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男生都很警惕,也不嫌弃李惜文是个花脸黑炭,纷纷:“同学,你怎么了?”
“遇到两个奇怪的人,问我换饭菜票。”李惜文再回头看一眼。张茂林也在看她,发现她和别人在说话,掉头走了。
“啊,同学你是从平京大学合并过来的新同学呀。你不用担心遇到坏人,我们陪你去退饭菜票。”几个男生超热情的,也不管李惜文说不用了不用了,硬是把她送到平京大学的膳食科。他们还很有耐心,等李惜文退掉饭菜票拿回钱又把两张购饭菜票卡拿去添记录盖章,回头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大门口,都没有留下名字就走了!
理科男真是可爱啊,都不会嫌弃女生长得丑的。
李惜文再去男生宿舍楼门口等,仍然有不认识的男生不嫌弃她长得丑,主动又热情的帮她把李振华喊出来。
“张茂林带人私下问你买饭菜票?这人脑子转的倒是快,他这是要倒卖粮票呀!”李振华拿着卡片琢磨了一会儿,说:“没人问你不要主动说,学校派人问你再说,你年纪小,你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害怕就跑了,别人是信的。”
“那我害怕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大哥啊,你怎么圆?”李惜文比较担心大哥。
“女生饭量小,结余一些饭菜票私下转让给别人是常有的事。人家只是问你一句,你害怕也没问换多少。我就当少少换一些喽。搞技术人的人脑子直接,想不出来弯弯绕,想不到那么多!”李振华摸摸妹妹的脑袋,把灌满的热水瓶提给妹妹,“这次不用买饭菜票了,中午开班会会发的,到时候你把这张卡片交上去。”
“好的。”李惜文一边走一边算帐,发现她和大哥变成了华国大学的学生好处还是很大的,以后家里每个月可以少开支二十多块,一年两百多,存几年都够买房子了。
中午开班会的时候,包括李惜文在内全班三十六位同学只有一半同学上交的购饭菜票卡有退饭菜票的记录。班长王显胜是调干生,很严格也很有一套,他只给这一半的同学发了十二块钱的饭菜票和两块五的零花钱。
“反正定量都一样,哪天退都是一样的。不过你们明天来退,我这边的饭菜票就少发一天的量,另外折钱给你。”王显胜呵呵笑,“咱们大学生觉悟都高,不可能占国家的便宜,你们说是不是?”
已经把饭菜票转让出去的同学当然不同意,推出了代表和王显胜争论。王显胜以前是指导员,特别能说,一个人拼几个非常轻松,而且他态度还特别好,说话显得他特别讲道理。
李惜文一边学习班长的说话艺术,一边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她把细粮、粗食和菜金分开,按这个月的天数,一天天的分好,然后用用过的草稿纸包起来,写上日期。
做为唯一的一个女同学,李惜文坐在最前面,一举一动别人都能看见。王显胜也是吵的烦了,抽个空问李惜文,“李惜文小同学,你在做什么?”
“确保每天不超支,我不想饿肚子。”李惜文笑笑,“王班长,食堂开始打饭了呀?”
“散会散会!没退平大饭菜票的人回平大食堂吃饭去,顺便把饭菜票退了!”王显胜挥挥手,“1点半党员和团员到教室集合,我们去搬课本!”
李惜文开班会有背装餐具的挎包来,散会了她直接去食堂打饭,吃完午饭她溜达着回宿舍,蔡雅萍还没回来。
李惜文估计蔡雅的饭菜票要是真的转给了林巧玉是能要得回来的,要是转给了别人可能够呛。不过这个事情她最多也只能节约出来四天的饭菜票转给蔡雅萍,别的忙根本帮不上。她想了想,拿出一包半斤的油茶面摆在归蔡雅萍使用的书桌上,留了个纸条说这是什么,请蔡雅萍冲热水吃。然后她就背着清空的大挎包去教室了。
亲妈是学校的教职工,李惜文一到入团的年龄就有入团,虽然她没想过主动挣表现分,班长同学都明喊了,她当然是要去的。
一共来了三个党员六个团员,还有几个积极分子,不需要李惜文这种瘦瘦弱弱、唯一的小同学去搬书。王显胜就安排李惜文打扫一下卫生,他带着人去领书去了。
教室其实挺干净的。不过李惜文还是老老实实的再打扫了一遍,她先给教室洒水,把明显有脏的地方扫一扫,再很用心的擦桌子
一位老师路过看见,点着头继续路过。
张茂林进来发现教室里只有李惜文一个人,他不说帮忙,反而在前面擦干净的桌子边坐下,闲闲的说:“李惜文同学,你家是住在荷花胡同的吧?”
这语气有点像: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劝你不要和人乱讲买卖饭菜票的事,不然……
不懂事的小朋友是听不懂潜台词的,李惜文就演不懂事的小朋友,点点头说“是的。”然后她把抹布放到铁皮桶里,提着桶子去了楼梯口自来水龙头那儿洗抹布。
她慢慢的洗,等有同学路过她进了教室,才提着半桶水回去。
多了一个人,张茂林就不再和李惜文说话了。新来的同学也不像张茂林架子大,卷起袖子过来给李惜文帮忙,李惜文撕了一半抹布给他,两个人合作把剩下的桌子都擦干净了。
课本都搬过来了。李惜文看到高等数学呀,理论力学呀结构力学呀材料力学等等等等真是开心,她和老朋友打过招呼,把《画法几何及机械制图》和几位新朋友拿起来翻一翻,确定她这辈子可以做一个货实价实的学霸,简直心花怒放!
大部分的同学翻一翻高等数学,头就开始痛了,看到力学感觉就像上午在听牛校长讲话,而且,这些课本好像也有点多,就有人问王显胜:“班长,我们是不是把别的班的课本也搬来了?”
“没搬错,这些课本全都是我们的。我们现在的专业是机械制造系,第一学年和第二学年的课本都发下来了。”王显胜拿过去一本翻一翻,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来换一本翻,又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教室里的同学们,询问唯一一个明显表情愉快的李惜文小同学,“李同学,这个什么力学……”
“是不管学什么专业都要学的基础课。”李惜文开心的说:“我大哥读机电系,他大一大二差不多也是学习这些。”
华国大学的机械工程系排课把折磨人这一块拿得死死的,从周一到周六就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还见缝插针排了四堂体育课,有个脆弱的保送生抄课表都差点抄哭了。
就是金工实习去磨个锤子她也可以的,李惜文心里觉得还行,把老朋友塞挎包里,新朋友用绳子扎起来摆好,愉快的等着放学。
王显胜不愧是上过战场的指导员,看人特别精准。他安排同学们自由组合互助学习小组的时候,就以李惜文年纪最小,他年纪大的都可以当李同学爸爸的理由,把他本人,还有另外两位努力一下也能当李惜文爸爸的调干生和李惜文组成一个小组。
只要不是和张茂林这种“有胆有识”的人一个学习小组就行。
李惜文就和三位老大哥商量:“你们高中数学和物理是不是缺课有点多?”
这话说的太客气了。同等学力就是走个形式,自己学过没学过还能没有数?
那两位老大哥的孩子虽然没有李惜文这样大,也有十岁出头了,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缺点。但是王显胜不一样,他要是要脸他也不会来上大学了。他就老老实实交待:“我是小学毕业,上过工农速成班,当时成绩还可以,但是现在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连初中的程度都没有!这样子想靠自学跟得上大学的课程进度根本没有可能啊。李惜文终于开始犯愁了,说:“那?我从头给老大哥们上数学课和物理课?”
“上!”王显胜拍桌子,“李同学,以后学习上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我回去写个讲义,你们把晚饭后的时间空出来,六点半上数学,中间休息半小时再上物理,准备好草稿纸和铅笔橡皮。我先回去了?”李惜文指指手表,现在三点多了,她要备课还要写讲义,时间其实还是有点紧的。
“去吧去吧。”王显胜就让李惜文走了,全班就这么一个女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让李惜文去做的,有他也能给挡掉。
李惜文拎着书回宿舍,蔡雅萍居然在宿舍里哭,林巧玉和盛义芸刘圆圆董新兰都在劝说她。
李惜文把房门关上落拴,小小声问:“雅萍姐怎么了?”
“我们老乡问她买饭菜票,说是多给十斤全国粮票。她就卖给人家了!”林巧玉好无力啊,“蔡雅萍去找那个人说不卖,那个人不认帐了。我们陪她去找,那个人干脆就躲起来了!”
“卖了多少呀?”李惜文继续问。
“一个月的量。”盛义芸不想责备蔡雅萍,她苦恼的说:“本来我们六个给她凑一凑,每个人凑五天差不多能凑一个月出来。可是纪丽君不愿意,她还不许陈建宁帮忙凑。”
李惜文就没想到舍友们居然愿意主动凑饭菜票帮助蔡雅萍,她就觉得自己之前考虑支援几天饭菜票不够用心了。她想了想,拿出曹月英怕她不够吃,塞在她挎包里的十斤全国粮票,“凑五天也有点多啊。你们也要吃饭的。少给她凑一点吧。我这里有十斤粮票,雅萍姐,加上你换回来的十斤粮票,你去找女老乡们换一点。一个人只换一两斤,她们肯定愿意换的。”
“我……”蔡雅萍抬起脸,眼睛红通通的。
“又不是白给你,我们借给你的都是要你还的。”李惜文对她安慰的笑,“雅萍姐你赶紧去换,晚了怕就不好换了。我们班差不多有一半人这次都没领到饭票和钱,他们今天肯定也要想办法。”
“是啦,快把脸揩一揩,我们赶紧去换,实在不行就直接交粮票好了了。反正学期结束不是都可以直接领粮票的嘛。”盛义芸赶紧的拉蔡雅萍去洗脸,“我陪你去,你不要垮着脸求人啊,要笑,女生谁不想剩一点全国粮票带回家,人家不会嫌你麻烦的,肯定愿意换!”
刘圆圆和董新兰也说:“是啦是啦,我们赶紧去,欠我们的慢慢还不急的,我们还要在这里读六年大学呢,你不用担心那个。”
第64章
上辈子全家只剩李惜文一个人之后,李惜文就把最具纪念意义的东西都放进空间保存,这里面就包括爷爷花了大价钱给她找的各种一对一辅导老师给她上课的讲义。
李惜文把小学初中的讲义还有跟英雄铱金笔同时采购的怀旧藏品“上海薄型复写纸”找出来,在草稿纸上先抄了一份带课后练习题的平面几何讲义,再抄了一份和这个世界初一物理内容差不多的声学讲义,还把老师精挑细选的十几道练习题改了一下,让这些题目看上去更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
这也是高考前不停的刷卷子练出来的耐力和手速,不然李惜文都不能在短短两小时干完这么多事情。
拿到用大头针别好的四份手抄讲义李惜文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这里面不只有她自己的劳动和努力呢,还有她亲爷爷的期待和爱呀,四舍五入等于她爷爷花的钱培养了包括她和三位老大哥在内的四个大学生哟。一次投资,四倍收益。这感觉,挺好的。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爷爷,太爷太奶带爷爷回国支援祖国建设了没有。
李惜文发了几秒钟的呆,把东西收进挎包。这时间打饭还有点早,她就把她和蔡雅萍的热水瓶清一清,剩的水倒在她俩的茶缸里,提着空瓶出来。
她锁门的时候看见谭云从斜对门出来,谭云也看见她了,不过人家没什么表示。
李惜文在心里琢磨了下,邢兰州和梁超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为邢家的邻居她肯定站胡阿姨这边的,她主动跟梁超英的朋友搭讪什么意思啊,就别给人家两个人的事情增加更多的干扰了。她就当谭云是见过一两次的陌生人,她现在没认出来好了。
所以李惜文也没表示,锁好门提起两个热水瓶走路。
谭云是真没把李惜文认出来,第一当然是因为李惜文的脸黑了又花了,还涂着药花花绿绿的,她爱干净不想看第二眼。第二是李惜文长个子了,以前比她个矮现在比她个高,这个区别有点大,所以她是真没认出来。她和舍友姑娘一路走一路小声讲话,时不时的就漏出“邢兰州”这个词。
哎哟,这个谈话要偷听一下。梁超英为人要是很好的话,回头可以给胡阿姨写信的时候暗示一下。
李惜文就紧跟着谭云走。
那个舍友姑娘似乎对邢兰州特别感兴趣,一直都在对谭云问长问短。
谭云这个梁超英的好朋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把邢兰州的老底都倒出来了:什么爸爸是全国经济搞得最好的齐省省会齐市的部长啦,家里住的高干小区三层小洋楼啦,吃的特别好啦,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哥哥没有杂七杂八的亲戚啦,妈妈为人特别好啦。
李惜文听到一半呵呵笑:胡阿姨的眼睛和心眼也不知道多好使,和她那样的人相处顶好是不带心眼,带心眼坦白点也可以,藏着心眼的人在她老人家那里走不出一个来回。
邢兰州就算没有学到胡阿姨的一身本领,五分是有学到的。这姑娘要是被谭云吹出来的这些物质条件迷花了眼去追求邢兰州,邢兰州能搭理这姑娘才怪。
谭云这种人啊,也不知道是傻白甜看见山只是山,还是心眼特别好用喜欢装好人看别人闹笑话。
不管是哪种吧,是个势利眼,说话做事还像是不过脑子,真的是个麻烦体。
李惜文估计梁超英要是和邢兰州闹不愉快了就是谭云搅和的。不过年轻人谈恋爱就没有不折腾的,她也不打算管人家小两口的闲事,她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再听了,加快脚步,路过谭云去水房。
谭云第二次看见李惜文,小声说:“都说平京大学的女生长得好看,是不是把长得吓人的都分流到我们华大来了?”
那个女生说:“别说了,当心人家听见。”
李惜文虽然觉得自己现在丑得挺合适的,但是让人家这样议论还是不太高兴的。她回头对谭云说:“同学,吓到你了?对不起噢,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人看谭云的目光都像是在指责她不对,谭云就很尴尬了。
还有一个人出声安慰李惜文:“同学,你不要难过,并不吓人。脸上受了伤一定要坚持涂药啊,涂药才好的快。”
李惜文回应安慰她的人:“同学谢谢你,我不难过的,我就是有点怕吓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