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恪非
时间:2019-07-05 09:37:59

  春十三委屈道:“你这什么和什么啊,我都被人骂成狗了,你还笑!”
  叶知秋微微颔首:“抱歉。”
  他以为按着田甜的性格必将他忘了个干净,此生此世再也不愿意和他扯上瓜葛,哪知道她还是怨自己的。
  那也好,有怨也是极好的,总比忘了他要好。
  二人点的吃食不多时便端了上来,叶知秋垂眸看了一眼,写了张条子递给小二。
  “我想见见你们这儿的田大厨,有灶台间的事儿想讨教她。”
  那小二见怪不怪,这儿百而八想见田甜的都是用的这个理由。
  到底腻不腻啊!
  他甩了甩汗巾,“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咱们酒楼吃饭不?这襄阳城谁不知道咱们田大厨不在前院里露面,纵使你给再多的钱也不成!”
  叶知秋被拒绝后也没气馁,反倒温和笑笑又写道:“那你能帮我告诉她一声,打烊之后有故人来找她。”
  小二听了这些理由,更是翻了个白眼,直言道:“这位爷,这三年用这种理由来骗田大厨来见面的实在太多了,您换个理由行不行?再说了,田大厨说了,她没有什么故人,她在这襄阳城里只熟识咋们顾老板一个人,其他的都不认识,您啊,就歇了这心思吧。”
  他说前半段话的时候叶知秋还是笑着的,可直到听到“顾老板”这三个字,他脸色就变了。
  顾斯年生的一张好面皮,更何况为人处世都比他圆润太多,且这些年里一直和田甜朝夕相对,就算是个木头,也被感化了。
  更何况是她那样年纪的丫头。
  他听后愣愣地坐在那。
  春十三贴过去:“怎么了,一副蔫儿的样子?要我说啊,你还是得高兴不是,按他们这个意思,田丫头还没嫁人,她没嫁人这就好啊,管她喜欢谁,抢来就是!”
  叶知秋皱皱眉,摇了摇脑袋,隔了好久才写道:“是我对不起她,当年我走的时候都不跟她说一声儿,如今就算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怪她。”
  更何况,这三年里他吃了那么多药,虽然赛扁鹊说他的身子底儿慢慢填起来了,可到底康复成什么样,能活多少岁这都是说不准的。
  思前想后,叶知秋还是把自己心里翻涌上来想要见她的冲动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也罢,若和她碰面只能给她带来伤心,还不如不见。
  此番,是他太自私了。
  只顾着自己想见她,却不知她想不想看到他。
  吃罢饭后,春十三又去会他的老情人了,独留叶知秋一个人回到院子里。
  此时正是暮春,府里头的繁花纷纷凋零殆谢,徒留一种棕褐凄凉之色。叶知秋静默地看了会儿,直到霞光消散才慢慢踱步回到屋内。
  他原以为自己走了这么久,院子里必定灰尘遍布,没想到令他诧异的是,屋内干干净净,甚至连八仙桌上都没染一点儿灰尘,就好像是他的主人才刚刚离开,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回来。
  叶知秋收回自己拂过案桌的手,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他不喜生人进入自己的领地,于是也没让小厮们到这来收拾,唯一的可能就是田甜她时长过来且日日清扫着。
  想到这,他的心里又是喜悦又有点儿心疼。
  正慢慢将屋内的一切尽数装进眼底,屋外却响起了人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站在院子内未再踏进来一步。
  好像那人也在迟疑,有些不敢进来一样。
  还有谁?还会是谁呢?
  那个答案在叶知秋的心底不言而喻,可他不敢说出来。
  因为那个名字有一股魔力,只要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就会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藏在厚实的幔帐后了。
  好像就是不想这么被她发现。
  叶知秋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进的襄阳城,可如今却觉得自己就像被人通缉了的小偷大盗一般,只要被人发现,那命儿肯定没了。
  他屏住呼吸,努力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门开了,屋外的人走了进来。
  嫩黄色的布衫,白嫩几乎见不着瑕疵的肌肤,她高了身子也抽了条,却不瘦弱,站在门前,掩过一点点儿淡紫的天色,像珍珠一样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叶知秋暗暗叹了口气。
  他从前只知道她五官生的不差,和她生活了段时间后便看的顺眼了。从未晓得她竟可以生的这般貌美。
  以至于让他滋生惭愧,觉得自个儿配不上她。
  可他下一秒连呼吸都不敢了,因为田甜走了过来,皱着眉头,四处翻翻瞧瞧。
  叶知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明明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就是莫名觉得心虚。
  也许是他藏的好,田甜并没有往他那边看。
  只是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撑着脑袋发了会儿呆。
  她翘着二郎腿,既生动又落寞,坐了会儿,她伸手摸了摸桌沿,约莫是看到了灰尘,待擦拭过后,又碾了碾指腹拍了拍裙摆就提步走了。
  见门被关上,叶知秋松了一大口气,从幔帐后面绕出来,还没走几步,门就开了。
  田甜就站在门外,抱着胳膊,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看着他。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叶知秋从未遇到过这种令人惊慌失措的事儿。
  哪怕是他爹差点儿把他打死在老虎凳上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惊慌、恐惧,到后面的慌乱、恍惚,最终一切尘埃落定,只剩下涩然地垂下脑袋。
  田甜就那么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今儿楼里忙,本来不打算过来的。
  可刚才在后厨听小二说,楼里又来了两个骗子,想用她故人的身份邀她一见。
  她本来只是一笑而过没打算理会的。
  可小二又说,那人大概是个哑巴,专门写字跟人交流。
  那一瞬,田甜仿佛在自己的眼前看到电流一闪而过,差点儿没站稳。
  她哆哆嗦嗦拧开围裙,连气儿都不敢喘的跑了过来。
  可屋内静谧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在她放弃,想要回去的时候,她又在桌子上看到一个带着墨迹的指纹。
  不会错的,也错不了。肯定是他的。
  可他居然还敢藏起来了!走了那么久都没跟她道别,如今来了还敢躲着!
  田甜的心又酸又涩,可一想到他一路做的行径,只觉得她的肺都快气炸了。
  叶知秋从来没这么尴尬过,因为底气不足根本不敢同她对视,只能弱弱地说:“你好。”
  田甜冷冷一笑,直直往他身边一坐。
  吓得叶知秋一缩,更不敢看他了。
  田甜问:“我好什么啊?”
  叶知秋哪知道,只是刚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便说了说。
  看她这气冲冲的模样,约莫是,都不好的。
  见他不说话,田甜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笑着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毕竟我曾当过您的丫头,您跟我说了我也好先给您接风洗尘。”
  叶知秋被她说的发毛,略略退了几步,摇摇脑袋很是真诚:“无碍。”
  田甜继续呛道:“哦?无碍啊,也是,少爷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这个丫头说,来的时候又何必通知我?”
  叶知秋知道当初的不告而别却是真正的伤了她的心,所以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却只能化作两个最简单的字:“没有。”
  田甜见他这副软弱的样子,便觉得心里的气儿更甚。
  他又瘦了。
  想必走之后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也是,他一向就挑食,若饭菜不和口味吃的就更少。
  可谁让他自个儿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再说了,她在这担心他做什么,说不定他此番回来只是在这儿玩玩而已,家中说不定妻妾成堂,子女满屋。
  心像泡在醋坛子里一样,说出来的话呀更是酸的不行:“少爷这三年瘦了,是不是后宅里的压力大把你折腾了?所以才想来襄阳城里避避?”
  这样的话,田甜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在使性子吃醋了,更何况是在叶知秋面前?
  叶知秋自然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心下一喜,脸上颓色一瞬就散了,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说:“没有。”
  他的话像是给了田甜一种无言却沉甸甸的保证。
  慢慢地落在了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上。
  女孩子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敏感的。
  男人在意自己,一个眼神就看得出来。
  可她要的却不止于这些。
  这三年以来,她一直在想,叶知秋去哪了,他去做了什么,他的身边有什么样的人。
  可没有任何人给她答案,她只能边猜边暗暗地打探。
  宛若在水里捞月亮的幻影,无论怎么靠近,终究都是徒劳。
  她知道叶知秋肯定会有无数的缘由想要告诉她。
  可是,她不想听。
  她只是想把这三年的提心吊胆还给他,让他自个儿尝尝究竟是何滋味儿。
  田甜坐下,叶知秋隔了会儿,也坐在他身边,还没开口叙旧,却发现田甜先开了口:“少爷,您此番回襄阳城是做什么?我听您说您是京城里的人?怎么天高水远,又来这儿了?”
  其实是想她了。
  可惜说不出那样的话,只能心虚的移开眼,写着:“城里有事需要我回来一趟?”
  他下笔的时候很是迟疑,这自然逃不过田甜的眼睛。
  可她没戳破,反倒是顺着他的话点点脑袋:“是这样嗳。”
  叶知秋不敢“恩”一声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心虚了。
  田甜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他回来能有什么事?撒谎也不扯圆溜一点儿?她老早就打听清楚了陈老爷早就没在这襄阳城里生活,春十三也跟着他走了,所以他在这襄阳城能有什么事?
  叶知秋刚松了口气,心还没放下来,就又听到田甜说道:“少爷现在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巧有事想找你要说,本来不知道你在哪,如今回来了倒是方便许多了。”
  叶知秋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自信有胆气儿,跟他说话的时候直视他的目光,丝毫不露怯。
  田甜说:“从前少爷跟我说的话算不算数?”
  叶知秋不知她说的是那件,但不论哪件他都会努力替她去做的,他点点头:“算的。”
  田甜粲然一笑,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子,说:“少爷,我瞧上了个人家,可我如今无父无母,又没人说媒,你是我的少爷,我想到时候让你替我去说说情。”
  她的话一柄又锋又利的刀子直直戳进他的心窝,都没给缓冲。
  他楞了会儿,猛地发觉自己的失态,忙的偏过头,颤抖地拿着纸笔写道:“那挺好的。”
  田甜看着他,没说话。
  他又写道:“什么时候去?”
  田甜这才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到眼底,看上去凉的紧,叶知秋触到的时候,只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无力感。
  田甜故意长叹了口气:“但我还有点儿纠结,他们都说他是个好人,让我莫挑,可是……”
  叶知秋有些急,笔下的字落得龙飞凤舞:“可是什么?”
  田甜看到他急了,不舒服了,那颗皱着的心才松了松。
  她黯了黯身色:“可惜他告诉我,我嫁过去后,得把银子都交给他娘用,他说他娘苦了一辈子,希望我能孝顺她。”
  话没有说话,叶知秋就提着心,皱着眉。
  “还告诉我说,他们家三代单传,我得给他生个大胖儿子,要是生了女儿就卖出去免得浪费粮食,还有他希望我能允许他纳妾,毕竟几个女人服侍他是他毕生的心愿。”
  把话听完,叶知秋只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田甜这么好的女孩儿,得让人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哪能被别人这样糟蹋?更何况他还在这儿,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他提笔快写:“此非良人,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见他额角急的冒了汗,田甜也不心疼。
  她说了,她要把这三年里她每日的提心吊胆和思念的痛楚都还过去,这些算什么?
  她悠悠叹了口气:“但我现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我都过了十七岁,差不多是个老姑娘了,能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其实吧,婚姻对我而言,只是搭伙过日子,和谁过都是一样的,少爷,你说是不是?”
  叶知秋直接把笔给丢了,瞪着她:“不行。”
  田甜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叶知秋张了嘴:“你、你、值得、最好。”
  他知道他是个结巴,说出来的话很容易让人笑话。
  可是他还是说了,他不希望田甜嫁人,她那样好,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儿都配不上她。
  田甜摇摇脑袋,说:“那是因为我是少爷的丫头,少爷和我亲近,才觉得我好,可实际上,我年岁大了,又没有后家,还爱抛头露面赚些银子,对很多儿郎而言,不算什么良配。”
  叶知秋最见不得她自怨自艾,思了会儿,写道:“那顾斯年呢?”
  田甜将字条接过,扫了一遍,放在桌上,看着他没说话。
  还是问出来了,这是梗在叶知秋心里的一根刺,怎么也取不下来。
  可他如今拳头紧紧握着,额角青经怒绷,像个捉到妻子红杏出墙的绿毛丈夫。
  田甜大概知道外头是怎么编排她和顾斯年的。可她行的正坐得端,哪里怕这些空穴来风?
  她瞧着叶知秋脸色不好,约莫猜到了点儿他的心思,想想后继续说:“顾老板自然对我是很好的,他曾提过我这身份啊连给他做妾的身份都不够,只能留在他身边做个丫头。可惜他又放不开我这赚钱的手艺,就跟我说,白日里在后厨做事,晚上去服侍他。”
  叶知秋知道顾斯年贪财,这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是人!
  拳头几乎捏碎了,红着眼低吼:“他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