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确定?”
“奴才当然确定,若不是确定,奴才也不敢报到皇后娘娘这里来。”
陈皇后想了想,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东来忙下去了。
等出了殿外,走出一些距离,小柯子跟了上来。……
“王哥哥,这事能行?富夏都快出宫,这时候搞她……”
“所以说这是咱们仁慈,反正她也要出宫了,这种时候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淑妃宫里都派人送东西了,皇后也不会拿富夏怎么样。什么叫搞她不搞她,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她自己行事见不得人,能让我们抓到把柄?”
小柯子没敢说话,总不能说王哥哥说自己是苍蝇。
“经过这一遭,皇后娘娘就该知道,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宫里的人,谁有用谁就是得用的奴才。”
“就怕这事若是挑起皇后娘娘和苏贵妃斗起来……”
王东来瞥了小柯子一眼,嘴里没说心里却道,就是要斗起来,不斗起来哪有奴才们干活儿的地方。还以为没斗起来啊,早就斗起来了,天真!
不过这话他不会和小柯子明说。
王东来告密的时候,富春也在。
等人走后,富春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听了王东来的挑唆,白术是咱们的人,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可是本宫最近可没吩咐她去联系白术。”
富春顿时不说话了。
“去把富夏叫来,本宫问问她。”
“奴婢这便就去,娘娘,富夏她不可能会背叛您的,她老子娘都在府里。”富春犹豫地说着,人就下去了。
不多时,富夏跟着富春过来了。
看得出富春求情归求情,但并没有提前告诉富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富夏脸上还带了点喜色,大抵以为又是哪宫的娘娘赏了她什么东西。
陈皇后看了富春一眼,富春就上前把王东来告密的事说了。
“富夏,你快跟娘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富夏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自己偷偷背着皇后娘娘,操持着想出宫的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转念一想王东来告密的是她和白术来往丛密,而这件事娘娘不知道。
如果是这事,她就不怕了,不过富夏还是犹豫地看了陈皇后一眼道:“这件事是二夫人身边的琥珀吩咐奴婢做的,说是府里的主子吩咐下来的差事。”
“府里的主子,哪个主子?”陈皇后很快就听出富夏话音里的含糊之意。
“这事奴婢也不清楚,也不敢多问,富春姐姐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富春姐姐你可要给妹妹作证,奴婢真的没有叛主。”
陈皇后的目光挪到富春的身上,富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实要说清楚这件事,还要说到之前。
那时候陈皇后刚和太子大婚,到底身份不一样,陈家人也怕太子妃在宫里受了别人的暗算,所以就把几个人名告知了太子妃,告诉她这些人可以用。
毕竟陈家在宫里的能量有限,他们就算往里头送人,也做不到想把什么人安排在什么地方就安排在什么地方,所以这几个人或是就在东宫当差,或是在坤宁宫慈宁宫当差,都是太子妃能用上的。
也是陈家能拿出的能上台面的为数不多的人手中的一部分。
太子妃当时拿到名单,可是高兴了一阵,因为这样就代表自己进入陈家的核心,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很多事都做不了主的陈家七姑娘。
当时的她没有想到,陈家既然能拿出这一部分人,手里肯定还捏着另一部分人,这些人不可能完全都交到她的手里,毕竟陈家也有自己的用处。也许她也想到过,但这种情况她并不能阻止。
后来随着太子妃手里这些人慢慢被折损掉,陈家倒也给补充了几个,白术就是其中之一,而人的名单都是通过陈家某位女眷进宫探望太子妃时,传递进来的。偶尔陈家也会吩咐她们做点别的事,例如探听某些消息,这些都是不会经过太子妃的。
同理,这些人……是陈家的人,受陈家人掌控,富春富夏她们难道就能例外?她们同样是陈家人,还有老子娘在陈家,难道陈家吩咐她们做事还能不做?
偶尔传递消息,或者办个什么事,难免会用上她们,她们多是不会细问,事情办罢就罢,也不会掺和太深。
这些太子妃都是心知肚明的,以前她也碰到过,表现的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多问。久而久之,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只是随着她的身份渐渐产生变化,以前是太子妃,现在成了皇后,身边还有个嫡长子,心态自然也会产生变化。从她方才问出‘府里的主子,哪个主子?’就能看出,这也是富春为何会跪下来的原因。
毕竟她作为陈皇后的心腹,主子的心态变化她再清楚不过了。
解释是不用解释了,富夏为何帮陈家做事没报上来,原因就在此。陈皇后现在关注的也不是这个,除了家里那边依旧不改做派俨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愤怒外,她还关心陈家让富夏帮着联系白术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前几天二夫人进宫,琥珀让把白术叫出来,两人似乎说了什么事,转天白术给了奴婢一点东西,让奴婢找人带出宫交给琥珀。”富夏道。
“什么东西?”
这个富夏倒知道,毕竟她找人往宫外带,哪怕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若是夹带什么不该夹带出宫的,也免不了要去慎刑司走一趟。
“是一张纸,上面好像是一个花样子,但看着又像是一个画了块玉佩的图。”
“到底是花样子,还是玉佩的图?”对于富夏的模棱两可,陈皇后有些不耐。
“应该是块玉佩的图样,只是那玉佩的样式太简单了,上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个‘媛’字。”
“圆字?”
“是女字旁的媛,婵媛,淑媛的媛。”
陈皇后浑身一震,忙道:“你去,你去把图画出来给我看。”
她的样子有点吓到富春和富夏了,两人也顾不得跪了,富夏忙出去了,看样子是去书房。陈皇后不放心,跟着去了,富春心里疑窦丛生,但也跟了上去。
很快富夏的图就画好了,虽然画功奇差,但能看出原形是什么。
就是一个圆形的物体,上面雕了个媛字。
富春和富夏根本看不出什么,但陈皇后又怎会看不出。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这个东西,事实上有些记忆哪怕埋得很深,也依旧无法忘记。
“七姐姐……”
……
那个小姑娘很可爱,笑起来能甜死人,眼睛又大又亮。
那时候她已经去祖母那儿两年了,也懂了很多事,知道自己不该去喜欢她,知道就是她的娘害得她娘日日垂泪,才把她送到祖母这儿来的。
可她每次来祖母这儿,就喜欢缠着跟她玩。
陈嬷嬷说,哦,那时候还是陈妈妈。陈妈妈说,让她不要亲近十姑娘,别看十姑娘人小,其实是个小人精,没看着老夫人多喜欢她。
又说王姨娘当初被老夫人养过,现在见七姑娘您得了老夫人的喜爱,就把十姑娘使过来争宠。
十姑娘是故意缠着您玩,就是想在荣安堂多留一会儿,多讨老夫人喜欢,您可不能让她如愿。
若是到时候老夫人要养十姑娘,不养七姑娘您了,您就要搬出荣安堂了。
那时候家里姐妹众多,唯独她是头一份的尊荣,就因为她养在荣安堂里,连娘都因为她养在荣安堂,那些贱皮子奴才们终于不敢人前敷衍人后笑话了。
如果她从荣安堂搬出去……
从那以后,她就不喜欢她了,人前对她笑,对她好,带她玩,人后却不理她。可她还是喜欢缠着她玩。
是啊,她太小了……,根本分不出敌我,不知道打从她生下的那一刻,她们就注定是对头。
爹爹似乎很高兴她们之间好,她就对她越发好,好的她天天围着自己喊七姐姐。
直到那一天……
第124章
那一天的事, 陈皇后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知道她娘会对付王姨娘,现在不过是隐忍和伺机以待, 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那天眼见娘说着不带她去,却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脑子下意识一蒙, 就说了句带她去吧。
去的时候, 她还领着她坐在一起, 不过回来的时候就分开了。
她猜肯定要出什么事, 后来果然出事了。
那天的事也把幼年的她吓到了, 回来她就大病了一场, 等病好后就听说十妹妹夭折了,她其实知道是人丢了。
事后她还问过娘,娘似乎不太愿意提起的样子,只说我也不造孽,把人往远处卖就行了。
后来她曾想过, 那么小的年纪卖得太远肯定吃不了路上的苦,说不定娘是敷衍她, 人可能早就没了。
没想到,消失了十几年的人, 现在出现了。
是你回来了吗?
“去把白术给本宫找来,这个图样她到底是从哪儿临摹来的?”
富春刚应声要下去办,却又被陈皇后叫住:“先别去。”说完, 她就往内室去了, 也没叫富春富夏跟上, 两人也没敢跟过去。
现在都意识到,可能问题就出在那张图样上,
陈皇后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出寝殿,坤宁宫安静得吓人。
宫女太监们都是识眼色的,自然也不敢笑了,都猜是不是富夏姐姐做了什么惹了皇后娘娘,因为是富夏被叫走后,皇后娘娘才这样的。
这终究只是外人的猜测,王东来几个却得意自己又办成了一件事。
于陈皇后来说,她虽没有去证实,但已经猜测这东西可能就是苏贵妃的,不然陈家何至于会用上白术?甚至明里暗里背着她好几次吩咐白术办事。
陈家是如何发现苏贵妃的身份,甚至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却佯装不知故意把人送进来,就是为了给陈家埋一步暗棋?
为何之前不提,反而现在却提上了?
陈皇后脑子里有太多的不解,但她同时也意识到这时候提起苏贵妃身世的事,肯定是和立太子有关。是不是陈家觉得大皇子不中用,现在想暗中投向二皇子三皇子,觉得苏贵妃比自己更得宠,陛下拖着不立太子,就是还想着还有二皇子三皇子?
一直想到天都黑了,也没有人敢进来掌灯,陈皇后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自己就要疯魔了。
她把富春叫进来掌灯,又用了一些晚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一夜,第二天她吩咐富春选个恰当的时间,把白术叫出来,她有些事情要问白术。
富春也不敢多问,应下了。
富春也不知什么才是恰当的时候,想着肯定是不能让苏贵妃知道,毕竟白术这颗暗棋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
听人说,陛下把苏贵妃招去了乾清宫,她就忙命人去找白术。
吩咐的人是个绿腰的宫女,这个宫女就是白术名义上的老乡,现在也不在坤宁宫当差,还在东宫做洒扫宫女。当初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没把人带出来。
绿腰来找白术时,白术正在补觉。
每次贵妃去了乾清宫,就是她们这些贴身宫女休息的时候,自然是能补觉就补觉,能干点私活干点私活。
她在补觉,香蒲刚洗了贴身小衣裳回来,听说绿腰来找白术,道:“她这种时候来找你做甚?难道说又有差事吩咐你了?可今天没听说皇后娘娘的娘家有来人啊?”
香蒲能想到的事,白术又怎么想不到,她只会想到更多。
不过她也没明说,只说去见了才知道。等见了绿腰,绿腰说坤宁宫那边叫她去一趟,说完这话,又……把自己做的鞋底给了白术一双做掩饰,绿腰就走了。
白术拿着鞋底心事重重回到屋里,香蒲问她怎么回事,听说是坤宁宫那边叫她过去一趟,连声说让她别去。
“陈家没来人,坤宁宫叫你过去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去,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白术却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娘娘在宫里,肯定也是会让她去的,因为只有她去了,才会知道对方有什么打算。
这就是娘娘会留下她的原因,也是陛下还留她在娘娘身边的原因,她不能不去。
这种道理白术不会跟香蒲深说,只说自己还是去一趟,让她放心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香蒲眼见劝不住她,等白术走了后,她想了想,吩咐小德子看好家,自己就匆匆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里,盘儿午睡刚醒。
明黄色的帘幔低垂,殿里十分安静。
其实宗琮把盘儿叫过来,就是让她来陪自己午睡的,谁知临时有政务,他就起了,盘儿则继续睡。
明明东西暖阁隔得有些距离,盘儿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西暖阁那边传来的暴怒声。
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自打他登基以后,脾气一天比一天差,看来这几天要给他炖些清心解火的汤来喝才是。
这种遭遇前世并不是没有过,不过那也是后十多年了,但那时候建平帝的脾气已经修得极好,很少见到他有暴怒的时候。
盘儿觉得这是一个过渡期,等皇帝当久了,再多的事碰见了也都见怪不怪了,他可能渐渐就能好些了。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盘儿隔着帐子往外去看,就看到有个身影走了进来,在屏风边上就站定了,低声道:“娘娘可是醒了?”
“有事?”
“娘娘身边的香蒲来了,说有事禀报。”
“你叫她进来吧,正好服侍我起来。”
不多时,青黛和香蒲就进来了,青黛是之前跟着盘儿一起来乾清宫的。不过乾清宫这地方不同于他处,寻常时候她也是侯在外面。
两人撩起帐子,将盘儿扶了起来,又拿来衣裳服侍她穿。
香蒲手里动着,嘴也没闲下,压低了嗓子道:“主子,你快去救救白术吧,之前她那个老乡又来了,说是坤宁宫叫她去一趟,奴婢看白术的脸色不太对头,就壮着胆子来乾清宫找您。”
她的话虽简短,但已经反应了很多问题,盘儿忙自己也动上手了,一边急道:“你怎么不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