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娘娘,臣挑了几套精致的,还请娘娘看是否可心。”听琴适时上前,让宫人们挨个打开盒盖。
出行一趟,带出来的东西毕竟不能太多,又是赏赐下臣的,精品就更少。听琴左右看了看,最终只选了十盒,让拿来给苏轻窈挑选。
她也聪明,这事虽是陛下的吩咐的,但也要看安嫔娘娘是否喜欢,因此就主动站在苏轻窈身边,给她细细讲解。
这一回带出来的头面样式都很寻常,一套不过四五件的样子,并不十分奢华。不过苏轻窈本就年轻,不喜欢那等金光闪闪的华丽首饰,倒是看得很认真。
第一排十盒打开,苏轻窈匆匆一看都是各色宝石,颜色都很统一。只有一款上面是五颜六色,在阳光下简直闪瞎人眼。
苏轻窈刚说要把这盒放回去,楚少渊就指着说:“这个看着不错。”
听琴:“……”
苏轻窈:“……”
“陛下,您说真的?”苏轻窈迟疑地问。
楚少渊扭头看了看她的表情,余光看到听琴对自己摇头,这才不甘不愿地说:“朕逗你玩的。”
苏轻窈松了口气。
最后,苏轻窈选了个粉碧玺的璎珞配步摇,其他的就都让听琴拿下去了。
原来她喜欢这个颜色,楚少渊使劲回忆一下,发现她确实喜欢粉嫩的布料首饰,认真记到心里去。
这么闹了一通,便已是金乌高悬,苏轻窈瞧着时候差不多,便起身告退,溜达着去凤凰台陪太后。
等她走了,楚少渊就让听琴把那个五颜六色的头面取出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问听琴:“这个……很难看吗?”
在他看来这个很喜庆,也很耀眼,戴在头上一定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特别招摇气派。
听琴小心斟酌词语,好半天才道:“陛下,娘娘正值青春年少,自喜欢活泼可爱的些的颜色,这一款实在不很配她。”
言下之意,不是这套不好看,是不合适。
楚少渊微微皱起眉头,却不上当,又问娄渡洲:“所以这个真的不好看吗?”
娄渡洲哪里看得出来,他比听琴更说不出好赖来,于是只好道:“陛下,沈大人求见。”
就知道他搪塞自己,楚少渊却也没有再问,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宣。”
沈定安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看到那一盒子闪瞎眼的首饰。
他跟楚少渊自幼一起长大,说话也更随意一些,因此直接便问:“陛下安好,这是谁做的,审美实在吓人。”
楚少渊瞪了他一眼,说:“说正事。”
沈定安就道:“安嫔娘娘家中父母已经接来,安排在驿站住下,臣已经命人去请,一会儿就能到行宫。”
“很好。”楚少渊满意点点头。
这次其实是个意外,楚少渊早就下旨给苏轻窈父母,让他们秋日上京,算的时间也刚刚好。谁成想苏轻窈父母着急见闺女,一路紧赶慢赶竟是提前到了盛京。而此刻因为太后病中,他们又要晚几日回京,所以楚少渊一听闻此事,就让沈定安派人去接了。
“这边毕竟闲适,又比宫中规矩少,日常都能见见,倒也算是好事一桩。”楚少渊是这么说的。
沈定安看他那眉目含笑的样子,心里就道:这陛下一旦动了心神,那说是千恩百宠也不为过,看这体贴的样子,真是令人叹息。
“是,陛下所言甚是。”沈定安道。
楚少渊点点头,起身让他跟自己去书房,才开始说政事。
此刻在凤凰台,苏轻窈正眉飞色舞给太后读书,太后今天的精神头又好一些,还能靠坐在床边吃瓜子。
待苏轻窈一章读完,谢菱菡带头鼓掌:“精彩,太精彩了。”
太后被她俩逗得不行,用手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们这两个皮猴,过来我这里唱戏呢。”
苏轻窈刚要应承一句,乐水却匆匆进来,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太后微微挑眉,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苏轻窈:“好孩子,你家里来人了,你先回吧。”
“臣妾家里来人了?”苏轻窈觉得不可思议,“臣妾家人都在南阳,怎么会来人?”
太后神秘一笑:“你回芙蓉馆瞧瞧,保准高兴。”
于是苏轻窈便晕乎乎起身,福身退了下去。
等到芙蓉馆的景色近在眼前,苏轻窈从门外走入,转眼之间,就看到两个身影。
上午的金乌灿灿,照得殿中一室明媚,在交错的光影中,那两个身影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几十年未见,此时的他们是如此年轻,年轻到苏轻窈自己都不敢上前去认。
苏轻窈眼眶顿时就红了,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已。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用出了必杀技,效果+10086
安嫔娘娘:太狠了,扛不住啊扛不住。
第99章
太后说她有亲人到访时苏轻窈以为是兄长进京赶考,提前过来看望。她是无论如何也未想到, 居然是父母亲一起来了盛京, 甚至还赶来东安围场,就为见她一面。
苏轻窈往厅中走,双腿都不太好使, 竟是有些脚步虚浮。
柳沁稳稳扶住她, 在她耳边小声劝:“娘娘稳住。”
苏轻窈也想稳住啊, 可经过生死离别, 经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到底无法稳住。
便就看着父母二人的背影, 她都喉咙哽咽,热泪盈眶。
太想念了。
几十年过去, 实在太过想念。
大概是听到厅外响动,苏轻窈的母亲陈氏下意识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她。
苏轻窈看着她年轻的面容,眼泪终于止不住,汹涌而出。
“娘。”她听到自己喊着。
陈夫人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根本顾不得那些规矩体统,两步踏到苏轻窈面前,一把就握住她的手:“宝儿。”
苏轻窈直接扑了上去,抱着她哭起来:“娘, 我好想你。”
自你走后,宝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日日在深宫中孤独度日, 那时心里所想,却是年少时家中喜乐。
苏轻窈一时间感慨万千,抱着陈夫人死活不撒手了。
陈夫人也一贯宠她,这会儿见闺女哭成这样,竟也没忍住,跟着哭起来。
“我的儿,想死娘了。”陈夫人哭着说。
她们这一哭,宫女们就都跟着抹泪,芙蓉馆一下子就哭声一片,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苏大人起身,努力压下眼睛里的湿意,过来拍了拍夫人的手:“你们娘俩可别哭了,这明明是大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陈夫人一把甩开他,自顾自抱着闺女:“没你事,一边去。”
于是苏大人就只好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看女儿。
苏轻窈是年初时离家的,到现在也快一年时光,这一年中,她长高了个子,人也长开了些,一看就是大姑娘了。
或许是宫中伺候得好,她看起来面色红润,朝气蓬勃,若不是这会儿哭成个泪人,看起来定更精神。
“娘娘,可歇歇吧,”柳沁擦干净眼泪,上前劝,“仔细哭红了眼睛,陛下要心疼的。”
柳沁会说话,一下就把陛下抬出来,苏轻窈打了个泪嗝,顿时止住了眼泪。
要是哭红了眼睛,陛下肯定要问的。
苏轻窈“哽咽”一声,深深喘了口气,这才不死死搂着母亲,改为抓着她的手。
“娘,咱们别哭了,别哭了。”她打着嗝说。
苏大人见她这样,一下子就想起她小时候来,每次病了撒娇哭,若是她母亲陪她一起掉眼泪,她就会拍着小胖手这么哄人。
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胖子也成了大姑娘,还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结果这娘俩不哭了,苏大人哀嚎一声,竟开始哭。
“宝儿,爹想死你了。”
他一哭,那娘俩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破涕为笑。
待苏轻窈他娘好不容易哄好她爹,一家人才稳稳当当坐下。
若是在宫中,定要走一遭见礼,也不能这般坐在一起百无顾忌,是以在这行宫见到家人,苏轻窈是异常高兴的。
毕竟几十年不曾见过父母,此时再见,父母依然年轻康健,正是最精神的年纪,苏轻窈心里开心,面色便就更好。
“爹爹娘亲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又是怎么来的行宫?”苏轻窈问。
她叫人上了母亲爱吃的桂花糕,又煮了御赐的雀舌给父亲,这才开始闲话家常。
陈夫人跟苏大人对视一眼,陈夫人就问:“你还不知道?”
苏轻窈眨眨眼睛,有些茫然:“知道什么?”
陈夫人见她这芙蓉馆花团锦簇,布置精巧雅致,里里外外的宫人们个个都很规矩,便知她日子过得很好。
再看她穿着精致的苏绣罗裙,头上垂着一支粉碧玺流苏步摇,衬得整个人青春貌美,可爱非常。
陈夫人心中就有了谱,道:“九月时就有官差来家中,道明年探亲时间由年底改至十月,但似乎是陛下特地下的圣旨,道你想念家人,特许我跟你爹提前进京请见。”
苏轻窈为微微一愣,顿时想起那一日在御花园对陛下说的愿望,可如今冬日还未曾到,不过深秋时节,陛下就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
她心中一暖,脸上就憋不住笑容,看着陈夫人傻乐。
陈夫人心里叹口气,明白陛下对女儿如此上心,也不知是喜是忧。却继续道:“我跟你爹想你啊,收到圣旨立即就动身上京,一路上也是不敢耽搁,接过到了盛京,礼部说陛下带着安嫔娘娘去东安围场球猎去了。”
陈夫人看着她:“收到圣旨的时候你还是苏昭仪,转头就成了安嫔娘娘,我跟你爹就都傻了。”
苏轻窈噗地笑出声来:“是有点快。”
何止是快,是太快了。陈夫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说:“我跟你爹就商量说在京中等几日,等你回来再递牌子进宫,结果刚在驿站住下,转日就来了一队羽林卫,说陛下让接安嫔娘娘亲眷去东安围场。”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坐马车到东安围场,可比步辇快了一倍不止,苏家爹娘三日就来到东安围场,直接就被安排在驿站,跟一群勋贵重臣住到了一起。
昨日一晚上,六品知县苏大人就体会了一把门庭若市。京中的大人们一听说他是安嫔娘娘的父亲,一个个都是客客气气,亲自上门拜访喝茶,弄的苏大人最后只得找了个借口闭门谢客。
那是夫妻两个第一次感受到苏轻窈的受宠程度。
而今日被领进行宫,夫妻俩又体会到了第二次。
说是盛宠也不为过。
夫妻俩其实还有些忐忑。
他们自家的姑娘自家知道,绝对不是那等会邀宠媚上的,傻乎乎的不被人骗了就不错,怎么可能宠冠六宫?
但今天一见到苏轻窈的面,苏大人就知道这事应当错不了。
他闺女气色太好了,一张小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别提多招人疼了。别人怎么看苏大人不知道,但苏大人看自己闺女,怎么看怎么好。
苏轻窈听明白了爹娘的话,心中自是十分欢喜的。
她笑着说:“陛下一贯体贴。”
苏大人点点头,话还是陈夫人说:“宝儿,上次的回信家里收到了,你祖父看过特别欣慰,说你长大了,比以前懂事许多,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
苏轻窈端起茶来吃,笑容腼腆:“倒也不是女儿只报喜不报忧,确实没什么忧愁之处,每日日子平顺得很,女儿想编也是编不出来的。”
陈夫人看她不似在说谎,才略放下心神。
“你祖父说宫中生活适合你,原来我还很担忧,现在瞧瞧,你祖父的话没错。”陈夫人叹道。
苏轻窈便使劲点头,说:“祖父所言甚是,不知身体可好些了?”
她祖母前些年病逝之后,祖父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去岁请辞许多回,才在年底致仕。如今赋闲在家,却仿佛不太适应,今年倒是闹了些小毛病,惹得苏轻窈也很担忧。
陈夫人就说:“原来确实精神不济,也不爱出去玩,就是书也看得少了,结果月前你回了信,上面说哪里都好,你祖父欢喜得不行,瞧着又精神起来。”
其实老爷子不光是精神了,还念叨着要强身健体,争取来年进宫看看外孙。
这话陈夫人自是不会在苏轻窈面前提,怕她心里有负担,也怕她把日子过急。她毕竟是宫妃,不比作女儿时待字闺中,各种各样的规矩堆积在一起,到底不能多随心所欲。
且说孩子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陈夫人心里是反复思量,面上却是带着笑意,她温柔地看着苏轻窈,对她道:“明年春闱,你哥哥也会参加,若是那会儿你祖父身体好些,就一家人都上京来看你。”
宫妃见亲一年可有两次,四月开春也有一回,这么算来,春节过去两三月就又能见到家中人,苏轻窈顿时笑眯了眼睛。
“那爹娘可要好好照顾祖父,好让他进京来看我。”苏轻窈道。
之后苏轻窈问了哥哥的亲事,问了父亲的字画,又关心了一番弟妹的课业,最后才依依不舍拉着陈夫人,想娘俩说些私房话。
苏大人不方便跟去听,只好留在外面吃茶。
陈夫人跟苏轻窈一路进了寝殿,这会儿屋里一个外人都没有,她才问:“宝儿,你在宫里真的过的好?你别骗娘,跟娘说实话。”
苏轻窈拉着她坐到贵妃榻上,使劲点点头:“女儿真的很好,陛下待我体贴,太后娘娘也很慈爱,我还有了相熟的两三好友,过得着实不赖。”
都不能说是不赖了,安嫔娘娘每日吃喝玩乐的,过得基本上算是神仙日子了。
陈夫人低头看着她,见她一脸笑意,这才略放下心来。
“你如今入宫为妃,就是嫁了人离了家,”陈夫人叹了口气,“许多事便是娘想替你操心,替你操持,也是不能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