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种话怎么能瞎说，没有弟弟谁给我和你妈养老？你还小根本不懂一个男丁对家庭的意义，说不定你以后出嫁受欺负了，都还要弟弟给你撑腰出头，你现在不盼着弟弟出来，以后你肯定是要后悔的！”
就像被触到逆鳞了一般，三石声色俱厉的拒绝，他做梦都想生个儿子，这种保证他绝对不会说，哪怕是骗人的，万一老天爷无意中听见了，真的不让他生儿子，那他会成为老绝户，被村里人笑话一辈子，想想都好可怕。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撑腰，我自己就可以为我自己撑腰，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用剑打爆他的狗头，我不需要弟弟，你也不需要我，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七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紧紧的捏着小木剑就像捏着全世界，再抬起头的时候，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再无一丝动摇，转身就全力奔跑，跑得越来越远，再也不理会身后的人。
三石站在漆黑的院子里，望着那个小小背影，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想推开这堵墙，并不是随便说点好听的话就可以，那孩子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真的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不！绝不！
我孙三石可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因为没有儿子的事被别人嘲笑了那么多年，不能再因为女儿的事继续被人嘲笑，我就不信了嘿，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第二天一早，孙三石就笑眯眯的端着一盆洗脸水，站在王桂花的房门前等着。
“你这是干嘛呢？”王桂花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傻子杵在那，吓了一跳。
“我给红红准备了洗脸水，想要伺候她洗漱，妈你就让我进去一下呗？”三石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
“你可不能进去，秋宝和月娥还在里面呢，不过我可以把丫头抱出来，你就在这里等着。”王桂花笑着瞅了儿子两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秋宝和月娥已经穿好衣服正在互相梳头发，炕上就七妹还在呼呼大睡，肉胳膊肉腿呈大字型仰躺着，薄被子早已经踹飞，张着小嘴，脸蛋红扑扑的，十分憨态可掬。
王桂花伸手将七妹抱了起来，转头对秋宝和月娥吩咐了一句，“你们今天就和两个嫂子一起准备早饭午饭晚饭，午饭量要做大一点，还得送到地头去，其他时间你们就喂喂鸡打理一下菜园子，或者把衣服洗了，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一下你们大嫂三嫂。”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的！”秋宝和月娥一起点头。
“行，我今天要到地里去看一看，家里就拜托你们了。”说完王桂花就抱着迷迷糊糊已经醒过来的七妹，走出了屋子。
三石把洗脸盆放到石桌上，将眼睛发直还没醒神的七妹抱进怀里，本来以为老妈会阻止，没想到老妈不仅不阻止他反而还帮他，他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心虚，都不敢直视老妈的双眼，只好低着头看脚尖。
“儿啊，别总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男孩儿女孩儿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好好对待她，她就会好好对待你，干嘛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你又不靠着他们吃饭，大可以挺胸抬头的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如果想不通这些道理，就算七妹愿意认你，你也只会继续当一个失败的父亲，我话就点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王桂花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提着篮子去后院摘菜去了。
“咦，你怎么又来了？”七妹揉揉眼睛，一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在三石的怀里，小嘴不开心的嘟起来，在他怀里挣扎，“你快放开我！”
“小宝贝啊，以前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从今天开始，我好好的补偿你行吗？我已经给你打好了洗脸水，我帮你洗脸怎么样？”三石对着女儿讨好的笑，抱着她来到洗脸盆边，用毛巾沾水给她擦脸。
七妹突然安静了下来，眨巴着大眼睛仔细感受三石粗糙的手指，和有些生疏粗鲁的力道，脸皮都被毛巾给磨痛了。
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的从七妹眼眶滑落。
“宝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是不是我太用力弄疼了你？”三石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那，想用毛巾给她擦擦眼泪，可又怕弄痛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七妹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哭泣，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这是爸爸第一次给她洗脸。
原来，爸爸的手，是那么的大，比她的整张脸还大。
如果爸爸能经常给她洗脸该多好。
那她也是一个有爸爸疼的小孩了。
七妹动了动腿，从三石怀里跳下来，掂起脚尖从洗脸盆里捧起清水随便洗了洗，然后拿过毛巾一角擦了擦，再抬起头的时候，眼泪已经没有了，只剩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以及无比倔强的眼神。
“我可以自己洗脸，我从来都是自己洗的，不用你管。”说完，七妹吃力的端起洗脸盆，一步三晃悠的走到后院，咬着牙齿将盆里的水倒进了菜园子旁边的一个水桶里。
孙三石傻傻的站在那，突然有点明白了老妈的话，他果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女儿的成长，也从来不知道女儿居然是这样一个倔脾气的小姑娘。
他蹲下身子抱着头，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鼻子酸的不得了，头一次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真的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女儿都是赔钱货吗？
他们都说，女儿总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事根本指望不上，只有顶门立户的儿子才是靠得住的，只有儿子才能给他们养老给他们传宗接代。
他们都说，养女儿根本没有用，女儿没嫁的时候是家里人，嫁出去的时候就是家里的客人，没必要在客人身上多花费精力和钱财。
他们都说，没有儿子的人家，不能传宗接代人家，就是断子绝孙的老绝户，死了都没有人守灵打幡，肯定是前世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所降下的惩罚，被欺负死了都是活该。
每次听到这些话，他都是恐惧的害怕的，害怕自己真的生不出儿子，真的成了老绝户，真的被所有人唾弃，可是他越怕竟然越生不出儿子，家里连生三个都是女儿，那些闲言碎语简直都要快把他给逼疯了。
大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他有些欢喜，可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完全消磨光了他对女儿所有的爱，只剩满满的厌恶和逃避，连看他们一眼，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其实，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是想当一个好爸爸的。
怎么就忘了呢？
第38章 讨说法
吃过早饭, 王桂花提着两桶水去到自家地头, 地里面种了玉米红薯土豆, 住山上的人家基本都种这三种, 因为土地比较贫瘠, 灌溉也不便利, 想种别的也种不好，只有山下面靠近河流的村子，才会大面积的种植水稻和小麦。
王桂花弯腰伸手在两桶水里分别滴了一滴灵泉，然后拿着水瓢挨个给作物浇水, 这可是个大工程，她足足干了一上午才干完。
浇了灵泉水之后，翠绿的叶子眼见着就更加精神了些，等这些作物的根茎将灵泉水完全吸收之后，收获的果实肯定要更加的香甜好吃有营养。
“妈, 妈, 你快回去一趟，月娥和秋宝和村里的大嘴婶打起来了！”冯云忽然从远处大呼小叫的跑过来。
“她们怎么会打起来的？”王桂花有些奇怪的直起腰，将水瓢扔进了空空的水桶里。
“好像是因为吴佳节在外面跟别人嚼舌根, 说秋宝被坏人劫走了, 这事儿被大嘴婶听到了, 满村子的说闲话, 月娥和秋宝知道之后，就和大嘴婶打起来了。”
冯云幸灾乐祸的打小报告，脸上有点隐隐的小得意, 这事儿三个媳妇都有分，就她没有参合，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才是最好的儿媳妇！
“那打赢了还是打输了？”王桂花没有着急，不紧不慢的提起水桶，悠哉悠哉的往回家的方向走，这种撕逼太正常了，吵一吵打一打活动活动身体，把不爽的情绪发泄出来，还有益身心健康。
“不知道呀，我跑过来的时候正打着呢，打的还挺激烈，不过二对一的话应该打的赢？”冯云笑嘻嘻的跟在王桂花身后。
“是么，那就挺好。”王桂花笑眯眯的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心情还不错。
那边风和日丽，这边暴风骤雨。
月娥骑在大嘴婶身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把大嘴婶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打的像一只猪头，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居然敢说秋宝的坏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你们两个小贝戋人，居然敢打长辈？！真是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等我腾出手来非弄死你们！”大嘴婶使劲挣扎想要还手，可是双手却被秋宝牢牢的拽住，只能像案板上的鱼自个瞎扑腾。
“难怪村里人都叫你大嘴婶，你这嘴实在是又大又欠，整天闲的没事干，到处嚼舌根传谣言，秋宝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害她？”月娥咬着牙齿，恨不得一拳捶死这个长舌妇。
“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何秋宝确实被野男人抓走，说不定连身子都破了，不然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何况这些话最开始还是从你们家传出来的，就是你们三嫂吴佳节，干嘛不找她的麻烦，专门抓我一个？”大嘴婶还觉得挺委屈的，又不是她一个人说，却只盯着她一个人打，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瞎说！我根本没有……”秋宝眼睛都红透了，想替自己解释，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哪怕她解释了，这些人也不会相信的，她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谈资，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名声，说不定还以践踏别人为乐。
月娥抬起头扫视一下围观的众人，发现吴佳节果然已经跑不见了，“我当然也要找她算账，你们这些欺负秋宝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嘿，还一个都不放过？你以为你是谁呀，还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不成？我也就是倒霉不小心被你抓住了，那么多人都在传话，你还能一个一个的找过去？切，就会吹牛。”大嘴婶翻了个白眼，嘴角挂着鄙夷的笑，觉得两个小丫头片子太不自量力。
“一个一个找过去？嗯，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王桂花推开围观人群，走到圈子中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呀，大嘴婶要倒霉了，桂花婶来了。”
“这是脑子有坑，竟然敢惹桂花婶的儿媳妇，肯定要被打断狗腿了。”
“要不要去大嘴婶家里通知一声？万一出事了咋办？”
“别管她，谁让她总是造孽，上次都差点把人家怀孕八个月的小媳妇给逼死，这是老天爷给的惩罚，完全是活该！”
“说的对，活该！”
……
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难掩对大嘴婶的厌恶，这人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嘴，像个搅屎棍一样的，挨着谁谁就要沾上一身屎，想洗也洗不掉，她尤其喜欢欺负刚过门的小媳妇。
经常捏造一些哪个小媳妇和哪个男人眉来眼去的花边新闻，她喜欢编还确实有一些人喜欢听，传来传去就败坏了人家的名声，前段时间还险些出了人命，逼的人家孕妇差点上吊，幸好发现的及时。
孕妇家和大嘴婶家大闹了一通，最后以赔钱赔粮收场，大嘴婶也被自己的老公好好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两天，居然又没心没肺的出来蹦哒，看见她挨打，不仅没人愿意出来替她说话，反而还悠闲的在旁边看热闹，显而易见的人缘差到不行。
“桂……桂花妹子，”大嘴婶看着王桂花越走越近，就像老鼠见了猫，瞪着眼睛嘴皮子开始哆嗦，甩胳膊抖腿的想要逃，现在才觉出怕来。
“我不是故意的，都都都是你们家三媳妇传出的话，不关我的事儿，真不关我的事！”
“你跟我说说，究竟有哪些人在说我儿媳妇的坏话，把人名都说了我就从轻发落，说不出就由你给他们顶锅，把事儿全都担着，行吗？”王桂花一脸平静的看着大嘴婶，语气并不是很重，但威慑力十足。
“我要是都说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和他们打交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做那么绝呀……”
大嘴婶虽然有些怕王桂花，可是也不愿意得罪那些三姑六婆，生活那么无聊，她就靠着和这些人嚼舌根混日子，怎么舍得把人都得罪了，万一人家以后不理她了怎么办？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挺讲义气的，那行，你就继续挨打。”王桂花对着月娥和秋宝点点头，“继续。”
月娥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下手越来越重，打的大嘴婶嗷嗷直叫，“停停停，再打就要把我打死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那你说呗。”王桂花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瞅着她。
“我是听袁寡妇说的，袁寡妇是听花太婆说的，花太婆是听东哥媳妇说的，东哥媳妇和吴佳节关系最好，话就是从吴佳节那传出来的。”大嘴婶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这事的前后过程她还挺清楚。
“吴佳节等我回去再收拾，我们先去找这几个好好算算帐，秋宝月娥你们跟我来。”
王桂花先去地里叫唤了一声，把几个儿子哥哥侄子统统带着，首先敲响了东哥媳妇家的门，东哥媳妇的婆婆赵老太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十几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大小伙子，吓的想立刻把门关上，门却被王桂花一脚踹开。
“赵老太上午好呀，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不出来遛弯呢？”王桂花跨过门槛，像一个来串门的邻居，一本正经的寒暄了两句。
“桂花，你怎么带了这么些人来我家？是我有哪个地方得罪你了吗？”老太太吓得直发抖，一脸惊恐的望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伙跟在后面跨进门，将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眼前晃悠，一看就是来站场子找麻烦的。
“不是你得罪我，是你媳妇得罪我了，她到处说我儿媳妇秋宝的坏话，编造一些谣言来败坏我儿媳妇的名声，你说我能不上门来讨个说法吗？”
王桂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凉凉的眼神瞅着人，就让赵老太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气往脊梁骨上窜，她立刻转身将躲在门后面的东哥媳妇扯着头发拉出来，扬起手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你个丧了良心的王八蛋！我老王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好吃懒做不说，还总喜欢招惹是非，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和那些碎嘴婆子待在一起嚼舌根说闲话，现在好了，给家里惹大祸，你看看你看看，家里来了这么些人，你说这事怎么办？”赵老太气的又扇了媳妇两巴掌，打的东哥媳妇鼻血直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