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好父母——易楠苏伊
时间:2019-07-07 09:23:56

  亚舟始终保持沉默。
  刘春芳喝红酒的时候,瞄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
  亚舟淡淡一笑,“就是觉得人真的很现实。”
  刘春芳双手交插在一起,“你还年轻,经的事还太少。做生意,你永远记住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你也不用把之前的事记在心上。跟他们谈生意的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不容许你个人感情用事。”
  亚舟好像被她狠狠砸了一下,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是啊,他们看不上我,不代表他没有真的才华。跟这些生意人,当然只讲利益,谈什么其他的。
  亚舟举起酒杯,恭敬地道,“谢谢刘阿姨。”
  刘春芳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饮了一小口方道,“你妈妈跟我是好闺蜜。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无需跟我客气。”
  亚舟有点拘谨地点了下头。
  等他吃了半饱了,刘春芳才轻松地开口问,“前几天,你妈妈打电话拜托我帮你疏离你的情感问题。你介意跟我聊这个话题吗?”
  亚舟涨红了脸,他妈怎么会拜托刘阿姨来帮他?刘阿姨可是小玉的妈妈啊。这多尴尬。
  “其实帮你,我也有私心的。”刘春芳像是看不到他的窘迫,从容开口。
  亚舟一下子就忘了尴尬,一头雾水看着对方。
  “小玉一直忘不掉你。”刘春芳直截了当开口。
  亚舟皱紧眉头,“这不可能啊。当初是她不要跟我在一起的。”
  就算小玉一直关心他,他也没有自作多情,以为小玉真喜欢自己。如果是那样,当初她何必要跟他分开呢。
  “怪就怪在你这人太好了。跟一个太完美的人在一起,压力太大了。”刘春芳切着牛肉,随口道,“小玉六岁那年被她奶奶抱起,生活环境非常糟糕。小小年纪就学会看人脸色。那时的你帮助她照顾她,慢慢走进她心里。后来你考上了大学,她却意外落第。她太喜欢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毅然决然跟你分开了。”
  亚舟恍然大悟。
  “她跟你分开是对的。那时的你太天真。哦,不对,你现在也很天真。你都没发现你择偶有问题吗?”
  亚舟拇指捏着手里的杯子,“为什么?”
  刘春芳好整以暇道,“你既想对方如小鸟依人般温柔体贴,又想对方是个女强人,能够独自处理所有事情。不要事事依赖你。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完全就是个悖论。”
  亚舟当即反驳,“不可能。我妈妈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想找个像我妈妈这样的。”
  要不是他表情太认真,刘春芳都要以为他在说冷笑话,她抚了抚嘴角,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指圈饶了几下,斟酌再三方开口,“你真觉得你妈温柔?”
  亚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还是老实点头,“是啊。我妈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她很少发火的。”
  刘春芳有时候羡慕李盼娣的好运气,但也不得不戳穿亚舟,“可你妈年轻时是个泼妇。方圆百里,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你爸见你妈第一面,就是她持刀拦截她姐夫的婚车。我记得她十五岁那年,村里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大妈偷了她辛辛苦苦种的菜。被她拿着扁担追在后面打。后来还不解气,她就站在大妈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从此以后那家人就躲着你妈。”
  这是亚舟从来不知道的事。
  上一辈的事情,除非必要没人会特地跟小辈们说。总觉得这样会在小辈们面前丢了面子。
  亚舟怎么都没法将这个乡下小泼妇跟现在这个温柔耐心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可刘阿姨跟他妈妈从小一块长大。不可能说谎的。
  那只能是他妈妈嫁给他爸爸后变了。
  “你妈妈运气好,遇到你爸。当别人都在忍受婆婆压迫时,只有你爸协调好两人的关系,没让你妈发过彪。她原先的爪子自然也就收回去了。没有女人甘愿当老虎,还不都是被逼的。”刘春芳想到她跟张德强刚结婚时,所受的那些罪,一万次嫌弃自己的软弱。
  亚舟放下杯子,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拇指。这是他特别喜欢的动作。一旦遇到什么难题,他就喜欢这么做。
  刘春芳也不催他,继续吃牛排。
  好一会儿,等亚舟重新抬起头了,她才开口,“你得搞清楚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亚舟点了点头,又不确定地问,“刘阿姨,你说小玉现在还愿意跟我在一块吗?”
  刘春芳老实摇头,“应该不愿意。”
  亚舟也料到了,上次买枣糕的时候,他就无意间谈起以前的事,可她明显不想提及旧事。
  “你的要求太高,她又自卑。怎么可能愿意跟你在一起,她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亚舟眼睛一亮。好像摸出了一点门道。
  龙水县,同林地板厂
  今天发工资,长荣想吃顿好的,刚下班就直奔厂门口三条街外的那家大排档,点了三个菜,要了两瓶啤酒。
  他一个人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吃完,就心满意足离开了。
  此时已过九点,外面一片漆黑。
  他酒意上头,脚步不稳扶着墙慢慢往地板厂走。
  不想刚走几百米,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哟,长荣啊,两年没见你过得挺好啊?”那人拿着一只空酒瓶拍打他的脸。
  长荣半眯着眼,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待看清对方的神色,他差点吓尿了,“涛哥,你怎么?”
  “我出来了呀,怎么样?你小子混得不错吧?”涛哥光着膀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骷髅头吊饰。
  在牢里,这人是老大,长荣经常受对方欺负。
  长荣本能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哪比得上涛哥啊。”
  涛哥憋着气,他可是跟了这人三天了,知道他在地板厂工作,一个月也能挣好一千多呢。
  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是份正经营生,哪像他有案底,没有厂子肯要他。去工地,他又吃不了那个苦。
  可偏偏就在这时,让他发现跟他同样遭遇的长荣居然进了厂。
  嫉妒外加不服气,他操起了从前的营生,打劫!
  许是被揍怕了,长荣对他本能有些畏惧。当对方一脸凶神恶煞瞪着他,蒲扇似的大手往他面前一伸,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掏裤兜。不等他将钱递给对方。
  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从旁边巷子蹦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个辣椒喷雾器,直往涛哥脸上喷,待对方疼得嘶嘶直叫,满地打滚时,她上前踢了几脚,“我呸!你一个大男人,不自食其力,反而做起抢劫,你丢不丢人。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姓郭!”
  她动作不一点也不含糊,连踢带踹,之前还凶神恶煞的涛哥竟成了软脚虾,像个娘们一样跪地求饶。
  长荣似是受她鼓舞,也加入进去,跟她一块踢人,边打边骂,“我让你欺负我。”
  他连踢了几十脚,就在他兴致极高的时候,旁边的姑娘突然拽住他,“哎,别踢了,那边有人来了,咱们快走吧。”
  长荣不想再进牢了,一听这话,扯着她的手就往地板厂奔。
  待两人跑到地板厂门口,两人背靠墙大喘气。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太解气了。”长荣一改之前的怯懦,大大方方冲对方笑,“我叫许长荣。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笑道,“我叫郭小芽。”
  这姑娘长得一般,但是眼睛格外明亮,看着你的时候,好像能照进你心里。长荣看直了眼。
 
 
第139章 
  夏天,太阳炙烤着大地,照在皮肤人火辣辣的疼,空气中弥漫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风,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叶子垂下了头。
  一碗水泼在地上,泥土打了个卷儿,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一个姑娘从楼上欢欢喜喜蹦下来,刚跑到楼下,就见一群大娘大婶们聚在一起冲着树下一位年轻男子指指点点。
  “哟,这小伙子胆子可真肥,居然敢要郭小芽。”
  “兴许他不知道郭小芽是啥人吧。凶巴巴的,又遇上那种事儿。”
  “是啊,要是搁以前,她可是要沉塘的。”
  ……
  郭小芽铁青着脸,掐着腰,跺脚提醒他们,“说什么呢!”
  几人讪讪的。
  郭小芽手指着其中一个说话最难听的大婶,“张婶,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喽,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淹死我?”
  那人讪讪的,似是怕了,麻溜几步往外退,“我也就是道听途说。你自己个心里清楚。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大姑娘家家的。”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郭小芽追在她后面就要找上门算账,其他人忙拦住了她。
  “哎哟,小芽呀。你可悠着点吧。你被人那个又不是啥好事,你嚷嚷个啥啊。”
  郭小芽抄一起巴掌就打了过去,“我呸!就属你嘴贱。说得我好像真的被人糟践了。我是差点,未遂!你懂不懂?再敢乱传我闲话,我把你嘴打烂,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长辈。”
  其他人齐齐指责起来。
  “郭小芽,你疯了是吧?刘婶好歹是你长辈!”
  不等她说完,郭小芽一口唾沫吐了过去,“我呸!她姓刘,我姓郭,她是谁长辈。我们老郭家可没这种散步谣言的长辈!”
  众人冲着她指指点点。
  长荣发现不动劲,忙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郭小牙还没回答,有一个不怕死地抢着回答,“哎,这小伙子,我瞅着你一表人才的,可别瞎了眼。她可不是什么好姑娘。去年冬天差点被人拉到小巷子里糟蹋了。”
  长荣脸一黑,“你也说了她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去骂那个恶人,反而逮着小芽骂。你有没有良心?还是说那个受害者跟你关系?你在浑水摸鱼?”
  那人顿时急赤白脸,“我呸!你才跟强|奸犯有关系呢?”
  长荣不想再跟她口舌之争,牵着郭小芽的手离开了。
  郭小芽侧头看着他眼冒金星,“哎,你嘴皮子挺溜的呀,什么时候教教我?”
  她是能动手不动口的人,每次都是武力解决。
  以致于那些人总是偷偷在她后面说坏话。
  长荣笑眯眯点头,“好!”
  两人走了一段,郭小芽才发现,他还牵着自己的手。
  长荣见她不说话,一侧头,这才发现了。
  他老脸一红,对上她探寻的眼神,又不自觉将她手指扣紧,“我……”
  他看了眼四周,停下来,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睛,“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郭小芽虽是爽利,可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人表白,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下来。
  她抬了抬被他扣住的手。长荣下意识松开。
  郭小芽抿了抿嘴,才道,“你刚刚没听到吗?我差点被人那个过。”
  长荣怔了怔,摇头,“这又不是你的错。”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看他,“难不成你以为这是你的错。”
  “没有。”郭小芽叹了口气,“那天你经过的地方,就是我遇到那恶人的地方。我已经守了半年了,可还是没把他逮住。”
  “为什么不交给警方呢?”长荣微微蹙眉。
  “那个巷子里没有路灯,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声音。警察帮不到我的。”郭小芽捏着自己的口袋里的辣椒喷雾器。
  长荣想了想,“那我陪你一起。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把握。”
  郭小芽想了好一会儿,轻轻点头。
  这一陪就是半年。在除夕夜,两人才把犯人逮住。
  当时那人正拉着一位过路的姑娘,还没来得及犯罪,就被守在巷子里的两逮住。
  出了派出所,郭小芽搓着手,“这次终于逮住了。我以后也能安心了。”
  长荣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衣兜里,“那你是不是能答应我了?”
  郭小芽羞红了脸,却又觉得他是个可靠的男人。
  她脚踩在雪里,试探着问,“我已经二十八了。你真的不介意?”
  长荣诧异不已,“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瞧着你也就二十一二啊?”
  郭小芽眼睛一亮,捧着自己的小脸,“真的吗?我这么显年轻?”
  长荣眉眼带笑,她真是可爱又爽朗的姑娘,他重重点头,“对!我今年二十九,比你大一岁,刚刚好。”
  郭小芽踢掉脚边的雪块,“你还没跟我说你的情况呢。”
  长荣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想到什么。不由得怔住,停下脚步。
  郭小芽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长荣神色微微有些慌乱,“我曾经坐过牢。”
  郭小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有个雪球从上空坠落,砸得她脑袋都是懵的,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你说什么?”
  既然想跟她在一起,长荣就不可能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情,遂把自己坐牢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郭小芽好半天才恍过神来,“就算这事是真的,你也没必要跟她动手啊?明明是你爸的错。”
  坐牢三年多,长荣早就后悔了,别说只是借钱,就算他爸真的给了那女的钱,他也不值得。自由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你可以选择跟什么样的待在一起。坐牢却不行。
  他羞愧难当,低下了头,“我已经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郭小芽一时思绪万千,她脑袋乱糟糟的。这半年来,他一直陪自己守在巷子里,刮风下雨明明不用来,可他还是坚守。他对她是认真的,可坐牢就是坐牢啊。这不是一般的小错误。
  长荣小心翼翼地跟在郭小芽身后,待看到她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只是心一直坠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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