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贵妃多妩媚——鹊上心头
时间:2019-07-03 10:21:36

  苏轻窈困顿难消,一开始并未注意,反而柳沁机敏,拽了拽她的衣袖:“小主,是惠嫔娘娘。”
  苏轻窈顿时一个激灵,所有瞌睡都吓跑了。
  她所住的碧云宫后殿,主位正是从四品惠嫔娘娘,因着宫中宫室有数,所以哪怕是嫔位娘娘也可能会居于后殿,不过东六宫怎么也比西六宫热闹,碧云宫前殿也无其他主位,惠嫔住得倒也不算憋屈。
  到底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苏轻窈不好现在就得罪她,一见了她的仪仗,立即就叫停了步辇。
  柳沁上来扶她下来,两个人就站在步辇边上,乖乖等着惠嫔娘娘仪仗过去。
  惠嫔一开始没瞧见是她,这么大的阵仗,想也不是一个小选侍能搞出来的,不过走近一瞧后头跟着的明显是小黄门,当即就明白了。
  一宫住着,她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苏轻窈特地下了步辇迎,她也叫人略停了停。
  苏轻窈领着柳沁行礼:“给惠嫔娘娘见礼。”
  惠嫔摆摆手叫她起身,嘴里说着“大喜”,眼睛却控制不住往她身上扫。
  只见她脸色苍白,眼底青黑,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若不是旁边的宫女搀着,恐怕都要站不稳,显然昨夜是累极了。
  惠嫔只觉得心里一阵翻腾,她紧紧攥着步辇上的扶手,好悬没叫自己当场失态。
  “你……”她只突出一个字,声音就干了。
  惠嫔的管事姑姑立即道:“小主劳累,赶紧回去歇息吧。”
  等把苏轻窈打发走了,惠嫔仪仗重新启程,她还回不过神来。
  刚才苏轻窈那样子……那样子……真的是让人嫉妒得发狂。
  姑姑青穗忙小声安抚她:“娘娘别急,不过是个选侍,且看以后如何。”
  惠嫔轻咬嘴唇,眼神晦涩难辨,她喉咙里难过得紧,什么音都发不出来。她容貌出身人品样样比那选侍好,怎么陛下就是……
  就是瞧不上呢?
  惠嫔脑子里回荡着青穗话,眼神一下子就深了。
  不过是个选侍?想她当年进宫时不也是选侍吗?这么多年,也慢慢熬到了嫔位。在旁人看来她已经过得相当如意,可她心里知道,她只有这嫔娘娘的面子,里子却什么都没有。
  赵家如今是体面,可又比苏家好多少呢?
  惠嫔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到底还是意难平。
  “走吧。”
  今日本是宜妃请她去吃茶听曲,正好,她也有许多话要对宜妃姐姐讲。
  这边苏轻窈回了碧云宫,也不用再叫洗漱,换了里衣便躺到床上,末了还吩咐柳叶:“你柳沁姐姐忙了一夜没合眼,一会儿你守门,等午膳时再叫起。”
  柳叶见到她这一侍寝,带回来这么多赏赐,态度立即就好转许多,围着那几匹绫罗瞧了半天,才听到苏轻窈的吩咐:“奴婢知道了,小主放心。”
  瞧她那笑容,可是头一回那么甜。
  苏轻窈对柳沁就温柔了:“你快去歇着,听话。”
  柳沁伺候她睡下,这才出了卧房:“劳你辛苦了,仔细着些,若有人来就说小主睡下了。”
  吩咐完,她虽还是不能放心,却无奈实在太困,只得回去歇下。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柳叶先叫醒了柳沁,柳沁才过来叫的她。
  “小主且醒醒,先起来醒醒盹,一会儿好用午膳。”
  苏轻窈突然年轻几十岁,睡眠比以前好许多,每次睡觉都觉得特别幸福,虽只睡了短短两个时辰,却也觉得分外满足。
  柳沁看她脸蛋都睡红了,不由笑道:“小主可是高兴?”
  苏轻窈坐在那想了想,她高兴吗?确实是高兴的。
  以前古人感叹“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又或“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眼下由古做今,苏轻窈却真实感受到了青春的美好。
  从前不珍惜的,现在也都异常珍惜。
  她想了想,认真点头:“如今无论日子怎样,我都很高兴。”
  人要知道惜福,才能有福,这话是她曾经老了以后总对小宫人们讲的,现在也对她自己讲。
  柳沁见她高兴,自己也很开心,不多时柳叶取了午膳回来,瞧那菜色都跟往常不同。
  原苏轻窈喜欢吃些南边菜,无奈老要使银子才能吃上,时间长了她就舍不得钱,便也没再单点。今日她自己没说,御膳房倒是懂事起来,不仅给特地添了一盅萝卜排骨汤,还有一道南阳那边的名吃,苏轻窈以前最喜点的鱼香茄子煲。
  瞧柳叶高兴那样子,就知道御膳房肯定也是热络得很。
  柳叶原本还想训斥她几句,叫她不要得意忘形,苏轻窈却对她摇了摇头,等柳叶出去洗碗,她才道:“过两天陛下不翻我的牌子,御膳房就不会再如此,她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用管她。”
  之所以留着柳叶,不过就想让她给柳沁分担一二。在她还没升位前,一切都是未知,反正柳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如先留着使唤,她也不亏。
  用完午膳,苏轻窈在房间里溜达了几十圈,这才午歇。而后殿中,惠嫔却是怎么也无法安寝。
  她想起刚才在宜妃锦绣宫的那一场谈话,不由眯起眼睛。
  宜妃年纪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却因出身早早封了妃,她是宫中唯一一个贵胄之后,曾祖父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骆郡王,不过因不是世袭罔替,到了她父亲那就已经降成了忠勇伯。
  她父亲没什么本事,只靠着荫封和祖辈基业过活,唯一能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膝下儿女成群,有多少呢?儿子足足有十个,女儿更多,有十二个。
  这么多孩子,母亲出身参差不齐,养起来就没那么经心了。
  宜妃运气不好,她母亲只是个婢女,作为忠勇伯的庶女,她最好的命也不过就是找个小官之后做正房太太,可不知怎么的,建元元年选秀却把她选入宫中,直接封了熙嫔。
  或许是看在她祖上的面子,才直接封的主位,即便如此宜妃也不计较,她高兴着呢。
  不过教养不够却获封高位,眼看着到了宜妃却无法再上一步,后头新进宫的秀女们却又各个水灵,她不着急才怪。
  惠嫔垂下眼眸,想着刚才宜妃听闻苏选侍“操劳一夜”的眼神,轻声笑了笑。
  自己宫里头的人她不好亲自出手,若是出了事还要找她麻烦。
  但有的人,却不是能坐得住的。
  后宫如何,楚少渊是一点都不操心的。
  他这边三言两句结束早朝,直接就回了乾元宫。
  奏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每天两三个时辰的光景,他有大把时间悠闲度日,不由就动了些别的心思。
  他刚读了一本农经,转头就对娄渡洲道:“明日叫李繁春、周培明进宫,顺便再把瑜王叔请来。”
  李繁春是工部尚书,周培明是工部右侍郎,两个人都是才被提拔上来的心腹,很能堪用。
  而瑜王叔,则是如今跟他血缘最近的一位堂叔。
  娄渡洲记下差事,瞧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忙问:“陛下今日可要翻牌子?”
  楚少渊摸着手里那份仪鸾卫递上来的折子,顿了顿道:“不了,近来……都不翻,停档吧。”
  娄渡洲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经过昨日苏小主那一番用心,陛下也会给些脸面,倒是没成想到了今天直接就停了档,难道昨日那一番也不能打动陛下?
  楚少渊扫他一眼,见他满脸纠结,不由心中微暖:“只是暂时的,就看仪鸾卫得力不得力。”
  陛下都这般说,娄渡洲只得退下办事去了。
  留下楚少渊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轻轻摸着那份奏折。
  一道明媚的阳光洒在折子上,只看上面用端正的馆阁体写道:“臣闻西川灵隐寺住持净尘大师近日云游归来,特去拜请,大师没问其他,只道六月进京,让施主不必焦急。”
  仪鸾卫是皇家禁卫,只尊陛下一人令,他们去请净尘大师,一定不会亮明身份。但看净尘大师所言,却仿佛早就了然于心,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楚少渊垂下眼眸,轻叹一声。
  希望,这一次不是空欢喜一场。
 
 
第9章 
  于是就在苏轻窈侍寝之后,陛下不再召寝了。
  头三日御膳房还给些面子,第四日开始又该如何如何,再也没那口福好享。
  苏轻窈倒不是重口腹之欲,就是柳叶见她无用,便又跟以往那般敷衍。
  不过苏轻窈却没工夫关心她了,最近碧云宫后殿的主位惠嫔也不知是不是太闲,每日早上都要叫她跟孙选侍一起去请安,晚了都不成。
  原长信宫是没有这等请早的规矩,便是太后还是皇后时,也没见天叫妃嫔去坤和宫请安。惠嫔不过只是个嫔位,排场就这么大,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
  但碧云宫中的小主宫女却没人敢轻易得罪她,孙选侍和苏轻窈都归她管,只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每日清晨天不亮,苏轻窈就要揉着眼睛起床,简单梳妆之后就去后殿门口等。孙选侍比她大几个月,倒是显得更为稳重,每日比她过来得还早,瞧着面上淡淡,好似没什么不满。
  苏轻窈上辈子跟她一起住了两年,知道她为人最是平和,后来两人一起升了婕妤,各自搬走,也没有断了联系。
  不过孙选侍心思重,她时常思家,未及三十就早早去了,也是可怜。
  这么一想,苏轻窈也添了两分心事,等今日无聊又尴尬的请安结束,回去就跟孙选侍道:“下午午歇起来,姐姐过来我这里吃茶吧?”
  孙选侍脾气好,闻言只笑:“好,下午去叨扰妹妹。”
  等午歇起来,苏轻窈吩咐柳叶准备茶点,自己则去对面亲自请孙选侍。
  平日里若是没什么大事,两边是都不关门的,只在房门上挂着厚厚的纱帘,遮挡了两边的视线。苏轻窈刚走到孙选侍门口,就见她已准备妥当,正要出门。
  苏轻窈微微一笑:“姐姐同我真是心有灵犀。”
  孙选侍也笑,两个人便也直接坐在厅堂里,桌上摆了茶点,是苏轻窈特地从御膳房打点来的,一看就知用了心。
  两个人先是说了一会儿闲话,苏轻窈就道:“搬进来两月有余,原也没怎么跟姐姐说过话,如今也算是熟悉了,才发觉姐姐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孙选侍抿了抿嘴唇,没有立即答话。
  苏轻窈便让宫人们退出去,又道:“说来也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如今进了宫,最是思念母亲,总想着若是一直就在选侍上耗着,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母亲一面。”
  孙选侍没想到她自己先交了底,不由跟着红了眼睛,都是一样人,苏轻窈简单一句话,轻易就引起了她的共鸣。
  “我也是,”孙选侍低声道,“进宫这些时候,我没有一日不想家的。只是位份难熬,许多事我也不敢妄想。”
  苏轻窈安慰她:“孙姐姐也别太过纠结,你想想若是我们直接嫁人,其实也不能日日都见到娘家亲人,进宫不过是少了那么几面,说起来没太大的差别。”
  孙选侍轻轻摇摇头:“不啊……回不去了。”
  她声音哀婉,带着无法释怀的悲凉,苏轻窈愣愣看着她,才发现她眼睛通红,已经落下泪来。
  “孙姐姐……你想开些。”苏轻窈叹了口气。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瞧孙选侍这样,想必还有其他不能跟她讲明的遗憾。她只能慢慢开导,努力让她日子过得舒心一些。
  这日日落时分,又是柳叶去取的晚膳,她刚一出门,苏轻窈就跟柳沁道:“你带上银子去一趟东六宫角房,问他们有没有颜色漂亮些的丝绦,我想做些络子。”
  东六宫角房是一处行走房,平日里叫水、停车、夏冰冬炭,都是从这里往各宫行走,宫妃们想要些份例之外的东西,也可使银子疏通这的中监,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上辈子日子长,苏轻窈自学了好多活计。女红方面,无论是苏绣蜀绣还是打络子样样精通,学问上,因着闲来无事就只能看书,不说博学多才,也不比寻常的秀才举人差多少。
  又因为常年抄经练字,她的一笔字也写得相当地道,无论是佛经楷还是瘦金体都能手到擒来,便是馆阁体也能写个工工整整,书法造诣相当出众。
  原本她还没什么热络心肠,今日是听闻惠嫔娘娘说陛下六月万寿,她才突然忆起这件大事的。
  上辈子晚年时她过的都是兴武年景,习惯了兴武帝的万寿,自然而然忘了如今这位“先帝爷”的万寿,倒也还算情有可原。
  自那天醒来,许多少时的事她都不太记得了,原来准备的是何寿礼也一点印象都无,为今之计,只能临时做个最省时间的福寿络子,应付过去完事。
  柳沁问清楚是要做给谁的,取了足足二十两银子才出门,苏轻窈一个人留在寝殿里,正想读会儿书,抬头就瞧见窗外柳叶归来的身影。
  往常她去御膳房都要小半个时辰,今日怎么两刻就回来了?苏轻窈心里记下这事,却发现她在院门前踟蹰一会儿,才磨磨蹭蹭踱步而入。
  苏轻窈眉头微皱,她心跳骤然变快,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让她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轻窈心中一沉,她捧起书本,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看起来。
  这几日柳叶取膳回来的时间确实比平日里要晚上那么一刻,但她自来就爱偷懒耍滑,又喜跟别宫宫女打口舌机锋,迟这一会儿倒也无妨。
  不过今日这么一闹,苏轻窈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但现在柳沁不在,她不好立即发作,只得耐心等她进来看看,再做打算。
  这会儿工夫,柳叶端着食盒进来了。她先是往卧房里瞥了几眼,看到苏轻窈并没注意到她,这才掀开门帘进了卧房。
  因为偏殿本就不大,只隔了一个很小的茶室,摆了一张半旧不新的小圆桌,供她平日里用膳。
  柳叶头一回规规矩矩放下食盒,把里面的晚膳一样样都取出来,这才绕过屏风对她道:“小主,晚膳摆好了。”
  苏轻窈轻轻“嗯”了一声,只说:“柳沁出去了,等她回来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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