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大儿媳陈慧美听见敲门声，一打开大门就见到双眼通红鼻涕眼泪糊一脸的二姑子，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怎么才走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这究竟回没回婆家呀？
如果真的已经回去过了，又这么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说不定这回又要在娘家住很久，那可真是……
陈慧美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恨不得立马把门关上，直接将她关在外面，然而理智还是使她退后一步，将二姑子让了进来。
冯云看也不看大嫂一眼，抹着眼泪飞奔进堂屋，一头扎进在堂屋坐着的老妈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她妈妈李芳给吓了一大跳，怀里的菜篮子都掉在了地上，择好的菜撒了一地。
“咋了你这是？”李芳有些慌张的询问她，“你今天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又和婆婆吵架了？！”
一听这话儿，冯云哭得更大声了，“那个老虔婆根本容不下我！连门都不让我进，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不是，你这才回去多大一会儿，怎么又闹起来了？”李芳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些头痛的叹了一口气。
“你妯娌在孙家呆的挺好的，为什么就你呆不住呢？无缘无故的她干嘛不让你进门？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话得罪她了？”
自己女儿什么德性自己清楚的很，完全被家里的老头子宠坏了，明明是山里的孩子却养成了一副娇脾气，也就老头子自己很得意，家里人其实都十分的头疼，但是性格已经养成，再想改变就不容易了。
本来以为嫁出去了有婆家来管着应该会好些，没想到越来越变本加厉，和婆婆吵架就往娘家跑，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折腾完婆家又折腾娘家，两头都快得罪光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事根本都不是我的错！”冯云生气的推开李芳，退后了两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亲妈。
“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容不下人，堵着门口不让我进，为什么你会认为全是我的错？你真的是我亲妈吗？怎么就不站在我这一边呢？！”
“我也想站在你这边，可是你做的这些事儿都不占理呀，也就你老爸总宠着你惯着你，让你以为所有人都该让着你，实际上，别人凭什么让着你啊？出了咱老冯家，谁会买你的帐啊，你怎么就总是看不清呢？”
“如果你大嫂像你一样整天不着家，在娘家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我也是不愿意开门的，这家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人家凭什么这么惯着你？”
李芳实在不愿意再纵容女儿胡闹，直接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前几次女儿等来等去没有等到人来接，最后还是老头子和她硬着头皮陪着笑脸把女儿送回去了，亲家看在他们两人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这次老头子实在腾不出手，李芳又不愿意再去丢人，就让女儿自己回去，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看来亲家是真的生气了，不过生气也很正常，这事搁谁家都得生气，哪家哪户都没有这样做媳妇的。
“妈你是不是也开始嫌弃我了？不愿意我呆在家里？”
冯云在婆家受了一肚子气，本来以为回到娘家能得到一些安慰，没想到李芳不仅不安慰她，还一个劲的怪她，这她哪里能受得了。
“我不是不愿意你呆在家，如果你只是偶尔回来看看我们，我们肯定把你像客人一样好好招待，好酒好菜伺候着，但是你这样天天跑回来呆着实在是不像话，哪有做媳妇的天天往家里跑的？”
“你都不知道村里人说的有多难听，我一出门就要受到指指点点，很多人都以为你要和孙大树离婚了，在背后偷偷笑话我们家呢。”
一提到这个事儿李芳就气得不行，被别人背后议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太难受了，让她心里对女儿也有了一些埋怨和不喜。
“客人？我是客人？我明明是冯家的女儿，怎么一出嫁就变成客人了？原来妈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冯云没想到会从亲妈口中听到客人二字，就好像一记重拳砸在心间，苦辣酸甜一齐涌上心头，委屈和眼泪简直都要将她淹没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客人是什么？”李芳侧过脸，避开女儿悲伤的双眼，决定用更绝情的话语让她清醒。
“你仗着家里的宠爱，在婆家作天作地，一不高兴就往家里跑，让我和你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低声下气带着礼物上门去偷偷的替你赔礼道歉，你以为你之前几次为什么回去的那么顺利？还不是我和你爹去跟你婆婆说了一大堆的好话，红糖点心猪肉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一想到那些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孙家，李芳心疼的捂住心口，对女儿的所作所为更加的愤恨了。
“我们老冯家又不只你一个女儿，你看看你三妹，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无论是婆家还是村里人都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明明就嫁在一个村里，却很少往娘家跑，这才是一个做媳妇的应该有的样子，我不求你做的和她一样好，但你也不能差太多呀，哪怕有她十分之一的好，我今天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了。”
“那三妹也是客人吗？”冯云冷笑一声，有些不甘心的问。
“女儿出嫁了就是婆家的人，回到了娘家就是客人，这是山里百年不变的规矩，之前我没有跟你讲清楚，是我的错，现在我跟你讲清楚了，你就给我好好的记住，婆家才是你未来永远的家，娘家只是你偶尔回来做客的地方……”李芳正巴拉巴拉的说的挺得劲。
忽然，大门被一把推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
“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鬼？什么客人？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说女儿是客人？这脑袋是被门夹了？！”
冯云的老爸冯田三步两步的从门外走进来，瞪着眼睛连珠炮似的怼了好几句。
“爸！你终于回来了！”冯云一看见老爸就像看见了救星，破涕为笑的跑过去，抓住了他满是老茧的大手。
“乖女儿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老冯家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别听你娘的屁话，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我呸，从没听过这种破规矩，我冯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客人，你妈这脑子真是坏掉了。”冯田往地上啐了一口，完全否定了李芳之前的话。
李芳气了个倒仰，拍桌而起，指着冯田的鼻子大骂。
“你个瘪犊子，生儿子没P眼的王八蛋，你说谁脑子坏掉了？！”
“说的就是你！我儿子有没有P眼你不知道吗？他不就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傻了你！”冯田鄙视的翻了个白眼，立马呛了回去，还挺有理有据。
李芳当即卡壳了一下，伸出的手指也僵住了。
对嚯，他儿子不就是我儿子吗？
这可不能没有P眼啊！
啊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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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母鸡重要女儿重要？
冯云的大哥冯来，刚刚忙完地里的活，满头大汗的一进门，就成了没有P眼的儿子，这表情是懵逼的，这内心是崩溃的。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吵架就吵架，能不骂儿子吗？
还有没有点做人最基本的素质？！
身累心也累的冯来欲哭无泪的站在堂屋外面，和一直躲在厨房里往这边偷看的老婆对视一眼，陈慧美冲着冯云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冯来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爸老妈为了二妹的事情，不知道在家里吵过多少次架了，老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宠女儿，两个妹妹出嫁不仅没有要多少彩礼，还陪嫁了很多嫁妆。
把那些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们羡慕的不行，恨不得自己也生做冯家的女儿，在普遍重男轻女的山村里，冯田可谓是一股清流。
“儿子呀，你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给我评评理，这老头是越活越糊涂，你二妹再让他这样宠下去，说不准就宠坏了，到时候如果真的和孙大树离婚，我看他还有什么颜面在村里混下去！儿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芳怼不过冯田，就想拉刚进门的儿子做帮手。
冯来虽然不想掺合爸妈吵架，但是他也确实有些自己的想法，想好好的说一说，家里总是这样闹哄哄的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本来娘家就是给出嫁女儿撑腰的地方，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这撑腰不撑腰也得看有理没有理，妹妹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和婆家闹矛盾，我就算想找他们算账也没有这个脸呀，道理根本不在我们这一边，如果二妹真的不想再和孙大树过下去，就干脆果断的离婚，我这个做哥哥的愿意养妹妹一辈子。”
“但是假如二妹还想和孙大树过下去，这日子就不能再这么折腾，把人的心都折腾寒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你看看这几次吵架，妹夫有来接过一次吗？这心里指不定多有意见呢，夫妻如果真的离了心，再想弥补也晚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二妹呀，毕竟还有三个孩子在那里，如果离婚二妹真的舍得吗？”
冯来语气很严肃，这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好久。
山里人很看重子孙后代，尤其是家里的男丁，就像是命根子一样，哪怕离婚了也不可能让女方带走，一旦离婚三个孩子肯定要留在孙家，二妹想再见他们一面都难了。
一听这话，冯田和李芳都同时沉默下来，这话确实说中了他们心中的隐忧，总这么闹腾来闹腾去的确实不是个事儿，日子肯定不能继续这样过，他们只好用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事只有她自己能做决定。
“谁说我要离婚？我就是不满婆婆那么霸道，家里什么事情都归她管，钱都被她死死的攥着，我家大树天天累死累活的在地里干活，却一分钱也见不着，哪怕想去集市上买盒火柴，都得找她拿钱，这日子过的实在太拘束，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冯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离婚，离婚再嫁的女人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说不定还不如孙大树呢，只是她也确实和婆婆处不好，于是就把分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胡闹！分什么家？你怎么会有分家这种想法？傻了你？！”冯田一拍桌子，胡子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你以为分家是过家家呢，说分就分呀？你看那些被分家出来的最后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山里的生活本来就艰难，再不和兄弟姐妹抱成团，自己出来单干，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与其分家单过还不如离婚回来，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山里民风彪悍，生存环境也比较危险，每家每户只有人丁兴旺团结一心，才能抵御各种天灾**，只有嫌人口少的没有嫌人口多的，轻易是不会分家。
一旦分家了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就很容易挨欺负，抗风险的能力也很低，分家之后再想找兄弟姐妹撑腰帮忙，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会整天照顾你啊。
村里当然有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矛盾被分出来的人家，但这些单门独户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跟家里处不好关系，也没人给他们出头，那日子自然是越过越差，见了人头都抬不起来，算是被彻底孤立了。
“我不愿意离婚！”冯云使劲的摇头，虽然她对孙大树也有各种各样的怨言，不满他总是偏帮着婆婆，但是她真的不想离婚，为了孩子也不可能离。
“既然不想离，那你就马上回去给你婆婆认错，以后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冯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李芳。
“我今天早上要忙地里的农活，抽不出空去送小云，我不是让你带着礼物替小云去给亲家赔礼道歉的吗？你究竟去了没有啊？”
李芳被问得一愣，有些心虚的看向一边，“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去呢，你数数这是第几次了，你有脸去我可没脸去，总是给人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我这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既然你人没有去，那礼物总要送到，你不会是连礼物都没有给女儿准备，就让她空着手回去了？”
冯田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心虚的不敢看他的李芳，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难道是老伴抠门的毛病又发作了？
果然，李芳一听礼物两个字，脸色都变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冯云。
“为了你这破事儿家里花了多少钱送了多少东西？别家的女儿都是挖空婆家贴补娘家，你却是挖空娘家贴补婆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和你婆婆商量好的，来来回回的闹腾，这礼物拿了一茬又一茬，这是生生要把老冯家给搬穷了！”
冯云被这诛心的话，说得脸色惨白泫然欲泣，“妈，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根本不愿意给婆婆赔礼道歉，都是你们逼我回去的，怎么转头又说是我设计的？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这老婆子又胡说八道个什么？礼物分明是我让你拿的，你怪小云干嘛？你明明就是心疼那点东西，抠门就算了，干嘛随便往女儿头上泼脏水？你这是老糊涂了，还讲不讲道理了？！”
李芳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其实她就是心疼东西，不想拿出来白白便宜别人，气愤之下有些口不择言，看着女儿难过的表情，和老伴生气的样子，气势一下矮了下来。
“哎呀，我就随便那么一说嘛……”李芳有些心虚气短的哼哼。
“去，把家里的母鸡捉一只，再拿一篮子鸡蛋，一袋子粮食，我们一起去亲家那里替女儿说情道歉。”
冯田横了李芳一眼，懒得再和她计较，当务之急是解决女儿的事情，其他的回来再说。
“家里的母鸡这段时间正好下蛋呢，这送过去了多可惜啊，哪怕拿到集市上换粮食，都能换好多……”李芳巴拉巴拉个没完没了，心疼得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
“行了你！”冯田不耐烦的吼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抠抠抠的，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母鸡重要啊？！”
“当然是母鸡重要！养母鸡还能下蛋呢，养女儿光往里倒贴钱了！”李芳理直气壮的吼了回来。
这话一出，一家人都愣在那里，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说的好有道理。
没毛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