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商换了一件鱼白尾的长裙，浅红的袖口绕着一群白鹤，白皙的皮肤大半裸/露，从身后可以看到光滑细腻的脊背。
她趴在腰凳上，让化妆师可以在背脊填涂颜料。
这是一种凤尾花研磨的天然色素，虽然不持久，却不伤肤，大片梵文绽放在段清商光滑的裸背上，化妆师还饶有兴趣用金粉勾勒纹路，蝴蝶骨处是梵语的“真如”，代表宇宙。
她的假发盘起，高高笼在头顶，配以繁奢的金步摇，玉发簪，柔嫩的颈似乎不堪重负，低头时，份外娇弱。
百花屏风依旧摆好，段清商迈着小步，探出头对着摄像机一笑。
“化妆师，给她一个淡妆，越淡越好。”
华导举着喇叭喊，段清商的身后小跑窜出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化妆师。道具组各人有各人的分工，虽然先前的化妆师更加擅长宴会妆，这个却更擅长日常。
清水拂过脸蛋，段清商放松肌肉，让化妆师轻轻按摩，磨砂膏除角质，乳液保湿，然后粉底液，描眉...
等一切全部搞完，段清商睁开眼，打量不远处的钟摆，不过用了半小时。
镜中的自己，眉目疏离，华美高贵。
她抿了抿嘴唇，让口红的颜色更自然一点。
额间的玛瑙换成弯月状的浮钩，银汪汪一泉就像沙漠里的月亮。
手指上的符文洗去，换成连续的金链，将五根手指从指根处，一点点纠缠。
段清商努力动动手指，发现根本动不了。
“我拿不了琵琶啦。”
对着化妆师哭唧唧脸，御姐脸的化妆师看着欲哭无泪的段清商，噗嗤笑了。
她解释道，“你不用拿琵琶，今天你用扇子。”
说完递给段清商一把描金嵌玉扇骨铮铮的美人扇，精致的扇面绣着双双而飞的蝴蝶。
“鸳鸯锦绣扇...”
段清商小心翻看手里的美人扇，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想到什么。
化妆师含笑赞许为她修剪头上的碎发，“是的，这可是重要道具，宋老师为了这把扇子，可是连夜赶往苏州，求了许大师做了。”
段清商左右翻看，越看越喜欢，但是鸳鸯两字又引来一点愁绪。
剧本还有一个与“鸳鸯”有关的地方，鸳鸯楼，也是师妃烟断魂所在。
“可以了吗？”
将心思收起，段清商摇着美人扇半遮脸，露出一双美目，现在的她没有佩戴美瞳，只是浅棕色的瞳色，显得面孔有些寡淡。
“可以。”
化妆师弯腰为她提着裙摆，将她送到木盘上。
全芳晚宴开始了。
主角登场。
鱼贯而入的寡衣侍女簇着仙鹤华袍的段清商。
她微微仰着头，斜长动人的眼睛半睁开，眼神睥睨，挥袖间，有花瓣降落。
段清商站到金翠的中央，双臂舒展，“欢迎来到全芳宴。”
身后是沙漠巨大干净的圆月，探照灯猛地打亮，强烈的灯光下，段清商迈出一步，左膝弯曲，双手合十，婉婉一拜。
“小女，师妃烟，崇四方来客，特邀群豪，赴我等醉宴，今日，自有人间芬芳，且看。”
（师妃烟盈盈一拜，腰肢可堪一握，众豪杰无人敢放肆，静静欣赏着属于魔教奢华至极的全芳宴，荒漠落魄之处，今日重现飞鹰王昔日光辉，八方豪杰，齐聚于此，夜中，师妃烟击鼓献舞。众人微醺，恍惚间，似觉九天仙子坠凡，刹那光芒中，隐透森寒剑意，师妃烟举手投足竟是失传已久的惊鸿剑法，众人哗然，齐退十步。）
剧本中描述迷迷糊糊，师妃烟也不是很懂什么叫用扇子表现剑意，只能学着前面的武术指导，借助威亚挪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五指被缠住，虽然装饰很美，却给她带来很多不便，就像现在，段清商移动扇柄时不时碰到手掌上的金链，动作受限。
武术指导手里拿着跳广场舞用的羽毛扇，和段清商手里这把美人扇有些本质区别，她只能差强人意模仿。
几次下来后，两人额间都溢出薄薄的汗。
段清商几次不行，都有些丧气，想要自暴自弃，目光移动间，看到拍蚊子的苏也知，他还是戴着白天的墨镜，遮挡了大半张脸，见到段清商注视自己，露出雪白的牙齿，打气般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段清商一下子就笑了，她眯起眼睛，温和笑了笑。
也许是自己喜欢的人，她不明白现在的自己有多美，动作也张扬起来，在苏也知的角度能看到面目模糊的段清商，她在巨大的明月下，显得身形更加单薄，纤细的腰肢裹在长裙下，开叉的裙摆能隐隐看到笔直修长的腿。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是道具太美，景色夜太美，整个人仿佛笼罩一层光芒，剧本中的形容词，缥缈恍惚居然可以套用得上。
练习果然可以改变动作的僵硬，几次后，段清商已经可以灵活转动手里的折扇。她也发现金链的妙用。
第36章 斗法
五指被纠缠住, 影响手指的动作却不影响手腕的动作，段清商发现美人扇的扇柄下有一个青玉的丸子, 刚好可以划到金链的缝隙里。
她试了试，居然真的成了。
这样无论怎么动作, 手下的扇子也不用担心脱手砸到地上。不用担心扇子的安危，段清商也可以放开动作，手指蜷缩必然影响美感，方才担心扇子，不敢放手，现在，她可以摇着腰肢, 迈开步子，妖妖娆娆向前。
用扇子表现剑意，怎么想怎么扯。
武术指导设置这套动作也是破费脑汁, 段清商咬住自己的食指尖，舌尖轻轻舔过指头, 另一只空下的手掌, 有下没下摇着扇子。
她两条长腿藏在裙摆里, 隐隐能从红色边缘窥探到如玉的白皙。
武术指导做了一个迈腿的动作，段清商半举着手臂，绕着原地转了一圈, 迈开一条腿。
武术指导：...
华导冷漠看着，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
“继续。”
接下来就是高难度。
武术指导故意放慢速度，手里的羽毛扇像雪片一样剧烈抖动, 手指翻飞间，羽毛扇抖落几片鸡毛。
段清商：...
她慢慢抬起握着美人扇的右手，另一只举着的手从高处缓缓落下，挡在唇边打了一个哈欠，两手交换时，没有一点变扭。
她迈出的那只脚，脚尖碾压地面，弯曲膝盖，露出更多诱人的肌肤，握着美人扇的手，猛地一丢，在场人惊愕中，美人扇并没有如他们所料飞出去摔成碎片，而是飞速在她细嫩的掌心旋转着。
段清商并没有他们想象那么轻松，她控制掌心的肌肉，让它们不要阻碍扇柄的转动，也试图借助指骨的凹凸，来控制旋转的速度。
剑意...
扯吧，扇子怎么也不可能表现剑意。
不过这一幕太美，华导挥手，示意过关，紧接下一幕。
师妃烟击鼓。
击鼓当然不是拿着大锤，咚咚咚砸。
要有逼格。
华导本来臆想段清商拿着绸缎飞跃间砸向皮鼓，被她严肃拒绝了。
段清商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展示一下自己的舞蹈功底，华导就主动找道具组更改剧本。
道具组给她递来一个金杯，看着手里金灿灿的杯子，段清商算是明白了，这个剧组势要将奢侈进行到底，金灿灿的盘子，金灿灿的杯子，金灿灿的自己。
她的目标，学着贵妃醉酒，摇摇摆摆用酒杯砸响皮鼓。
用华导的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着站在群演中的男主，段清商脸色有些难看，乔志宇不在意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周晓峰也出现在群芳宴，这是他与师妃烟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是他在风雨阁被师妃烟轻薄。
今天的戏份，他很水，全程围观木盘上的段清商。
（周晓峰才知道，世上真的有像母亲所说的，吸人精魂的妖精，师妃烟的媚，她的艳，万人之上的冷傲，像一把匕首划破他死寂的内心，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感受，自从洛水轻死后，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悸动，洛师妹是他难忘的人，师妃烟却是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人。）
段清商看着乔志宇懒洋洋的表情气笑了，对着他比了一个口型。
迷恋我。
乔志宇看明白了，咕哝一句什么，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即刻转变为恍惚的醉意，要多深情就有多深情。
段清商满意继续动作。
哼，她在卖力表演，他就在台下划水，太过分了吧。
华导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嘴角抽搐，回过神，示意镜头拍向乔志宇。
等镜头一转开，乔志宇不复醉态，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陪着身边的群演说什么，乐得咯咯笑。
偷懒是人之常态，段大小姐自己玩。
以下翻译乔志宇的聊天。
“月亮真圆，就是蚊子多，咬得我难受。”
“乔老师你抖抖腿，动一动蚊子就不多了。”
“别了，我一动，蚊子就全盯着我咬，我这个体质，吸引这些家伙。”
“等段老师跳完舞我们就可以收工了，忍忍吧。”
“得，不忍还能怎么办，你不是有清凉油，借我一点，哎呦，咬死我了。”
“乔老师，摄像拍过来了，先别动。”
“没事，你看我的表情，正在迷醉着，动一动也正常。”
群演：...
段清商站得高，蚊虫也没有多少，此时更加烦恼是她的下腰，实在无法避免大半走光。
身上长裙贴身，却无法阻止肌肉运动时，露出的肌肤。
后背几乎全部裸/露，隐隐还能看到腰窝。
如果学着贵妃醉酒的下腰，必然臀部会暴露在摄像机前。
段清商只能选取一个折中的方式，美人扇遮面，借着月光留下浅浅的阴影，她的唇形很美，映出的阴影柔媚，带着一点诱惑的味道。
她挡着假意饮下杯中的美酒，然后长袖一甩，金杯随之砸向皮鼓。
这一段可以交给特效，她也算完成重要的一步。手袖似花，缭乱谁人的眼。
乔志宇见状，露出痴情微笑，双眼含情脉脉，脚下微微颤抖，蚊子隔着衣料咬他，他实在抽不出心思欣赏段清商的美。
“威亚，吊威亚，人呢，拉啊——”
一边的华导声嘶力竭对着不远处的人喊着。
段清商收回动作，不经意试了试腰间的保险绳，牢固。
两袖纷飞做了一个旋摆的大圈，收在腰侧，动作刚一结束，段清商只觉得腰间一点力，慢慢，双脚一点点离地。
段清商尽量控制身体的平衡，双臂展开，两腿交叠，面孔的紧张也被浅笑取代。
飘若惊鸿，云霭氤氲。
月中，红衣似血。
指尖流转，沾染月光，噬魂夺魄。
段清商心中那点紧张消失，她幽幽对着底下的人群缓缓道，“尽兴。”
.................
苏也知伸手，握紧段清商的右掌，将她从高台上接下来。
段清商肩上披着苏也知带来的厚实风衣，对着摄像组摆摆手。
“明天见。”
走在空荡荡的黄沙上，她挺有兴致看着地上的属于两人的影子。
因为苏也知身形高些，影子顶部脑袋形状有些小，远远看，段清商就像有个大头。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大头。”
段清商举高手指，在头顶摆了一个羊角的动作，吐吐舌头，转过身，对着苏也知倒退着走。
苏也知单手插在裤兜，表情平静。
段清商勾手指逗他，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段清商手腕时，又急促后退些，逃开他的动作。
“你走快点。”
苏也知忍着笑，目光温柔看着段清商。
“你慢点，别摔了。”
“我才没有那么笨，你快点呀。”
苏也知浅叹，加快脚步。
段清商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向后退，苏也知速度放快，她走得有些吃力，一个踉跄，苏也知将她揽进怀里。
段清商眯着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要抱。”
苏也知用手掌托住段清商的胳肢，将她费劲举高，双脚腾空。这人又像兔子一样，蹬着腿要下来。
“好麻烦哦。”
苏也知笑着用额头碰段清商的鼻尖，引得她咯咯笑。
段清商咽下嘴里的唾沫，学着苏也知的口气。
“好烦哦你。”
他“嗬”了声，吓了段清商一跳，只见他的面孔突然放大，苏也知将她举高，紧紧握着她的腰肢，带着她转圈。
段清商只是不停地笑，时不时搂住苏也知的脑袋，亲他的脑勺。
..............
何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的发全部散下，又重又闷。
身上的素袍被汗水打湿，腰间的保险绳也勒得生痛，副导演还是不满意。
“继续。”
她只是一怔，又恢复自然的不正经。
打火机“呲”，她深深吸了口，吐出一口浓雾。
比了个手势告诉副导演，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烦躁。
在场的所有人就静静看着，这个盘腿坐在莲花台上吸烟的女人，半张面孔笼罩在烟雾中，显得有些妖异，她身上穿着无疑是绝对纯真的装扮，行为却与那个善良高冷的洛水轻完全不同，她冷却艳。
一阵吞云吐雾，她冷笑，将手里的烟蒂拧灭。
“继续...”
摄像机开始转动，何滠站起来，又是那个清冷的谪仙洛水轻。
“凡间皆苦，哪有什么真如，你若成佛，自有魔来渡你，你若入魔，佛不曾忘你。”
（洛水轻眼中徒盛金光，袖中剑飞出广袖，插入佛台三尺，刻下‘众生无相’四字，得大圣佛法。出了匣关，众人惊愕，女子怎可渡缘。洛水轻只是垂头捧着岫盒，淡淡飞去没有波澜的眼神。她缓缓道，“佛不渡我，我自渡。”）
她从金光走出，裹着金光而去，徒留一地萧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