的样貌,留下的只有狰狞和愤恨。
“楚少渊,本王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大梁将亡,大梁将亡啊!”瑜王高喊一声,大刀一挥,直接摸了脖子。
血溅当场。
就看他高大的身躯定定站了一会儿,仿佛顽强的铁壁,然而转眼之间却忽然一软,顷刻间轰倒在地,鲜红的血肆意流淌,染红了廊桥上柏木。
楚少渊皱了皱眉头,见他已经自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他心中到底不太畅快,不由叹了口气:“把王爷请下去吧。”
士兵们领命,一起把瑜王抬了下去。
此时,瑜王世子突然说话了:“陛下,臣伏法,臣有罪。”
他跪在地上,沉默地冲楚少渊磕头,明明河岸两边站了数千人,却只听到他一个人的磕头声。
嘭、嘭、嘭。
那声音在宁静的深夜里回荡,让人听了越发沉闷。
楚少渊皱起眉头,对赵忠丢了个眼色,赵忠便命属下赶紧把瑜王世子请了下去。楚少泽也不用人拉扯,自己果断起身,老老实实跟着士兵退了下去。
等他被押了,此事才算过去。楚少渊大手一挥,士兵们就迅速撤退,除了原本应该护卫楚少渊回宫的羽林卫,眨眼间人就都消失不见。
场面瞬间扭转,除了心中有数的几人,其他人还都缓不过神来,大使们躲在船舱里,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令他们震惊的不是瑜王逼宫失败,而是大梁威武之师,深夜里的数千士兵就仿佛一道黑夜中的暗影,来无影去无踪,令人心惊胆战。
阁老们都经过大风大浪,这会儿早就回过神来,谢首辅更是上前劝:“陛下也别太过伤怀,此时夜深,不如早早回宫?”
楚少渊场叹口气,道:“走吧。”
他话音落下,大家才仿佛大梦初醒,纷纷跟上他往岸上走。
苏轻窈和沈如心跟在楚少渊身后,总觉得瑜王杀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很令人在意。
待一路通过廊桥,便看到地上那两摊鲜明的血迹,楚少渊没什么表示,苏轻窈倒也不怎么害怕,只跟沈如心一起饶了过去。
待到了岸边,留守的羽林卫上前,跟赵忠小声说了几句。
一直冷静淡然的仪鸾卫镇抚使大人,这一次蓦然变了脸色。
他也不准备隐瞒,当机立断转身对楚少渊道:“陛下,刚才瑜王殿下刺杀的人是罗孚大使。”
楚少渊一挑眉,实在有些惊讶。
谁都没想到罗孚大使偷偷藏在廊桥上要做什么,但他却意外被瑜王杀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轻窈也听到赵忠的话,往后看了一眼,就看罗孚的几个年轻使臣正跟在众人身后,可能是因为冻得时间有点长,他们看起来有些木然,似乎是没发现罗孚大使不见了。
楚少渊也发现了,沉吟片刻对赵忠道:“先回宫,其余使臣安置在驿站,单独把罗孚使臣送进鸿胪寺,让周书玉亲自安抚他们,明日朕再召见。”
两国交战都不能杀来使,此时不过是递交国书商议互市,罗孚的大师却死在大梁,确实很容易让罗孚抓住把柄。
楚少渊脸色也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使臣的面,却还是忍住没有表态。待他上了御辇,就把苏轻窈接了过来,让她陪着自己坐。
苏轻窈坐下后松了口气,让柳沁给她取下发冠,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陛下也毋须太过烦忧,此事纯属意外,这么多外使都看在眼中,咱们还能诓骗他们不成?”苏轻窈安慰道。
楚少渊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却说:“你说他为何偏要出现在那里?其余的罗孚使臣都还留在船上,只有他刚一靠岸就跑了过去,还特地藏在那个地方,也不知打什么主意。”
苏轻窈也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闻言道:“他好奇?”
瑜王那个架势,肯定楼船一靠岸就拉开阵仗,罗孚的使臣一直在甲板上,能清晰看到岸上情景,会好奇过去围观也说不定。
但这个好奇的程度就太令人费解了,那么多士兵守在岸边,他还靠得那么近,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不管如何,他都自己倒了霉,枉送了卿卿性命。
楚少渊摇了摇头:“凭罗孚对大梁的态度,恨不得大梁现在就改朝换代,恨不得王叔造反成功,取朕而代之。”
“他们绝对不会好奇,只会幸灾乐祸,隔岸观火。”
所以,罗孚大使的行为,就太说不过去了。
苏轻窈想到这,突然道:“你说,那些罗孚使臣,真的没发现他不见了吗?”
楚少渊微微一愣,随即皱起长眉。
“罗孚……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楚少渊长叹一声,打开折子就开始写军令。
苏轻窈看他愁眉不展,也很着急,却不知要做什么才好。
待楚少渊一折写完,叫赵忠进来让他八百里加急发到溧水,这才发现苏轻窈苦着一张脸,并不是很开怀。
瑜王伏法,逼宫失败,明明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叫楚少渊这么一分析,弄得苏轻窈也紧张起来,一点欢喜意都没有。
楚少渊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不怕,咱们早有准备,也一直在等这一天,提早到来就能提早结束,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朕都不会让罗孚好过。”
苏轻窈回头看他,见他一脸坚毅,不由松了口气。
“只望事成,家国永安。”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一号boss,狗带
第148章
回程的速度自是比去的时候要快许多,反正也不用再耗时间, 楚少渊便命尽快回宫。
待坐稳之后, 楚少渊看苏轻窈累了, 就让她躺下来歇会儿。反正回去也没人要接见,倒是不担心妆容不整。
苏轻窈心里头装着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结果刚一躺下来便困意袭来, 就直接睡了过去, 楚少渊叫她都没反应。
楚少渊看了看她, 笑着让宫人给她盖好被子,继续写奏折。
等回到宫中,已经是深夜寂寂, 长信宫中一派宁静, 只有马车声惊醒了晚睡的宫人。
帝妃三人在玄武门内换了步辇, 直接在景玉宫门口分道扬镳。楚少渊跟苏轻窈回了宫,匆匆洗漱便歇下了。
跑这么一天十分劳累,便是再有什么大事, 这会儿也都顾不上斟酌, 两个人一夜深眠到天明,待听到外面宫人来回走动, 才一起醒了过来。
苏轻窈揉了揉眼睛, 刚想叫楚少渊起来上早朝,坐起来那一刻才意识到今日沐休,便又仰头躺回床上。
“看我这记性。”苏轻窈嘀咕。
楚少渊拍了拍她的手, 也躺在那不动弹:“歇一会儿,今日还有的忙。”
苏轻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命哦,每天都不停折腾。”
楚少渊笑笑,反而安慰她:“以后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该忙的却也不能闲。
瑜王造反,失败自刎,这可是大事。今日便是不用开大朝,文渊阁也闲不下来,这事怎么也要忙到年后才能算告一段落。
瑜王作为正一品亲王,他有自己的属官和府兵,不仅如此,他的姻亲、老师、朋友等也要被查,涉及谋逆大罪,必要祸及九族,一旦要查则牵连甚广。
除了九族之外,他在朝中还有人脉,此事一出,自是人人自危。
楚少渊却并不打算罪及九族,在他看来,此事大多为瑜王自己一意孤行,他自己本身已经自裁,没必要再去牵连九族,只三族就已足够。
也不是他仁慈,主要是瑜王也没什么九族可言,楚氏人丁凋零,能凑个三族就算不错,九族是真没有,楚少渊也犯不着为他再去动皇亲国戚。只要把涉案人员查清,该罚罚该放放,都能老老实实的便足够了。
即使如此,事情也相当麻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了结的。
楚少渊自己又忍不住念叨起来:“这个年就不想让我好过,我就是个劳碌命,两辈子都这么忙。”
反正是在帐子里跟自家人说话,楚少渊就不那么顾忌,这么跟苏轻窈念叨了几句,显然不太高兴。
苏轻窈听着就笑了:“等年过完,春日来临,陛下不忙了,咱们就出去玩?”
楚少渊搂住她,使劲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好,只能靠这个念想撑着了。”
他话是如此说,苏轻窈却知道他一点都不嫌烦,当皇帝当习惯了,日常就是这么多事,哪一天都没怎么清闲过。
说起此事,苏轻窈突然想起岑氏来:“陛下,那孩子的事……”
楚少渊叹了口气:“瑜王野心太重,他家的孩子自不适合,岑氏也未曾有孕,此事暂且作罢。”
岑氏的孩子没生出来,也就意味着兴武帝不会再有,苏轻窈顿时有些呆,忙问了一句。
“那以后可如何是好?还有谁家合适?”
楚少渊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当即就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苏轻窈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忙趴在他背上看他的表情:“怎么了?我没说什么啊。”
楚少渊不吭声,假装生气。
苏轻窈使劲想了想,才略微有点想法:“难道是因为我说孩子的事?我也是为陛下为大梁操心呢!”
这会儿楚少渊开口了:“你怎么不想,咱们自己生一个?”
苏轻窈微微一愣,主要是前世今生印象太深刻了,苏轻窈下意识就觉得楚少渊生不出孩子来,所以一提起此事,想的就是去谁家抱一个回来,完全想不到要自己生。
她就是想……也没那个机会啊。
不过楚少渊都这么说了,苏轻窈当然知道怎么哄:“我想啊,我天天都想,那咱们现在就努力生一个吧。”
楚少渊:“……”
就不能哄哄朕吗?朕已经够可怜的了!
苏轻窈看他哀怨地看了自己一眼,终于忍不住许笑出声来,有可能是早起太饿了,她笑得肚子痛,差点没在床上打滚。
楚少渊见她这样,满腔怨气也都散了,忍不住跟她一起笑起来:“你啊,也就你敢这么气我,都不会说点好听的骗我。”
苏轻窈终于止住了笑,擦了擦眼泪,说:“我们说好了的,要彼此坦诚呀。”
楚少渊:“……好吧。”
苏轻窈笑够了,人却还是要哄,她蹭到楚少渊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说:“咱们只要把巫咒解开,自然就什么都能有了,不过若是没有,日子不也照常过?”
“楚氏的孩子都很聪明,便是迫不得已抱一个回来养着,咱们两个做爹娘,还能教不好一个孩子?”
她声音轻柔,还带着暖融融的笑意,楚少渊这么听着,神情便也淡然下来。
“好,听你的。”
两个人打闹一会儿,因为瑜王带来的不愉快便烟消云散,待楚少渊去前头忙,苏轻窈便也换了一身素净些的宽袖袄裙,让人叫来王木头。
王木头最近这段日子实在焦头烂额,连晚上都没空睡觉,如果不是贵妃娘请他,他恐怕真是来不了。不过苏轻窈也不多难为他,不给他什么额外的吩咐,只让他派人带顺嫔邢子怡去大狱即可,她随后也会去。
王木头不是很明白:“娘娘,那地又脏又乱,还阴森森的,多不吉利啊。”
苏轻窈摇了摇头:“你照办就是了,顺嫔那你看着点,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她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