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我想吃肉
时间:2019-07-05 09:51:46

  贤妃研究桓琚十几年了,听音就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争辩,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桓琚。桓琚吃不消了,声音也正经了一点:“不哄你、不哄你,总不能今天抓一个驸马,明天就出降吧?公主下降,没有这么草率的。我当正事办,好不好?”
  贤妃表情轻松了一点,桓琚道:“这就对了,整天忧心忡忡的做什么?听我的,没事的。”
  ~~~~~~~~~~~~
  桓琚与凌贤妃卿卿我我不提,梁婕妤与儿子说了一会儿话就派人通知妹妹,你可以接着送故事书给圣人看了,他现在心情还可以,不怕触了他的霉头。
  梁玉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分发汤药,由夏转秋,不少人生了病。无尘观单日说书,双日免费提供简单的汤药。药方是广虚子的珍藏,药材是梁玉跟吕娘子亲自跑到东、西两市买全了的。梁玉要施医赠药,跟家里、师父广虚子都打了个招。
  跟家里说,是为了带上家里一起做善事,跟师父讲,是因为她头回干这个事,广虚子的道场年载久,干这个肯定有经验,可以取经。梁玉一脸认真地垂手站着领训,模样儿乖巧极了,皇帝都挑不出毛病来。然而广虚子一想到这个“弟子”胡扯的那些个“丹方”就头疼,她又是想要干好事,不宜阻拦,广虚子索性派了二徒弟去无尘观以防万一。
  二师兄俗家姓宗,剃光了头能冒充佛祖,梁玉一直觉得他是入错了行。宗师兄做事勤勉,有他在梁玉省了不少事。托赖梁玉的行动力,无尘观近来招了不少杂役,足以应付川流不息的人群。
  梁玉看到这个场面,心情也是好的,笑对吕娘子道:“我觉得今天我是个好人了。”
  吕娘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梁玉翻了个白眼,步下台阶,忽然看到一个年轻妇人自求了一碗药,似乎是打算喂一位等候在一边的老妇人,才站在老妇人跟前,不合脚下一失,药洒了。梁玉见状,亲自盛了一碗给她。两人一打照面,梁玉觉得不大对劲,不知是母女还是婆媳的两人,都细皮嫩肉的,穿的却寒酸,这很不相称,看妇人的手也不像是干活的人。
  梁玉干脆蹲地上跟她们聊天:“我看你们像是读书识字的体面人,是吗?”
  妇人脸上羞得通红:“略识几个字,哪里谈得上体面呢?”
  “你们两位咋自个儿来的?也没个陪的人。”
  话一问出来,年轻妇人眼泪落了下来:“炼师……”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妇人有气无力地道:“唉,就剩我们两个啦。”
  “怎、怎么了?”
  两人一起哭了出来,药也吃不下去了,梁玉赶紧伸手把碗接了过来:“别哭别哭,咱慢慢儿说。”
  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缘由——穆士熙案,桓琚要严惩。落崔颖手里的人好点,只要真没问题,崔颖能给你查明了,然后就放心。落到卢会、何源之流的手里,他们唯恐自己抓的人太少、打得太轻,恨不能把结党的案子办成个明天就要杀进皇宫自己当皇帝。
  不但如此,还乐意构陷,没干的也要说是你参与了,要不怎么能是“大案”呢?不是大案,他们就不算是“侦办大案”,岂不是不够风光?
  老妇人的儿子就是个倒霉催的被牵连进去的,他跟穆士熙都没有什么瓜葛,是穆士熙的一个下属的儿子,与老妇人的儿子认识。在穆士熙事发前两天,他俩在一起喝了一场酒。接着被另一个酷吏王道安给审出来了,将人一锁一拿,关起来一打……啪,没打死,放回家治了几天把钱花完了,死了。办丧事儿,把能典当的都典当了。
  梁玉将碗放到了地上,直起身来,轻声说:“别哭啦,你们住在哪里?一老一小的也不方便,我叫人送你们回去吧。”
  “就、就在南源寺里。”
  “寄住寺庙?”
  “嗐,原就买不起京师的房子,先赁间屋子住的。”
  【现在没了男人,连民宅都住不起了,往庙里寄住?穆士熙的案子,起头在我呀。】梁玉心里滋味难辨,轻声道:“那里还有什么家什么?派人去取吧,以后就住我这里吧。我有事给你们做。”
  有了这个事,梁玉今天这个“好人”也没能打卡成功,沮丧无比。【京城他娘的真不是随便谁都能玩得转的,一不小心就牵连了这么多,我先前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谁能想到,一封伪造的书信,死的不止是穆士熙,还有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穆士熙该死,若不是用了诡计,他们如何惨,我都能说问心无愧,如今却真是有愧的。阴谋这东西,真不该碰。】
  婆媳俩还给她嗑头感谢,梁玉心中有愧,招呼了吕娘子将二人扶起来,安置好了,派人去取行李。都安排完了,梁玉才对吕娘子说:“这可怎么办呢?我真是缺了大德了。”
  吕娘子宁愿自己忏悔,也得安慰梁玉:“那是酷吏造的孽。呃,接着发药吧,多做些事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安慰到效果并不好,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阵,一齐说:“半道上改当好人,真难。”
  两人对望一眼,分别走向了两口锅,硬着头皮接着分药。分到一半,梁婕妤派来传话的人到了。梁玉问了梁婕妤母子的情况,给了赏钱,心里却想,还是算了吧,高阳郡王能收手才怪呢。他不收手,一准得再给皇帝添堵,谁知道是不是下一刻惹怒了皇帝,这个时候拿着笑话书给皇帝看,不是找打呢吗?
  “不过凌庆也真是奇怪,照说能爬到现在这个地位,他不该这么挨打不还手的呀!”梁玉小声嘀咕。
  人最不经念叨,她才念叨了一声凌庆,吕娘子就神色怪异地走了过来,耳语道:“三娘,凌庆也是个狠角色呀。”
  “怎么?”
  吕娘子道:“就在刚才,有人拦了卢会的马,给他递了份状子,告高阳郡王。”
  “哎哟我的娘啊!”梁玉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得拖多少人去死啊?真的是卢会?不是纪公也不是崔颖?”
  吕娘子站直了身子,摇摇头:“要不怎么说是个狠角色呢?真的是给卢会,那是一个不怕办大案的主儿,抓个偷羊贼能审成个谋大逆。”
  “咱们还是多准备点金创药、跌打膏吧,咱们还能再招几个人呢?”梁玉无奈地说。
  她现在怕的就是这个事,穆士熙一案了结之后,不少人家破人亡。梁玉那个庄园就是拣这个漏拣来的。拣穆士熙的漏,她心安理得。遇到刚才那一对婆媳,她就笑不出来了。
  吕娘子道:“那怕也救不了几个人,这回,是个大案子。”
  “什么案子?”
  “诅咒。”
  【那不就是巫蛊吗?】梁玉放下勺子,拖着吕娘子进了后宅,她有点乱,得跟吕娘子好好捋一捋。
  两人坐稳了,吕娘子才低声说:“一准是凌庆干的,告的是当年高阳郡王当年的事。三娘想,高阳郡王在外头十几年了,现在翻出旧账来,究竟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诅咒什么?”
  “唉……传闻是做了场法事,求神仙保佑,圣人能看中他让他做亲王。”
  因为两人想过这方面的阴招对付凌家,梁玉还认真研究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反正呢,就她现在读过的有限的史书来看,历史上凡是闹这两个字儿的,就没有能活的,牵连也会非常的广!
  而对于此类案件的判罚,她也翻过——“即于祖父母、父母及主,直求爱媚而厌咒者,流二千里,若涉乘舆者,皆斩。”【1】
 
 
第73章 一片缟素
  卢会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 他打算办一场大案以显自己之能。大家都是以审案起家的,凭什么崔颖就有个“崔老虎”的绰号, 而他们就是阿猫阿狗呢?崔颖每每看到卢会, 眼神都有些轻蔑, 这也让卢会很在意。卢会打算挑战一下崔颖在酷吏界龙头老大的地位。
  郡王!诅咒!大案!
  天意啊!让这个大案子落他手里了。
  不过这是一个郡王涉嫌诅咒的案子,卢会没有那么大的权柄,他得先上报, 要征得桓琚的同意才行。卢会没有丝毫的迟疑, 接完了状子, 把告状的人扣了下来, 转身便去宫里向桓琚汇报了。
  与此同时, 崔颖把手上的案子结一结尾,也看起了告凌庆的那一张状子。内容平实易懂,除了开头渲染情绪之外, 通篇就只有一件事情,铺子主人与凌庆原是熟人,凌庆杀熟来了。事情涉及凌庆的出身必然会有一些阴私之事, 崔颖就只爱破个案,对人家被窝里那点事没有兴趣。
  虽然出发点不太一样,崔颖与纪申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就事论事,断案官又不是三姑六婆, 没事去说人家的是非长短。
  崔颖打算写个奏本, 先参凌庆一本, 再该转案子的转案子, 皇帝让他接手他就接手。
  卢会的人先到,桓琚听了他的汇报之后非常的重视:“高阳郡王?”
  “是。”
  桓琚回忆了一阵儿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疑惑地道:“他?”高阳郡王当年是随大流支持过桓琚的,功劳不大,所以桓琚一时没想起来。桓琚本能地厌恶巫蛊诅咒等事,想起来这是谁之后,一掌狠狠地拍御案上,火气从脚底往上冒,升到了眉毛上又停住了,火苗没有蹿出脑袋。
  【是因为当年一点点功劳,就想过份索取吗?】桓琚最讨厌这种居功自傲的人了,萧司空尚且让他不快,何况高阳郡王?【等等,震慑一下,人心畏惧,废后也就没那么难了。】
  桓琚算盘打得很精,酷吏用好了是真的很方便。
  “给他个教训。”桓琚这样说,他没打算依法杀了高阳郡王,只要不是谋反,宗室一般不用死。
  卢会却将这个“教训”当成了桓琚默许他去办案!好嘞!干活喽~
  卢会伏地领旨,声音发颤地道:“臣一定为陛下办好此案!”
  “去吧。”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桓琚的情绪并不高,他还在为废后的事情犯愁。与萧司空算是达成了协议,废后仍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杜皇后占着大义名份,即使没有萧司空,没有结党,朝臣里支持废后的人也不多。
  下一锤子该落在什么地方呢?桓琚默默地想。
  桓琚最后决定,要把自己的老岳父,正牌子的那一个,给弄下去!打定了主意,他对程为一道:“宣崔颖。”
  崔颖的奏本刚刚写完,程为一到御史台宣他了,崔颖袖着奏本跟程为一到了两仪殿,一手领任命,一手交奏本。桓琚接了过来边打开边问:“这又是什么事?凌庆?”
  大岳父小岳父凑一块儿了,桓琚自己笑了:“你顺手给结了吧,给他个教训。”都是前阵子穆士熙案、贤妃禁足、二王出京给闹的。凌庆这些年这些“小恶”没少犯,一下子显得失了势,还不许人喊冤吗?
  这是挤脓包,自己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发出来,免得以后被人惦记。
  想了想,桓琚又加了一句:“也不要叫人趁机作践了凌庆。”
  “是。”
  崔颖与卢会各自接了自己的案子,审起来又是不同的风格。崔颖手上两个任务,击杜为主、打凌为辅,他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着审凌庆侵夺他人产业,暗中搜集杜尚书不法的证据。卢会手上就一个案子,扣了告状人去引路,先把“为高阳郡王行不法事”的人能抓的都抓了,慢慢地审。高阳郡王身份特殊,只好请他先在他那南山道场里别动弹。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无论是知道高阳郡王回京内情的大长公主,还是只听说凌庆一段往事的知情者,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戏,看不下去了。
  从长安公到晋国大长公主都在试图打探高阳郡王的消息,谁下的黑手一目了然——凌庆。这是要高阳郡王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比他们更着急的是另一个人——状告凌庆的叶勤。他是高阳郡王的家奴,放良出来经营的铺子,与凌庆原先是认识的。否则断不至于就被高阳郡王支使了做这样一件不管谁赢了他都要倒霉的事情。
  叶勤与凌庆渊源颇深,两人都是在高阳郡王身边伺候过的,一个乐户、一个家奴,比谁高贵才是没意思。两人都有个小愿望,攒份家业、娶妻生子,凌庆想当地主,叶勤想开铺子,认为商人赚钱快。叶勤奔着这个目标去,高阳郡王心情好的时候也挺好说话,赏了钱让他出去自立门户。
  叶勤铺子也开起来了,凌庆闺女也生出来了。小国丈一朝得意,对“旧友”却一点也不友善。更兼两人年轻时说得多,凌庆对叶勤的铺子也有了一点想法,正好……
  叶勤多么机灵一个人呢?铺子送你,人我先跑了。与旧主的渊源却是跑不掉的,他又被高阳郡王薅出来当枪使了。【1】
  崔颖有酷吏的名声,做事还是讲点规矩的,没有当时将叶勤扣押,叶勤在回家的路上便听到了高阳郡王被告的消息。【亲娘哎!一定是凌庆!那我可怎么办呀?求饶还来得及吗?】叶勤也就是想想,求饶肯定是不行的,凌庆能饶得过他吗?
  【那就只有咬死凌庆救回郡王,才能有一线生机了。】
  原本高阳郡王给他安排的角色就是一不小心说出来凌庆的“过往”,彻底断绝了贤妃更进一步的妄想的。说好了即使他死了,儿孙也会有人照顾。现在就还得照这个办!
  叶勤打定了主意。
  哪知崔颖的精力放在杜尚书那里,在叶勤这边就事论事,并不深究。问了叶勤一回,再去提凌庆来审。凌庆有了在纪申那里的经验,这一回崔颖说什么他认什么,不就是占了个铺子吗?我退给你得了,再饶你几年利息,干脆爽快之至。
  原告被告都认了,崔颖也懒得再节外生枝,如纪申一样,依法而断,且看叶勤可怜,也让凌庆多出点血——圣人说了,要给凌庆点教训。
  凌庆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判罚,离开之前忍不住瞥了叶勤一眼。这一眼将叶勤给看得心里发毛——凌庆会不会要杀我灭口呢?
  那必须不能让凌庆得逞!
  叶勤不及去接收原本属于他的产业和赔偿,又当地一跪,再告一状——凌庆诅咒旧主。叶勤临时也想不起别的罪名来,巧了才听到高阳郡王被告了个“直求爱媚而厌咒”,他也依样画葫芦,告凌庆当年对高阳郡王也这么干过!说完这一条,叶勤给凌庆又添了一条:“他会诅咒害人性命!他诅咒死了郡王的爱姬,一尸两命。他会咒杀人!现在一定也还干这个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