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度连忙上前收起,她药材还认不全,不敢自作主张,等着任熠下来了,才抱着一包包的药材跟着他进了药房。
任熠将药分门别类地倒入抽屉格子里,见林度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团团转,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不由出声:“怎么了?”
林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桌子上拿来小本本,翻着给他看:“大师兄,我攒了一些问题,不太明白……”
任熠的脸唰地黑了下来。
林度挠了挠头,毫无所觉地继续道:“这些天见你忙着考试补课,就没敢打扰你……大师兄?”
任熠心里哇凉哇凉的,深吸了口气,冷淡地问:“你跟着我就是要问问题?”
林度惶惶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我、我……我是不是打扰大师兄了?”
任熠磨了磨牙,冷冷地道:“对,打扰了!”
林度一愣,默默地合上本子,低声道歉:“对不起。”
她怎么这么笨,大师兄快要高考了,压力肯定很大,好不容易放假,短短几天假期过年都不够,怎么能拿这些问题去烦他呢。
任熠心里气闷,半晌叹了口气,搓了把脸,往桌子前一坐,伸出手淡淡地道:“拿来吧。”
林度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
任熠皱眉,敲了敲桌子:“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快点!”
林度立马笑开,乐颠颠地捧着小本本上前。
下午任太太催着两个小孩儿回房间睡午觉,怕他们晚上守岁没精神,还嘱托他们多睡一会儿。
晚上早早就开了火,年夜饭十分丰盛,除了大盘大盘的饺子,任太太还做了许多菜,一家子人围坐一桌,开开心心地吃团圆饭。
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家接着一家,喜庆又热闹。
吃完饭,天色才刚刚擦黑,林度帮着任太太收拾了桌子,洗了许多水果端出来。
各种果盘摆满了桌子,除了瓜子花生之类的坚果,还有B市特色的小点心,各种各样的糖果。林度摸了摸肚子,愁眉苦脸地盯着它们。
任熠不客气地嘲笑她:“没出息。”
林度脸色微红,却因为开心,只知道傻笑。
没多会儿,任家长辈也过来了,屋子里暖气烧得足,热烘烘的,个个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
“嘟嘟过来。”任老爷子招了招手,从兜里摸出个红包,“这是爷爷给你的压岁钱。”
本来按照师门辈分,林度应该喊任老爷子师公的,但她又是被任家收养,喊他爷爷更显得亲近,任老爷子便让她这么喊了。
林度还是生平头一遭得到压岁钱,不由呆住了,半晌才在大家的鼓励中接过红包,犹豫着小声问:“要、要跪下磕头吗?”
任老爷子呵呵笑起来:“不用不用,这年头不兴这些了,说两句吉祥话就成。”
林度想了想,认真地鞠了一躬,声音清脆地道:“祝爷爷身体健康,心想事成,越活越年轻。”
任老爷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也祝小嘟嘟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任回春跟着说了几句好听话,哄得老爷子更加开心,也塞了个红包给林度。
“谢谢师父。”林度受宠若惊地鞠躬,“祝师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难为这丫头了。”任太太将她拉过来,将准备好的红包给她,“有喜欢吃的玩的,只管去买,别省着。”
林度点了点头,笑着道:“谢谢师母,祝师母越来越漂亮。”
任太太笑出声来,搂着她道:“真是好孩子,师母祝你学业进步,天天开心。”
任熠冷眼瞅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我的呢?”
任回春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这四舍五入都十八了,成年人要什么压岁钱。”
任熠气得不行:“我再大也是小辈儿,您这也太偏心了吧。”
林度连忙将手里红包递给他:“大师兄,我的给你。”
任熠白了她一眼:“你的给我算什么事儿呢,合着你比我还大了辈分?”
任太太忙将林度拉了回来:“嘟嘟别搭理他……”
胡乱从口袋里掏了把毛票,塞给儿子敷衍道:“行了行了,给你了,大过年的吵什么,赶紧闭嘴吧。”
任熠:“……”
这是他亲爹妈亲爷爷吗?
任太太看了眼时间:“春晚还有段时间呢,小熠,你带嘟嘟出去玩会儿,消消食。”
任熠淡淡地道:“出去玩要花钱的。”
任太太还没出声骂人,林度就连忙跑过来,拉着大师兄的手,笑眯眯地撒娇道:“我有钱,咱们出去玩吧。”
任熠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被拽走了。
任太太忍不住笑骂:“这混蛋小子,越活越回去了。”
任回春冷哼:“宛茹,你别惯着他,等过了年,好好收拾他一顿,也就老实了。”
胡同里到处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冷不防一个冒着烟的擦炮丢在脚下,吓得林度惊叫连连。
任熠冷着脸将小丫头护在身后,目光凶狠地瞪向两边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不用出声就吓跑了不少恶作剧的。
胡同外面更是热闹,B市的年味很浓,到处张灯结彩,锣鼓鞭炮声不断,广场上放烟花的,放孔明灯的,水边居然还有人在燃放河灯,各种各样造型精巧的河灯晃晃悠悠,随着水流飘荡,将河面映衬得光芒点点。
林度哪里见过这种热闹,满眼都是兴味和惊叹。
任熠见她感兴趣,拉着她挤到水边,指了指小摊上的灯道:“挑一个吧。”
林度眼神一亮,激动地问:“可以吗?”
任熠挑眉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想要哪个只管挑。
林度左看右看,最后选了个红艳艳的花灯,接过小摊老板给的笔,咬着唇思索要写些什么。
任熠也挑了个花灯,握着笔一直沉吟,犹豫着久久没有下笔。
他以前是从来不屑信这些的,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捏就碎的纸糊花灯上,还不如自己努力去争取来得更靠谱。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忽然不敢不信了,甚至拿起笔的那一刻,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隐藏极深的欲、望,让他无处可藏,惊慌不已。
林度探头瞅了眼,好奇地问:“大师兄,你写的什么呀?”
任熠回神,心虚地将花灯挡住不给她看,随口糊弄道:“就随便写写,世界和平什么的……你的呢,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林度挺不好意思的,可大师兄要看,她又无法拒绝,遮遮掩掩地拿出来,红着脸将字给他看。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任熠细细咀嚼这两行字,心里一软,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放心,有我……我们在,你以后每一天,都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林度微微笑着嗯了一声,认真地轻声道:“我知道。”
任熠忽然转身,背着她大笔一挥,在花灯上匆匆写了字,然后迅速点燃里头的蜡烛,轻轻放在水面,一推,便晃晃悠悠地飘向了远方。
林度张了张嘴,见大师兄一脸严肃,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灯,便将心里的好奇压了下去。
“这个怎么弄?”
任熠回过神,帮她把蜡烛点着,犹豫片刻,握着她的手,一起将花灯放入了河中。
万千灯火如星星落在水面,两人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火光,星河璀璨,林度那盏小小的灯,却始终不停地向前,紧紧追随在任熠的花灯之后。
如同一颗星,追逐着另一颗星,承载着他们美好的愿望,星火不灭,久久传递。
天色越来越晚,任熠和林度回了家,窝在电视机前,吃吃喝喝地看春晚。
任老爷子早早睡了,任回春夫妻俩撑到零点,在门口放了鞭炮迎新,互相说了吉利话,也哈欠连天地回了房。
林度下午睡了很久,这会儿正亢奋着呢,一边看节目,一边跟任熠絮絮叨叨地小声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林度瞪着眼看得认真,连歌曲串烧都津津有味。
任熠对那些傻逼节目才没兴趣,以往都是早早就跑,和二师兄在线打游戏,或者和几个哥们出去玩……很少有这么能耐住性子的时候。
可现在,听着电视机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身边是林度开心的笑脸,不由觉得,这样普普通通的除夕夜,也挺有意思。
零点过后,春晚很快就落幕了,林度打了个哈欠,回头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大师兄,你要睡了吗?”
任熠连忙撇开脸,假意咳了声,起身关了电视机,和她一起出门向自己房间走去。
两人卧室面对面,隔着一个小院子,走到回廊尽头,林度困顿地挥了挥手:“大师兄晚安。”
“那什么……”任熠忽然出声,皱着眉站住了没动。
林度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任熠别别扭扭地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红包:“压岁钱,拿着吧。”
林度惊讶地睁大了眼,非常实诚地开口:“不用的,大师兄,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同辈之间不需要给压岁钱的。”
任熠眼一瞪,不由分说地塞她怀里:“那就……新年红包好了。”
林度无奈,只能收了红包,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给他:“那我也给大师兄红包。”
任熠嫌弃地看了眼,坚决不要:“不用了,自个儿留着花吧。”
林度只好收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谢谢大师兄。”
任熠不满意地哼了声:“跟我爸妈他们,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怎么就不知道对我说两句好话?”
第26章
林度惭愧地低下头, 小声开口:“祝、祝大师兄学业有成,高考必胜。”
任熠皱眉:“学业如何,我并不是很在意,反正考得好不好,我以后的路都定下来了……换一个。”
林度苦苦思索,犹豫着道:“那……祝大师兄以后功成名就,财源滚滚?”
任熠仍旧不满:“功名利禄……你说你一个丫头,小小年纪就惦记功名利禄。平常心,淡泊名利懂不懂?”
林度无奈地看着他,绞尽了脑汁道:“那、那祝大师兄事事顺心?”
任熠勉强满意了, 心里头又忍不住抱怨,含糊地嘀咕出声:“事事顺心, 哪有这么容易……就你最不让我顺心!”
林度没听清, 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他。
任熠咳了声, 端起师兄的架子,淡淡地道:“也祝你新年新气象,再长高一点, 长胖一点。”
林度连忙急急道:“快, 大师兄再多说点, 祝我白一点,不,祝我白得发光!”
任熠:“……”
林度眼神亮亮的,期待地盯着他。
小丫头还挺迷信!
任熠长长叹息:“没必要, 你这样……也挺好。”
林度一愣:“哪里好了?”
这丫头怎么还刨根问底了呢?不就想让自己夸她么!
任熠瞪了她一眼,别别扭扭地道:“就这样,撒个娇,每天高高兴兴的……这样就挺好了。”
任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家伙一头狗啃似的短发已经长长,垂落在下巴,细细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心里想什么,都要跟大师兄说,别跟我藏着掖着的,大师兄不喜欢,知道了吗?”
林度不自觉点了点头,乖巧得让人心疼。
任熠笑了笑,话锋一转,严肃地道:“不过撒娇什么的,只能跟大师兄一个人。”
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补充道:“你师父师母,勉强也行,还有爷爷……其他的不能再多了。”
林度呆呆地问:“啊,为什么?”
任熠板着脸教训:“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只有我们才会惯着你,你跟别人撒娇,才没人搭理你呢。”
林度哦了声,不解地问:“二师兄……”
“他不行!”
任熠不等她说完,就声如寒冰地打断了她,吓了林度好大一跳。
任熠深吸口气,勉强缓和语气,冷淡地道:“你二师兄最烦你这种娇滴滴的女孩子了,你要是跟他撒娇,他一准翻脸,他……”
任熠心里丝毫不觉得愧疚,斩钉截铁地抹黑师弟:“他就喜欢小羽那样的母老虎!”
林度震惊地瞪圆了眼,恍然大悟,难怪二师兄天天和小羽师姐吵嘴打架,可不就像郁超然和戴雨萱么。
任熠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赶紧睡觉吧,明个儿大年初一,还得早起呢。”
林度乖乖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洗漱完趴在床上,林度摆弄着四个红包,想了想全都塞在了枕头下。
第二天清早,林度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胡同里热热闹闹,林度根本睡不着,早早穿了任太太准备好的新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任熠也是一身簇新,俊朗的少年穿了件掐腰的羊绒大衣,里头一件高领毛衣,黑色牛仔裤配休闲鞋,整个人十分精神,简直是帅气逼人。
任太太端了碗饺子给她,笑着道:“还是嘟嘟的新衣服最喜庆。”
林度一件大红羽绒服,年轻小姑娘衬得起这种耀眼的颜色,看上去活泼又热烈。
任太太让她只管吃饺子,自己拿了皮筋站在她后面,轻轻拢着她碎碎的发,扎了两个冲天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