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窈这就要退下,楚少渊却又叫住她,叮嘱道:“晚上好好睡,别想那么多。”
“我知道的,陛下也要好好休息。”苏轻窈说罢,这才退了下去。
待回到景玉宫,苏轻窈也没心思看景玉宫到底布置成什么样子,反而坐在寝殿里发呆。
此时景玉宫前殿早就烧了火龙,屋里自是温暖如春,苏轻窈呆坐一会儿,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抬头看去,就看柳沁正在给她准备玫瑰花露,殿中是一片馨香。
一口茶喝下去,苏轻窈这才长舒口气。
搬入景玉宫的第一日,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苏轻窈还是一如既往一觉到天明。
早晨起来,她坐在略有些陌生的景玉宫,好半天没回过神。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柳沁领着小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苏轻窈点点头,说:“很好,景玉宫当真很好。”
除了凤鸾宫,怕是人人都想住进景玉宫,一个是寓意好,再一个布置也精巧,住起来别提多舒坦了。
柳沁见她心情好了些,也跟着松了口气。
待用完早膳,苏轻窈才开始忙起来。库房里的物品要全部再清点一遍,单独加的书房和偏殿昨日也还没来得及看,正巧今日要去转转。
因着整个景玉宫都是她的,是以前殿的西侧殿改了一间做书库,另一间就改成了服被间,专门存放这一季苏轻窈要穿的衣物。这么一来,主殿就宽敞起来,单就一个寝殿都比之前的厅堂大,先不提夏日,冬日坐在里面也特别敞亮,一点都不憋闷。
就这么看了一圈,苏轻窈心情更是好,回到寝殿就让宫人取来泽兰香,想着赶紧做好给陛下送去。
却不料她刚做了没一会儿,外面就来了人,正是太后娘娘有请。
苏轻窈心道娘娘动作就是快,让宫人略等会儿,自己则去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袄裙,见太后,她还是更严谨一些,每每都认真打扮。
这一身颜色清浅,衬得她越发俊俏可爱,也更显得活泼。
等来到慈宁宫,刚进宫门,苏轻窈抬头就看到乐水亲自等在门口。
她冲苏轻窈福了福,道:“安嫔娘娘大吉,娘娘正在花厅里等您呢。”
苏轻窈道:“都是我的过错,还要劳烦太后娘娘操心。”
乐水也很会说话:“这哪里是娘娘的错呢,只不过是有些人不安分罢了。”
两人说完,便就相视而笑。
待进了花厅,抬头就看太后娘娘坐在那插花,她长了一张绝美容颜,便是如今上了年纪,也依旧无损美丽。
名花配美人,自是美不胜收。
苏轻窈差点没看呆,还是太后笑着冲她招手,才赶紧低头进来。
“娘娘好雅致,今年这四季桂开得可真好,”苏轻窈坐下给太后打下手,“皇庄的匠人倒是很会打理花田。”
太后没说话,待一瓶都插完,才用帕子净手,道:“知道我为何叫你来?”
苏轻窈乖乖点头:“自是知道的,昨日发生那么多事,娘娘肯定要寻臣妾来问。”
太后就看她一眼,点了点她:“你啊,倒是跟我这里来卖乖。”
这么说着,太后起身领着她坐到窗边,待宫人上了茶,便挥退众人,只留乐水一人在殿内。
“慎刑司昨日连夜审问,今早就上了折子,有些事你肯定知道了,其他的你自己看。”
苏轻窈接过,认真读起来。
折子写得很清楚,一句废话都没有,全部是关于郑婕妤陷害她一事。
郑婕妤自己扛不住,主动承认了近来的所作所为。她说自己讨厌贤妃不给面子,又嫉妒苏轻窈,再加上刚巧看了本关于巫蛊之术的书,便动了歪心思。
她先用书上学来的半吊子偶人厌胜之术诅咒贤妃和苏轻窈,后来看苏轻窈升位太快又独得陛下恩宠,嫉妒得发狂,趁着她搬宫事多杂乱,就用这个偶人嫁祸于她。
在郑婕妤的构想里,这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苏轻窈这么强硬,没有让她直接得逞。
她的证词、烟嬷嬷的证词和珍珠的都能对上,此案就此可以定论,而那个失踪的元儿也已经被找到,根本没上刑就招供了。
至于碧玺的死,折子上没写,也不知是没查清楚还是另有隐情。
折子不长,苏轻窈很快就看完了,这个结果在苏轻窈的意料之中,却也令她十分唏嘘。
“娘娘,你说她们这都图什么?难道没了一个我,她们就能上位不成?这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陛下呢?”苏轻窈疑惑地问。
太后看着她年轻的脸庞,却没有直接给她解惑,只说:“古话有言,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日常所看,宫中人等形形色色,自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只不过同你交好的姐妹都没那么多复杂心思,也都同你交心,所以你才觉得郑婕妤这样的行为不可思议。”
太后娓娓道来:“在我看来,她这样的似乎还更合乎常理,嫉妒是人的天性,你比她过得好,她自然就会嫉妒你,恨不得让你当场死去,她好能替你把好日子过下去。当嫉妒充斥内心,她就再无理智可言。”
“当一个人失去理智,她就成了人人唾弃的怪物,无法再当人看。”
苏轻窈头一次听太后说这么冷酷的话,不免有些脊背发凉,可冷静下来,却又觉得太后所言不差。
前世今生,她确实显少经历这些阴谋阳谋。前辈子一直平平淡淡,不要说嫉妒谋害,便是稍出格点的事都没遇到过。这辈子虽说水涨船高,宠冠六宫,却也真没遇到过特别危机之事。郑婕妤这一出,看似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实际上她心底里还是有些感触的。
毕竟上一世她跟郑婕妤的相处融洽,做了几十年好友,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直没有看透对方的真心,几十年都白活。
这才是让苏轻窈最不能接受的,她觉得自己当真是瞎了眼,蠢得无药可救。
太后见她若有所思,便知道她听进心里去,不由有些欣慰。苏轻窈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年轻,少了些看人的经验,若是能更老练一些,以后这宫里就不需要她再操心。
不过倒也还不急。
“昨日事发时你办得相当好,没慌张也没胆怯,直接叫齐人过去对薄公堂,心里有鬼的人自然比你心虚,只要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接不上,她马上就能露出手脚。”太后道。
苏轻窈点点头,说:“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谨记于心。”
太后就又道:“皇儿对你是一片真心,自也不愿意再去做那朝秦暮楚之流,是以以后你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能走得路也会越来越广阔。到时候,许多你想都想不到都事情会接踵而至,让你忙到都没空思考别的。”
这是太后第一次对她说这么直接的话,倒是让苏轻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太后也不需要她回答,只继续道:“你且要记得,坚定自己的心,任凭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便不会疑惑和迷茫。”
苏轻窈心中一凛,当即便说:“臣妾明白。”
太后见她这么乖,说起话也很痛快,紧接着道:“郑婕妤的事之后会由陛下下旨,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臣妾自是相信陛下和娘娘的,郑婕妤做了错事就要罚。”
太后意味深长:“你说的对,这个惩罚会让她终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娘娘:呵呵哒,天凉了,让郑氏集团破产吧。
陛下:母后,朕昨天说过了……
太后娘娘:嗯?
陛下:您说,您说得特别动听!
第113章 (二合一)
苏轻窈看太后一脸端肃,就知道陛下此番一定会严惩郑家, 便也不再多问。事已至此, 郑家怕是无力回天。
郑家的事暂时说到这里, 太后就又想起被牵连的贤妃:“贤妃此番一病, 怕是不太成了。”
苏轻窈看她很是伤感,心里也有些难过,道:“贤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将养得当,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娘娘且勿要太过牵挂。”
太后叹了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牵挂?贤妃这些年已经见了气色,谁知道这么一闹,却一下子就不成了。太后心里别提多堵得慌, 只恨那些人不得好死。
两人坐在这唉声叹气,瞧着气氛越发沉闷, 太后瞧着不像样子,让宫人续上茶水,同她一起吃。
待好些了,太后才又道:“此事牵扯到赵婕妤, 你是怎么看的?”
苏轻窈昨日是听过王木头禀报, 见太后认真看着自己,果断说了实话:“娘娘,臣妾总觉得,此事跟之前的几件事都有牵扯, 并不单纯为赵婕妤所为。”
在太后面前,她没什么不好说的,这些事,太后也应当都很清楚。
太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轻窈深吸口气,把之前推敲的那些细节缓缓说出来。
“最早是谢婕妤落水之事,由于御花园人多口杂,最后到底没怎么查清,但臣妾总觉得顺嫔和赵婕妤出现的太过巧合,不可能是纯粹的偶遇,”苏轻窈说罢顿了顿,继续说,“之后御马苑的事娘娘应当也很清楚,这里面牵扯的早就仙逝的邢太妃,这么一看,还跟顺嫔娘娘有所牵连。”
这桩桩件件,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顺嫔动的手,但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开干系。若是一两件还能当成是别人陷害,接连几次事发,她在其中都有影子,让人不得不多想。
苏轻窈这般娓娓道来,太后越听越欣慰。
“很好,你想的很是仔细,”太后道,“原来我跟陛下都觉得顺嫔不那么简单,也只安排人盯紧了顺嫔,倒是忽略了赵婕妤,这才让人有机可乘。”
赵婕妤是川西人,并非盛京人士,她家中跟郑家并无牵扯,唯一能跟顺嫔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两人共住一宫。
谁都不曾想到,赵婕妤或者赵婕妤手下的宫人,也可能为顺嫔所用。
这个发现,才令陛下尤为恼怒。
苏轻窈劝道:“这次她们急切动手暴露自己,也算是好事一件,只不过贤妃姐姐的身体……”
太后也很是难受,忍不住念叨起贤妃来:“贤妃入宫几年,因一直卧病在床,我也没怎么见过她。现在遭受这等无妄之灾,也是咱们宫中有漏洞,叫人有机可乘,是我跟陛下辜负了许大人的嘱托。”
苏轻窈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
“娘娘,说句心里话,虽咱们都盼着姐姐能康复,但心里也都清楚,这个年关太难熬了,”苏轻窈看太后一脸痛惜,下定决心继续道,“就看她在宫里这么熬着,到底怪可怜的,眼看年关将至,不如……让她归家去吧?”
太后一愣,抬头看向她:“此话怎讲?”
苏轻窈柔声道:“娘娘可以下道懿旨,允贤妃娘娘出宫去皇觉寺养病,实际上偷龙转凤,把贤妃娘娘送回家中,也好叫她临别之际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如此这般,不仅贤妃娘娘会高兴,许大人怕也会高兴。”
无论怎么样,能再有这样一段临别时光,贤妃最起码能在最后时日里过得高兴幸福一些。若是她能撑过去是最好,撑不过去也不会满心遗憾地故去。
太后认真听罢,倒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她想了想说道:“你倒是一片心慈,这样吧,晚些时候我跟陛下说说,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若是陛下也觉得很好,你再跟贤妃说。”
苏轻窈很是欢喜,却又有些哽咽:“多谢娘娘成全。”
太后看她是真情流露,也感叹一句:“你啊,还是太过心软。等以后见的事情多了,就不能再如此。”
“你得学会张弛有度,有些人可以心软,有些人却绝对不行。”
苏轻窈低头擦了一下眼睛,道:“臣妾明白。”
今日太后说了许多话,苏轻窈也说了许多句明白,待陪着太后用完午膳,才回到景玉宫。
之后两日,楚少渊太过繁忙,没有招苏轻窈去乾元宫。
不过却特地派了娄渡洲来,给她发了一份圣旨,让她安排贤妃出宫“养病”事宜。拿到这份圣旨,苏轻窈才算彻底安心。
贤妃中的毒已经清干净,她人也清醒过来,苏轻窈昨日才去看她,还跟她一起玩了华容道,瞧着似无大碍。
苏轻窈不敢把里面种种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着哄她开心,贤妃却也没有说破。
病了这么多年,她什么都能看明白。
“走吧,咱们去绯烟宫。”苏轻窈摸着这份圣旨,对柳沁说道。
其实苏轻窈之所以如此安排,全赖她曾经的过往。
贤妃很年轻,也不过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因为常年卧病在床,她的心境自是比同龄人要沧桑一些,也更成熟。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多赚的,她几乎跟老年人一样数着日子过活。
前世苏轻窈到了最后,其实也是那般数着日子过。那会儿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一眼父母,便是知道父母早就先于她辞世,她也是异常思念。
人生走到尽头,最想的无非父母至亲。
苏轻窈想到这里,问柳沁:“你说……我这么安排,贤妃能不能更开心一些?”
柳沁看她一脸纠结,不由笑了:“娘娘如此为贤妃娘娘着想,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定是开心极了的。”
“是了,正是这个理。”苏轻窈长舒口气。
待步辇到了绯烟宫,贤妃刚用过药,正坐在那发呆。
贤妃这会儿瞧着倒也没有那么苍白,屋里的火龙烧得很热,兴许是有些闷,她看上去反而有了些血色。
苏轻窈走到床边坐下,笑意盈盈看着她。
贤妃其实知道自己如何的,映冬不敢瞒她,早就讲了实话。
所以贤妃此刻倒是有些笑意,似乎觉得能早日解脱,看上去竟是没有往日里那么苦大仇深,反而是一派轻松写意。
苏轻窈看着她,道:“姐姐,你想不想回家?”
贤妃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苏轻窈冲她使劲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想着你一定想家,便同陛下和娘娘求了道旨意。待过几日你好些了,就以去皇觉寺养病的名义让你出宫回家,跟家人好好团聚,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