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如今虽动弹不得,可他只要一天没死,一天就是太上皇,不管宗琮对他看法如何,大面上是要能说得过去。
“除了太上皇,太妃们也要择地方挪宫吧?”
不得不说,盘儿的话正中了宗琮的心事。
最近他为这件事没少焦头烂额。
登基大典一完,按照规矩就是大封,先是封太皇太后,再是太上皇后。
就如同现在一样,因为多出一个太上皇后,这住的地方还真不好选。宫里的建筑看似繁多,实则谁该住哪儿,都是自有定论。本朝还没出现过两宫太后,虽然一个是太上皇后,一个是太皇太后。
没有旧例可依,宗琮只能让人翻阅前朝卷宗可有旧例,最后还是傅皇后主动解决了这一事情。
太皇太后乃是长者,理应继续住在慈宁宫,她住寿康宫就是。
可宗琮总觉得委屈了母后,毕竟寿康宫乃是太妃太嫔们所居之地,规模大小远远不及坤宁宫。如今傅皇后好不容易熬成了皇太后,住的地方反而变差了。
傅皇后却说无事,嫌地方不够好可以再修,而且寿康宫毗邻慈宁宫,更适合她尽孝于太皇太后跟前。
在傅皇后的坚持下,事情就这么暂且定了。
如此一来,傅皇后住了太妃太嫔们的地方,其他人就要找地方安置,这也是宗琮连自己妻妾都没来及安置,便匆匆打算先把太上皇及太妃们安置下来的原因。
可这又碰上一件头疼事,因为太上皇的妃嫔实在太多了。
这事还是宗琮打算拟封太妃诏书前,让福禄把太上皇的所有妃嫔名单拿上来看了才发现的。
早先太上皇还没抱病时,东西六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有好几处宫里都住着几个妃嫔。就算如今晋了太妃,待遇可以稍微差点,以前三四个人住一个宫,如今再往里面加一倍,可这也得有地方塞才行。
所以今天与其是说给太上皇选颐养天年的地方,不如说宗琮在寻地方想把那些太妃们都先安置了。
“那照陛下这么说,不如请太后她老人家住在宁寿宫,这么互调一下,您可以这样。”盘儿在舆图上虚划一下,将东西六宫以乾清宫坤宁宫为线,一化为二。
“这样一来,太上皇住养心殿,和太妃太嫔们以及太皇太后住在西半路,陛下领着太上皇后以及东宫的妃嫔住东半路。把西六宫分给太妃们来住,一来毗邻养心殿,又临着慈宁宫,方便太妃们去宁寿宫侍疾,以及去慈宁宫尽孝,大臣们听说陛下把西六宫分出来给太妃们住,只会说陛下至孝,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于傅太后来说,她就可以更彻底地脱离太上皇和那些太妃们了,也有益傅太后的心情。
不过后面这话,盘儿没有说。
宗琮不禁露出笑容:“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拿起朱笔,在舆图上画出一道线,同时又在养心殿上写上‘太上皇’的字样,高贵妃及周贤妃分别住在永寿宫和启祥宫,正好在养心殿后面。
寿康宫和其他几宫,他则填上太上皇一些高等嫔妃的名字,至于低等嫔妃,就看着塞吧,一个宫里塞几个,总是能够塞下的。
解决了这一事情,宗琮不禁心情大好,又拉着盘儿来到舆图的东侧。
“本来朕说让你住永寿宫,从凤彩门出去就是。这么一来,你就只能住景仁宫了,朕从龙光门走。”
他的话惹得盘儿噗地一笑,笑完又有点羞。
永寿宫和景仁宫是东西六宫中最毗邻乾清宫的地方,比皇后住的坤宁宫还近,乾清宫两侧各开凤彩门和龙光门,直通西长街和东长街,景仁宫就在东长街第一个,这也是宗琮……此话的来由。
盘儿已经和宗琮好些日子没见了。
自打宗琮登基后,因琐事及政务繁忙,就一直留在乾清宫。而盘儿顾忌着体面,也没主动让奴才们递个信儿什么的,免得让人说都还没册封呢,怎么就憋不住了。
新帝登基,风头浪尖,越是这个时候,东宫的人越是要低调。
许久不见,自然是极为想的,可来了就碰见他正忙着事,两人自然顾不得叙什么相思之情,此时宗琮这话里三分调侃外,还有五分亲昵,剩下两分就有点调戏的味道了,所以盘儿就羞了。
而宗琮,本就素了快一个多月,此时见她人比花娇,心中不禁一荡。
索性扔了朱笔,将人打横了抱起,往里面去了。
一番云雨,两人不见疲惫反而很精神。
这阵子为了避讳,宗琮虽留在乾清宫,住的却不是正殿,而是配殿。他身边一水的太监,也没有宫女,只能让福禄把留在外面的香蒲叫进来侍候盘儿梳洗。
就因为这事,盘儿颇觉得丢脸,又是让人备水,还专门叫人进来侍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和宗琮干了什么,要知道太上皇还是正殿呢。
宗琮却说,这又不是守孝。
见他浑然不当回事,盘儿也只能佯装出大大方方的样子。两人一番收拾后,宗琮又去了书房,估计是打算把分配宫殿的活儿一气儿干完,也好让下面人去安排。
盘儿既然定了景仁宫,太子妃如无意外就是坤宁宫。至于其他人,等盘儿梳妆好过去看,宗琮已经安排完了。
胡良娣是承乾宫,徐良媛是延禧宫,何良媛是永和宫,李良媛是钟粹宫,赵曦月在景阳宫。
正正好,六宫主位都有了,让盘儿有点诧异的是赵曦月也能当一宫主位。转念再想,六宫主位都齐全了,他这是不打算再进人了?
宫里有规矩,一宫主位需得是嫔位以上,宗琮一下子把六个宫都给填满了,以后就算想再封也没办法,因为没地方,只有等太上皇的太妃们殁了,不过很显然太上皇那么妃嫔,一时半会儿是挪不出地方的。
见盘儿看的时间有点长,宗琮笑着道:“这样不是刚好如了你的愿,真是个小醋包。”说着,他还专门点了点赵曦月的名字。
这又跟小醋包有什么关系?好吧,盘儿不否认建议把西六宫挪去给太妃们住,是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但既然是私心,哪能拿出来说。
她嗔了他一眼,把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做出无奈的样子。
闹完,他扔给福禄一本折子,又让福禄把这舆图也拿走,福禄弓着腰上前把舆图卷好,连同折子一同抱下去了。
宗琮转头问盘儿:“不好奇朕封你个什么?”
有什么可好奇的,都六宫主位之一了,怎么也得是个妃吧?她就不信她孩子都给他生了三个,他给她个嫔位坐。
既然六宫主位都给了出去,四妃的位置肯定是满的,其实盘儿心里想,他应该会给她个贵妃坐,四妃之首。
不过她表面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故作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不好奇。”
“既然不好奇,那就算了。”
盘儿抿嘴,难道不该是她不好奇,他偏要跟她说才是,如今倒不按牌理出牌了。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他伸出长指挠了挠她的脸颊,可挠归挠,他依旧没有告诉盘儿。
盘儿也泼不下面子去问,只能忍着等圣旨下来再揭晓结果。
第107章
既然来了, 宗琮也没让盘儿走, 留她在这里过夜。
这边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除了盘儿心里暗想过这事若是让太子妃知道了,肯定心里不好想。不过她也不愿败坏宗琮的兴致, 毕竟他这段时间很累, 宫里宫外都得操心,老臣新臣都得安抚,难得放松。
而另一头东宫那边,不出盘儿所料引起了一阵震荡,甚至震荡比她想象中更大。
主因还是太子登了基,一直没下大封诏书所致。
太子妃自然想不到宗琮是卡在太上皇那儿了,毕竟太上皇还在,他作为儿子, 哪能太上皇和太上皇的妃嫔不安顿好, 反而先急着安顿自己的后宫, 没得让人挑拣, 如今本就是万众瞩目, 新帝登基,谁不是都盯着。
大封诏书一直没下,太子妃的心就一直不安,毕竟也不是没有太子妃做不成皇后的事发生,若是新帝真就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 想把后位给她?
太子妃不禁又想起楚王之死那事, 事后她也想过了, 当时那种情况,只可能是太子为了苏盘儿把楚王给杀了。
他竟然弑兄,还把自己处在那么危险的位置?所以就算一时糊涂了把后位给她,也不值得稀奇。
太子妃天天想,越想越焦虑。
富春约莫是知道点太子妃在焦虑什么,但这种事她也不敢劝,谁知道会不会挑动太子妃哪根敏感的神经。
于是整个继德堂就这么焦灼着。
直到今天乾清宫来人把盘儿给传走了,据说跟来的还有一副肩舆,这是生怕人走累了,还得抬着去不成?
哪怕太子妃一直跟自己说,陛下刚登基,肯定政务繁忙,他肯定要先忙完朝堂上的事,才会有心思来安顿后宫。
可现在明显有空闲了,他没有下诏书,反而把那个女人传了去?去干什么?是不是商量封后的事?
太子妃没再想了,她去了佛堂。
如今继德堂后面专门辟了一处佛堂,每当她心绪不宁,她就去佛堂里待一会儿。这些年,她的忍性和耐性,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富春却觉得这么着不成,想了想,让人出宫给陈府那边递句话。太子妃现在明显需要有人开解,这事可不是她一个当奴婢能做的。
太子妃整整在佛堂里待了一个下午,而当天晚上没睡的何止她一个人。
等到第二天,听说苏良娣留在乾清宫一直没回来,许多人都坐不住了。明明这段时间因为在西苑,之后又回宫太子登基,请安之事已经被停了好些日子,一大早没有人相约,就齐齐来到继德堂外。
既然都来了,太子妃自然不可能不见。
照样是老套路,请安坐下喝茶,茶都快喝完了,却没有一个人提苏良娣留在乾清宫没回来的事,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想等着别人开口。
徐良媛倒是不在乎这事,她现在有子万事足,可都来了她自然也不能特立独行,这里头就她是最闲适的。
还有一个闲适的人是胡良娣,与其说她好奇苏良娣留在乾清宫的事,不如说她好奇太子妃的反应,因为自打进来后,她的眼睛珠子一直黏在太子妃的脸上,似乎不挖出点太子妃的气急败坏,有点不甘心的模样。
最后还是李良媛开口了,真不愧众人对她的评价——蠢且没脑子。
“太子妃,听说苏良娣去乾清宫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您说陛下把她叫去做什么啊,怎么没说把妾身等都一起叫去,妾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乾清宫长什么样。就算不让妾身等去,要去也该是太子妃去才是,怎么轮到她一个小小的良娣了?”
太子妃黑着脸,道:“这么想去乾清宫?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你送过去好不好?”
“那就不用了。”李良媛……连连摆手,也看出太子妃不高兴了,忙噤了声。
“都回去待着,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消停!”说完,太子妃就进去了。
太子妃已经很久没这般发过怒了,诸如胡良娣这种老人也就罢,像钱奉仪这样的,难免有些胆怯。
出来后,也不敢说话,就各自往各自住的院子去了。
李良媛很委屈:“太子妃冲我发火做什么,要发火也该是冲着苏良娣才是。”
胡良娣掩嘴笑了笑,走了。
徐良媛也走了。
李良媛自己委屈的都没趣儿,也气呼呼走了。
陈家人第二天就进宫了,来的人是太子妃亲娘陈二夫人。
二夫人到后,就拉着太子妃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又道:“富春让人回去递了话,我就赶忙着想进宫看你。本来老夫人还不愿让我来,说让你大伯母来,你是我女儿,让她个做大伯母的来做甚,是能说体己话啊还是干什么,所以还是我来了。”
太子妃去看富春,富春忙跪了下来。
当着二夫人的面,太子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她起来,又把所有人都挥退了,留下母女俩说话。
“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又欺了你?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觉得她老实安分,也是你大姐夫太会装。不对,他现在不是你大姐夫了,这姓裴的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娘待他与亲女婿也没什么分别了,他倒好,自己去捧那个小贱人的臭脚,反而和咱们陈家疏远了。”
这事太子妃早就知道,可要说裴永昌是故意跟陈家疏远,也有点冤枉了他。
是二夫人得知太子南巡时发生的事情,去信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裴永昌还亲自上京去陈家请罪了,二夫人不但没见他,还派人去扬州让大女儿和裴永昌和离。
二夫人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庶女在她手里能落什么好,好不容易脱出苦水,裴永昌这人虽爱养几个瘦马,家里也有不少妾室,但她是阁老家的女儿,裴家上上下下都把她供着。
现在让她和裴永昌和离,和离了以后怎么办?二夫人只图发泄自己的怒火,对她的以后却一点都不考虑,那庶女自然不愿。
如此一来,虽还挂着女儿女婿的名头,但实际上彼此之间已经没什么情分了。
钳不住裴永昌,二夫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手段钳制盘儿,这几年每逢宫里有宫宴,她进宫也没少给太子妃出些主意,可她出的那些主意不是下药,就是收买人陷害。
至此太子妃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毛病出在哪儿,为何太子会对她越来越冷淡。
因为那时候她的眼光实在太狭隘,手段对宫里人来说也太拙劣,太子妃如何自省如何自惭形秽且不提,二夫人出的主意她是一个都没用,等于二夫人白说了。
这趟富春递话回去,老夫人不用多想就知道孙女在焦虑什么,她本来想亲自进宫提点提点太子妃的,可这种风头浪尖之上,越是分量重的人,越是要谨言慎行。
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陈家乃至太子妃都是万众瞩目。
老夫人本来打算让大夫人来,大夫人在她眼里一直是个稳重的,肯定能把她的意思传达到。
可二夫人偏又闹着要亲自来,闹得实在不像话,老夫人又拗不过她,最后只能是二夫人来了。
老夫人还自我安慰,二夫人是太子妃亲娘,她这时候进宫也能说得过去,不会太显眼。她若是知道二夫人上来就和太子妃说了这么一通话,估计要气得从荣安堂里跳出来把二夫人抓回去。
“方才我还没进东宫,就听人说新帝把那小贱人召去乾清宫了,是不是有这事?”二夫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