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铄只当吴钧见外,不好意思要,十分诚恳的要给,二人推辞只见不免惊动了御座上的皇帝,问明缘由之后哈哈一笑,道:“钧小子喜欢吃着水晶糯米糕?朕这一盘子还没动呢,来人,给楚王世子送去。”
站他身旁的首领太监忙躬身端了,恭恭敬敬送到吴钧面前。
想到黛玉一再嘱咐见了皇帝要尊重的话,吴钧起身道了谢。
皇帝斜倚在大引枕上,眯着眼,捋着胡子瞧这白嫩嫩一身大红衣裳的小侄孙,越瞧越是喜欢,不由得大手一挥道:“谁做的水晶糯米球,赏!”因又叫吴钧上前,抱在怀里问他还喜欢吃什么,吴钧说一样,他便立时命人再多多的拿来,又哄他道:“好孩子,答应朕不走了,留在京城可好不好?”
吴钧摇头。
“真就那么想回扬州?”皇帝不死心的问。
吴钧点头。玉儿都要去扬州了,他当然想回去了。
皇帝的心头似是被人用刀尖狠戳了一下,有点酸,又带着点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说实话这种情绪他已很多年为未曾体会到了,虽然舍不得,可他也不能硬把人留下,不然只会搞得双方都不开心。
“罢了。”皇帝叹口气道,“既然你想回去,朕也不强留你,你不是喜欢吃水晶糯米球吗,朕把那厨子给你,你何时想吃便让他做,如何?”
吴钧眯着眼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了谢。
离开皇宫的时候吴钧除收获一大推的压碎荷包外带做水晶糯米球的厨子外,还带了另外三个厨子,都是皇帝给他的,说让他带到扬州去的。这三个厨子都是御膳房排的上号的糕点大师,用皇帝的话说:“你多带几个厨子,到了扬州便也能吃到京里的点心了。”
到了林府,把厨子安置好,吴钧便径直来找黛玉。
风风火火走进屋里,好几个婆子都同时向他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世子爷小声点,姑娘熬了一宿,刚睡着,别给吵醒了。”
吴钧立马停住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稳住心神,方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透过石榴红的纱帐,隐约看到藕荷色锦被鼓起小小的一个包儿,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的起伏。
吴钧的整个心窝都柔软了起来,如一湾春水。
走过去轻轻掀起帐子,随之听闻清脆的一声笑。
吴钧道:“你没睡着?”
黛玉坐起身,嘟嘴道:“你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
吴钧:“刚刚嬷嬷说你说了。”
黛玉:“我就躺躺,哪里便睡着了?”
吴钧坐上床,道:“我从宫里带了些点心给你,不过我想你这会子也没心情。嬷嬷说你一夜未睡,肯定困了吧,快躺下睡觉。”
黛玉外头看着他,抿嘴儿笑道:“我没睡,难道你就睡了不成?”
吴钧当然也是一夜没睡,于是二人躺下睡觉。二人都睡的很熟,一直到午饭十分才起来,吴钧将昨儿在宫里得的荷包、金锞子及各种珠宝给黛玉瞧,说:“这些东西应该值不少钱,我都给你存着,你什么时候用尽管跟我要。”
黛玉:“……”吴钧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她曾干过劫富济贫的事,而且还不止一次,但她并不是一个贪财之人啊。
想到这里便不由得想起那几年的生活,她和吴钧一起仗剑走天涯,虽然风餐露宿,吃不好住不好,可是真开心啊。吴钧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每次提起那时候的事儿,他脸上都会带上一丝畅快柔和的神色,他一定也很怀念那自由自在的日子。
贾敏过来瞧他们,说楚王妃已派人来了好几次,有事找吴钧,因他正睡着,便没有叫他。
黛玉便催他回楚王府别馆去了。
贾敏将黛玉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道:“你爹爹升了盐政,咱们全家都要到扬州去,如今已定了启程的日子,就在正月十八。好孩子,你的生日要在路上过了,到时候娘给你小小的庆祝一下,不过肯定没有往年的风光。”
黛玉抬头看着贾敏,漆黑的眸内波光掩映。许久未曾这样认真的看过母亲,她才猛然发觉,这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操劳,使她的眼底已布满疲惫,眼角的细纹也多了两根。心底不由得有些微涩,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在她眼角抹了抹,似乎这样便能将那细纹抹平似的。
“娘,您辛苦了。”
一句话感动的贾敏红了眼眶,抓住黛玉的手只是道:“好孩子,好孩子,娘的好孩子,也就是你了,知道娘辛苦,不像你爹和你哥哥……”
黛玉道:“爹爹和哥哥也都很疼娘的,不过是没有女儿细心罢了。”
贾敏不由得“噗嗤”笑了,点着黛玉的额头道:“小机灵鬼儿,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黛玉顺势抱着贾敏的胳膊撒娇:“所以娘才最疼我嘛,娘,女儿的生日过不过都没什么的,只要咱们一家人才一块,女儿就开心呢。”
贾敏:“你这小嘴儿,就会拣好听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颢龄和微笑林林两位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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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重生林黛玉
因收拾行装、忙于安排人手、准备轿马等各项事宜,林府连元宵节都未曾好生过。荣国府长房、二房都送了礼物作为贺仪, 来人贾敏都没有见, 但长房的礼物收了,二房的原样退了回去。
没错,她就是迁怒了, 对一切跟王氏有关的人或事都不想扯上关系。
那些人想怎么样宣扬便随他罢, 为着这个名声自己忍了那么久, 还不如把心一横, 不管不问,自己做到心中无愧便是,外人,随他们怎么说罢。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看透这个道理,所以才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将自己和孩子们置于危险之地,经过上次王氏害辰玉的事儿,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娘家, 什么倚仗, 都没用,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和脸面,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能有多大的分量?
横竖已经闹到决裂的地步,还给他们留什么面子。
贾政看着被退回来的礼品,又气又羞愧。读书人都好面子,贾政更是将脸面看的比命都金贵, 自己一张热脸贴上去,被亲妹妹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很想杀到林府去理论一番,又怕到时候进不了林府的门儿,更让人看笑话,只好硬忍下,心里却不免埋怨贾敏、林如海不知礼数。
元宵节这天的晚上,贾敏安排了个小宴席一家人同坐赏月。
吴钧被黛玉催着回隔壁的别馆过节去了,昭玉得以毫无顾忌的凑在黛玉身边。他见黛玉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兴致不大足的样子,想哄她开心开心,便道:“我得了一个顶好看的花灯,共有八角,用上等宫纱堆成含苞待放的荷花形状,每一瓣上绣着的风景花鸟都是一个谜语,我寻思了大半日又请教了好几个人,到现在还有一个没猜出来呢,你想不想猜猜看?”
黛玉抬起头,看了看他:“什么样的花灯像你说的这样好?我倒要瞧瞧,你快拿出来吧。”
昭玉亲自起身去拿,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果然拿回一个极精巧的花灯来。
黛玉道:“这工艺、材质、刺绣,瞧着像是宫里出来的。”
昭玉将花灯放在身前的桌案上,笑道:“你猜对了,是燕郡王派人送来的。”
黛玉了然一笑,道:“原来是他送的,怪不得这样精巧呢。他倒也给钧哥哥送了一个,虽也十分精巧,比你的这个倒略差些。”
昭玉“呵”的一笑道:“不会吧?”
黛玉道:“我亲眼见的,还能有差,我就说燕郡王待你最为亲厚,你非不信。”
昭玉走到黛玉跟前,摆手道:“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了,你瞧这个谜语,可猜不猜得出来?”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着黛玉,似乎对她很有信心。
黛玉也却是没让他失望,凝眉沉思了许久,说出一个答案。
昭玉蹙着眉头细细想了片刻,道:“果然贴切。”
接着便嘿嘿笑了笑,“燕郡王还说我肯定猜不出来全部的,我说‘我要是真全都猜出来了呢’,他说‘不可能。你若真全猜出来,我便服了你,我这里所有的金银器宝,你随便挑一件拿去,无论多贵重都行。’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的那种表情,就是一副你别说狂话,你肯定猜不出来的样儿。”
说到这故意叹了口气,看一眼黛玉,摇头道:“他哪里知道我有一个冰雪聪达、才华无比,一万个里也挑不出来一个的妹妹。哈哈,这下打脸了罢。你不知道燕郡王那儿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要个什么好呢。羊脂璞玉?不好,我已经有了。珊瑚,也不好。对了,那块沉香木!足足脸盆那么大沉香木,可遇不可求啊,雕个什么东西好呢……”
黛玉一拽他胳膊,将他从兴奋的意淫中拉回来,“你跟燕郡王打赌?”
“是啊,那怎么了?”
黛玉:“小心爹爹知道了说你。”
昭玉笑道:“爹爹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说我。”
林府和楚王府都定了正月十八为启程之日。到了这一天,一大早两府便开了大门,衣着讲究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搬东西,车马停满了街口。待主子们出门上了车马,两队人马合为一队,楚王府在前,林府在后,浩浩汤汤占满了一条街,引得无数百姓出了门站在路边观看。
隔着马车的窗纱,黛玉看见一户人家开了门,门槛内清秀温柔的妇人一手抱着瞧着不过几个月白生生的孩子,一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指着络绎驰过的骏马彩车,用歆羡的语气道:“可看见那辆车了?那便是官人太太的车。”
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小,平常可以出来走动,只要注意不与男人过于亲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不似豪门深闺之内眷,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连个男子都见不上。像她这样开了门看热闹的妇人很多,众人也都不觉得怪异。
小女孩张着大大的嘴巴,“哇”了一声,说:“官人太太的车好漂亮啊!”
妇人的声音淡淡的,说:“好孩子,等你爹爹考了进士,娘也带你坐那么漂亮的车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的 :“好~”
多少寒门书生一朝科举入仕,从此宝马彩车,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们有这样的想法黛玉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车马缓缓驶过,她的视线悲悯的在那对母女身上扫过,多少寒门士子的妻子也在盼望着这样出人头地的一天,可最终能实现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希望她们足够幸运罢。
燕郡王吴铄带了大将军之子沈波和户部尚书之子张英来送昭玉,一直送到城门外,几个人手拉着手还是依依不舍。
昭玉看着这个又瞧瞧那个,视线最终落在吴铄身后的小内侍捧着的一红漆匣子上。
吴铄勾了勾唇,回身将匣子拿在手里,道:“这是紫檀木的根,做根雕是极好的,我前几日好容易得的,想着若是给别人,未免糟蹋了,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是最识货的,便给了你罢,别嫌弃就行。”
昭玉忙接住,眸中流露出真诚的感动:“多谢殿下。”
沈波和张英也分别送了礼物。他们都是燕郡王的伴读,往日在宫里与昭玉极相好的,便是后来出了宫,他们二人也时常来瞧昭玉。几人来往亲密,如今乍然间分开,不知几年方能相见,这会子自是十分不舍。尤其是沈波,眼睛里都含泪了,抓着昭玉的手说:“昭儿我好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说了不许这样叫我。”昭玉推开他的手,有些恶寒心的甩了甩头道,“肉麻兮兮,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好好,我不叫了,你别生气。”沈波道,“你去了扬州可千万别忘了我。”
昭玉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放心,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吴铄眸子微沉,在昭玉身上停滞片刻,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话,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动。
黛玉从马车里伸出头,叫道:“哥哥,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帘子掀起,在她旁边露出了吴钧英毅俊秀的小脸儿。昭玉答应一声走了过来,吴铄也走了过来,在车下笑眯眯的仰头道:“此去扬州一路颠簸遥远,钧弟千万要保重身子。”说完去向楚王和王妃辞了行。
又回来向昭玉道:“保重!”
昭玉趴在车窗上看着阳光下俊秀耀眼的少年,没来由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殿下,我会想你的。”他说。
吴铄先是睁大眼,然后快走两步抓住了昭玉的手。
片刻后他放开,昭玉感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晶莹温润的青玉。这块玉他认得,吴铄常年贴身佩戴在身上,很是珍视,怎么好端端的送给他了?
他们不过曾经是皇孙和伴读的上下级关系,连同窗都算不上啊。
抬起头昭玉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马车已经启动,吴铄在向他招手,话没问出来,他只留给了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走出去好远,隐约有微风裹挟着的一句话吹到耳边,好像说的是“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昭玉没有心情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因为辰玉忽然爬到他身上,一把扯走了他手中的玉佩,放在嘴里开啃。听着“咯吱咯吱”牙齿啃的声音,看到莹润的青玉上沾上透明的鼻涕泡,昭玉撇了撇嘴道:“送你了,拿着玩吧。”
一面暗想,这就是黛玉说的那个很聪明的弟弟?
真没看出来哪聪明。
他盯着辰玉,眼睛眯了眯,辰玉啊辰玉,你可一定要争气,将来变聪明,好好读书,为我们林家争光,只要这样爹爹才能放过我。不会为哥哥挡枪的弟弟可不是好弟弟……
——
出了京城先走陆路,五日后转水路。楚王府和林府各租一大船,两边若干小船依傍而行。因随行人员多是北方人,坐不惯船,尤其辰玉太小,时常哭闹,楚王妃的身子又不大好,禁不住旅途辛劳,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进了二月,天气明显变暖,运河两边柳树发出嫩芽,绿莹莹的在空中飘荡,蓬勃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麦田绿油油的一望无际,庄户人家三五成群聚居一处,有牧童骑着黄牛出门,到饭点的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远远望去,小小房舍掩映在烟雾之中,更添一份天然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