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走后,陈才人摊坐在地上,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都死了……怎么会这样……不过既然都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应该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小院里,宋清影已经起床梳洗一新,完全不是早上那副样子了,院里的人这才放心。香巧心虚,见宋清影有意无意地远着她,小心地上前道:“才人,奴婢今日犯了错,奴婢没经过您的允许去了朝阳宫。”
宋清影浅浅一笑:“那你去朝阳宫做什么了?”
“奴婢是担心才人,贵妃娘娘毕竟是才人的姐姐,奴婢能求助的人也只有贵妃娘娘了。”香巧小声说道,她当然不是去求助的,而是去通风报信的,宋贵妃得了信还赏了她一两银子呢。
“有劳你了。”宋清影淡淡地说。
“贵妃娘娘叫我带了些燕窝给才人……”香巧又说道,被宋清影打断了:“交给深碧吧。”
“是。”香巧只能应了声,她在这院里是越来越不得脸了。可那边是贵妃娘娘……香巧叹了口气,贵妃娘娘的差事不能不办。
赵珩进了小院,宋清影这回出来接驾了。
宋清影一身水蓝色宫装,清新雅致,站在灯笼下,又添了几分妩媚。赵珩见宋清影神色如常,不复上午的憔悴模样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臣妾恭迎皇上。”宋清影盈盈行礼。
赵珩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快起来吧,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没事了。”宋清影低着头道。
赵珩笑了笑:“进去吧,传膳。”
赵珩牵着宋清影的手进了正堂,两人入座,明明桌子很大,赵珩非拉着宋清影和他一起坐着。赵珩还拉着宋清影的手,低头问道:“果真好了?”
宋清影点点头:“叫皇上担心了,臣妾真的好了。”
“嗯,朕确实很担心,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朕。”赵珩双手把宋清影的手紧握住,笑着看宋清影。
宋清影被他看得心里慌慌的,脸别到一边,一抹红晕自然而然地爬上了脸颊。
“皇上……齐才人……”宋清影小声嘀咕。
赵珩听了送开宋清影的手,觉得后背凉凉的,下意识地往后背后瞧了一眼。
“齐才人怎么了?”赵珩咳了一声道。
“皇上你相信人死了会变成鬼么?”宋清影道。
赵珩停了下道:“你想说什么?齐才人变成鬼了?”
宋清影苦笑一声道:“臣妾也不知道是不是齐才人的鬼魂,还是她的执念,臣妾从住进这小院起就觉得齐才人在我身边似的,有时候感觉她就在我脑子里似的,臣妾明明从来没见过齐才人……”宋清影看了眼赵珩又道,“皇上,齐才人会不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有什么怨气未平才滞留人间?想借臣妾替她实现啊……”
赵珩看看宋清影,缓缓地道:“你说她在你脑子里,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宋清影看了一眼赵珩,小声道:“有,她说有人害她……”
“谁?”赵珩道。
宋清影摇摇头:“她不知道,臣妾想着她要是知道,定会去找害她的人了,而不会找臣妾。”
“那你怎么想的?”对于今日宋清影的表现,赵珩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可是他找不到宋清影的动机,她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所以还是偏向了相信的一方。
正说着,传膳的太监来了,一盘盘菜往上端。宋清影看了暗暗吞了口口水。宫里的膳食都是按照品级分的,宋清影品级不高,这两日吃的自然没这么好。
赵珩见宋清影馋了,笑道:“还是先用膳吧。”
宋清影直点头。
“喜欢吃什么记下来,叫御膳房做了给你送来。”赵珩笑道。
宋清影摇头:“臣妾谢过皇上,不过还是不要了。臣妾就是一个才人,不能越过别人去,咱们院子里住着四位才人呢。”
赵珩给宋清影盛了一碗汤笑道:“怎么,嫌自己位分低了?”
宋清影喝了一口汤:“没有没有。”
赵珩凑到宋清影耳边:“想升位分晚上就好好伺候朕。”
宋清影刚拿上汤匙,被赵珩这么一吓,汤匙掉在汤盅里,桄榔一声。
赵珩心里不虞,都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愿意侍寝,他不过一说,她就这样了?宋清影忙小声凑到赵珩跟前:“皇上……臣妾刚才觉得有人打了臣妾的手……”
“什么?你不要装神弄鬼!”赵珩被宋清影说得心里发毛。
宋清影直摇头:“没有没有,臣妾可不敢,皇上,会不会是齐才人啊……她不想臣妾和皇上亲近?”
赵珩眉头皱得紧紧的,想着宋清影这句话的可能性。若齐才人真的变成鬼了,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赵珩道:“她怎么不到朕跟前来!有什么冤屈也好,未了的心愿也好,朕帮她完成就好了!”
“您是皇上,九五之尊,天下阳气最足之人,想必她是不敢,也是不能的。”宋清影说着又往赵珩身边靠了靠。
赵珩无奈地看了宋清影一眼,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快吃吧,不是说朕在这她不敢么,你也别怕了。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朕就住这了。”赵珩说道。
啊?果然引祸上身了!宋清影心里苦!
“怎么?不欢迎朕?”赵珩见宋清影呆呆的,不快地说。
“没有没有,那怎么可能呢……臣妾很高兴。”宋清影说着给赵珩夹了一筷子菜。
“嗯,那就好。”赵珩低头吃起饭来。
宋清影知道事已至此是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还有个齐才人做挡箭牌,赵珩现在应该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用罢晚膳,两人只在小院子里散步,月色正好,两人都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皇上,宫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院,您知道吗?后面还有个菜园子呢。”宋清影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话倒把赵珩问住了,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小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院子在。皇宫建了一百多年了,他也不知道这院子从什么时候起有的。从前他也来过几次秋华院,也没有人提到这个院子。
“朕还真不知道。”赵珩道。
“臣妾带你去看看菜园子吧?好像还有个鸡窝呢。皇上您肯定没有见过菜园子,也没见过鸡窝。”宋清影笑道。
赵珩见宋清影像献宝一样的可爱模样,心都要化了,温柔地道:“好。”
宋清影带着赵珩来到菜园,光秃秃一片,赵珩失笑道:“爱妃就给我瞧这个?”
宋清影道:“这不还没种上呢嘛!臣妾已经问钱公公要了种子了,得了便种上。这个应该不犯宫规吧?”
“你高兴种便种,想要养鸡也可以。”赵珩笑道,宋家怎么还养出一个爱种菜养鸡的姑娘来。
“真的!那谢谢皇上啦!等养成了送一只给皇上吃!下了蛋也给皇上吃!”宋清影笑道。
赵珩见她那开心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你还在这常住啊?”
“这里很好啊!”宋清影看着光秃秃的菜园子道。
“好,你说好就好,爱妃,该就寝了。”赵珩拉过宋清影,下巴抵在她头上,柔声说道。
第24章
宋清影身子一僵,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嗯。”赵珩要住这,喻霜姿就没机会来了,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会不会被抓到。
赵珩牵着宋清影的手往回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宋清影心里越发忐忑,赵珩应该不会这这个时候把她怎么样的吧……
才走了几步,就见陆得力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了。赵珩是吩咐他去办事的,见他这样焦急地跑回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赵珩转头对宋清影道:“你先进去。”
宋清影点点头,先行进了内室。心道,最好是哪位娘娘见不得赵珩在这,要把他叫走,她正好和喻霜姿交待些事,她这样躲在宫里还是不安全。
赵珩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海棠花跟前,陆得力也走到了跟前。
“皇上,贵太妃娘娘不好了!”陆得力穿着粗气道。
赵珩大骇:“什么?走,朕去看看!”
赵珩走到小院门口,停了一步对守在院门口的商林道:“好好守住院子,叫你们才人先歇下。今晚若那白影再出现,务必不要让他再接近宋才人。”
“奴才遵旨!”商林听到皇上对自家主子这般上心,心下发狠,定要好好守好这小院。
内室里,宋清影听说赵珩果真走了,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忍不住雀跃,又躲过一次。
深碧怕宋清影不开心,宽慰道:“才人您别难过,皇上不是被哪位娘娘叫走的,是贵太妃突然身子不适,皇上过去瞧瞧了。”
宋清影才不管赵珩为什么走呢,只要他走了就行,他在这,宋清影就得跟他演,他走了最好,今夜不再回来,就更好。不过提到这位贵太妃宋清影想起,她的《法华经》还没抄完呢。白天睡了一整天,这会子睡不着,不如抄经好了。
“轻红准备笔墨和我的经文,我要早点把经书抄完,供在佛前,好给贵太妃祈福。”宋清影吩咐道。
“才人您不歇下么?”深碧不解地问。
宋清影笑笑:“还早,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子也睡不着。轻红,去吧。”
深碧没再说什么,轻红很快就准备好了笔墨和经文。
“抄经心要静,你们就不要守在这了。”宋清影要把她们支开,好叫喻霜姿能进得来。
深碧忙道:“才人,奴婢不走,皇上吩咐了要保护好才人,奴婢不敢走。”若真的女鬼再来把主子吓到了,说不定她小命都不保。
宋清影已经坐到案前,深碧忙上前要去给宋清影研墨,宋清影手一挡住,挡住了深碧的动作。深碧张张嘴,退到一边道:“奴婢不说话,不打扰才人抄经就是了。”
宋清影心里叹了口气,这事也不能怪她们。做主子也好,做奴才也罢,都是要拼一个前程,要拼前程的前提是得把小命保住了。如今这事显然牵连甚广,若自己真的有什么意外,只怕这院子里的人都小命不保。想到这,宋清影也不再赶她们走了。
抄经是个细致活,更何况是为了贵太妃抄的,就更是一点儿错都不能有,宋清影先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首诗找找手感。书案在窗前,月光如水,宋清影提笔写下: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①。深碧虽站得远远的,却勾着头,想看宋清影写了什么。宋清影写完,皱着眉觉得不妥,便揉成一团,丢到一边去了。深碧见状,忙低头不敢看了。
赵珩带着陆得力出了秋华院直奔贵太妃住的琼璟宫。陆得力边走边向赵珩汇报贵太妃的情况,原来贵太妃和赵珩一样,突然头疼了起来,赵珩到底年轻,疼了可以抗过去,贵太妃上了年岁,头突然疼起来,再加上素有的痼疾,竟疼得晕厥过去了。赵珩听了心里越发担心,加快了脚步。
赵珩一到琼璟宫,只见一排太医站在贵太妃的榻前,不知在商议什么竟争执了起来。赵珩心下不悦,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太医见皇上来了,可不敢再争吵了,全都跪倒在地。
赵珩上前,先去看了眼贵太妃,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看上去只比死人多了口气。赵珩只觉得又惊又悔,克制住了怒火,压低嗓子:“贵太妃怎么了!”
林副院首第一个道:“贵太妃素有头晕之症,今日突发头痛,引发了晕症,两症相加,贵太妃受不住,便晕厥了。”
“那太妃到底有无大碍!何时能醒!”赵珩又道。
林副院首又道:“微臣觉得要给贵太妃施针,太妃这样晕不利于太妃的身子。”
“那你们不给贵太妃施针,在这吵什么!”赵珩冷着脸,恨不得当下把这些太医全都给免了。
“回皇上,微臣觉得贵太妃身子本就弱,强行施针只怕贵太妃受不住。”院首道。
“院首可知贵太妃何时能醒?万一迟迟不醒,最后还是要施针,还不如早点施,备着参汤便是了。”林副院首辩驳道。
赵珩看了眼林副院首,素来太医都是胆小怕事不作为的,他倒是胆大冒进。赵珩道:“施针可有风险?”
“皇上,如今施针不施针都有风险,但施针的风险更小。”林副院首又道。
赵珩想了想觉得就这么等着确实不是好事,若是他自己,他肯定宁愿早点施针醒过来。便道:“那便施针吧,若贵太妃有一点闪失,你们都别想活了。”
赵珩冷冷地说完,便往一边站了站。太医们得了皇命,眼下又是生死与共了,倒开始群策群力起来了。
赵珩看着贵太妃,想起了从前的事。他的生母位份不高,他在宫中被别的皇子公主欺负是常有的事,若不是得贵太妃照顾一二,只怕他小命早就没了。后来他生母亡故,贵太妃便把他带在身边教养,有如亲儿子一般。他登上皇位也是得了贵太妃的帮助,在赵珩心里,贵太妃就如同生母。
他登基后对贵太妃也是敬重有加,连着贵太妃的娘家成国公府都恩宠不断。许是恩宠过度不知天高地厚,许是每家都会出些不孝子弟,前些日子,有御史弹劾成国公的次子强占民女,圈占农田,害人性命,人证物证俱在,赵珩当即判了个斩立决。贵太妃知道后,前来求情,被赵珩拒绝了,此后,贵太妃便一直郁郁寡欢。赵珩因着宫中事多,自己又时常头痛便也少来见贵太妃了,没想到,贵太妃竟然病得这样严重,赵珩心中怎么不能不悔。
那边太医已经商议好了方案,由林副院首施针,院首和擅长金针之术的两位太医在旁辅助,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