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憇憇心里一暖，拼命抿着嘴唇忍着自己的笑意，低低地，“嗯！”
封信轻哂，隔了片晌忽然叫她，“憇憇。”
“嗯？”
他的语调似乎有些正色，“你，有想过去哪个城市，考哪个大学吗？”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面对面将这个问题摊白开来，唐憇憇有一瞬的怔愕。接着有点小心翼翼地反问：“我……还没想好呢。那你呢封信？你有没有想考的学校和专业？”
“算有吧。”封信未假思索，“A大。”
唐憇憇怔了下，“……A大？”
A大——国内最著名的一等大学之一，尤以医学、法学、商学等专业最为出名。
A大每年招生生源少而优，每个省份基本只择优前几名。即便是偏冷门的科目，要求也基本都在一本线以上，可以说是出了名的难考。
所以听见他说出这个学校，她心里不禁有一瞬的空洞，原有的一点点小希望灭了下去。
早就该想到的，尽管她近来进步显著，可是要想追赶上他，还是鞭长莫及……
“嗯。”感觉到她的语气里的失落，封信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只说：“很久以前，就想好的。”
“哦……”唐憇憇语调沉闷闷的，还是很努力地扬起一点笑，“那很好呀！A大那么棒，你的成绩也那么棒，一定没问题的，加油。”
“嗯，我会的。”他将她强颜欢笑的鼓励毫不客气地尽收，隔远看她撇着小嘴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才无声抿唇笑道：“不过，听说今年A大要扩招，除了原本的几个热门专业外，其他专业的生源要扩充三到二分之一，还有一些专业据说要来办二本预科班，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况。”
唐憇憇本来是在闷闷的听，听到最后眼神倏然亮了，连忙道：“你、你说什么？A大要扩招，还有二本预科了？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只要她正常发挥，也可以去试着博一搏？！
封信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浅笑，“嗯，所以看来，我的大学可能会有许多新同学了。”
你说不准还会有个女朋友呢……
唐憇憇在心里暗暗默念，又轻轻咳，“咳！嗯，是呀，那加油呀！”
“一起加油。”
今天是阴天，天上乌云淡淡，只有一圈小小的月晕笼映。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般的乌云已经散了，头顶繁星漫天，钻石般闪烁着光。
“封信，你快看！”唐憇憇只是无意中抬头，眸子里登时落进一片散碎星光。
她很惊喜似的向他示意，“星星出来了。”
封信应声抬头望了眼，然后视线又重新远远眺到她的身上，“嗯。”
——她在看星星。
而他在看着她。
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天上，唐憇憇唇边笑靥浅浅，“你知道吗，封信，其实我一直可羡慕你了，我一直觉得，你就像天上的星星。”
封信微愕，“我像星星？”
“嗯！”她用力点头，小脸浮现出少许羞涩，“也不止是星星啦，还有月亮……太阳！反正就是一切可发光的发光体。可能你们这种天生优秀的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吧，但是你不知道的，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你们就好像是天生会发光发亮的，所以……我就很羡慕。”
“是这样吗？”封信不置可否地轻哂，“可是，我倒不这么觉得。”
“嗯？”
他静默几秒，道：“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会发光，就好像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一样。只不过是因为每个个体的个性都不同吧，所以有的人注定是太阳，有的人是星星，发的光不同而已。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光芒太盛，就否定自己身上的光亮。”
——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光芒太盛，就否定自己身上的光亮。
唐憇憇虽说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代指她自己，可莫名的心下就是有一种异样的喜悦与感动滋生，压着声音里的小欢喜问道：“是吗是吗？那这样的话……封信，你觉得，我是什么光？”
“你……”封信微顿，心下又生出一丝逗弄的意味，他唇角抿出一抹笑来，“你的话，我想……”
“那可能会是个二极管吧！”
“什么？！”一声掺杂着惊愕的怒气声登时从声筒里腾腾传来。
封信没忍住笑出声。
……
这一夜真的很静很静，没有喧嚣，没有烦恼。
只有漫天的星空和月光做背景，空气里是夜雾与花香。
他们两人也不知究竟聊了多久，印象里却好像是一直就这样对窗聊着。
仿佛明天不是高考，也好像天永远不会亮。
时间就这样永久定格在这一刻。
可有一句话，封信想说，却一直没说。
他想说，其实我不是星星，也不是月亮，更不是太阳。
我只想做你这只二极管的被导体，接收你的电流，承接你的压力。
然后为了你。
发光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以及到了，在一起还会远吗？！
不会！
第45章 口香糖
6月7号, 6月8号。高考。
高三最后的战场。
唐憇憇这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昨夜虽然和封信聊了大半夜, 可是精神却是超常的奕奕饱满。
吃过早餐，唐憇憇仔细检查过自己的文具、准考证、身份证，确定无误, 信心满满出了门。
出门前，唐憇憇收到了一条微信。
微信是封信发来的，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很简单的【加油】。
唐憇憇打开图片，看见上面是一个穿着小白裙短头发的小女生漫画, 小女孩笑得阳光绚烂, 背后张着翅膀。底下还有一行很漂亮的手绘字。
——愿你走出考场，身后万丈光芒。
唐憇憇笑了, 迅速给他回去了一条：【加油。】
“身后的你……”她对着对话框默默自语了一声。
——你就是我的光芒。
-
唐憇憇和封信高考不在一个考场。她要考试的地方是青城五中, 与一中的方向恰好向悖, 但不算远, 开车只五六分钟便到了。
将唐憇憇送到高考隔离区的位置, 唐爸唐妈为她加油打气了一番，再三确认她东西都已带全, 便目送她远远进了考试区。
青城市对于高考还是非常重视且严格的，每一个高考考点都派出武警拉警戒线戒严维护。那道警戒线也是一处楚河汉界，送考的家长只能送到警戒线外, 相同的，考试的学生只要进入了警戒区便不允许再外出，否则便做弃考处理。
拎着文具袋往五中大门的方向走, 唐憇憇刚步入警戒线，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阵歇斯底里的争执声。
“你们就让我出去一下！就几分钟！我就去买个铅笔！我的铅笔被摔断了，我去买个铅笔马上就回来了！”
“这位同学，如果出去你就不能进来了，你要不赶快打个电话，让你家里人帮忙送一下。”
“他们不会再给我送来的。你们就让我出去一下吧！旁边就是文具店！”
“真的不行同学，这是规定。”
“规定规定……什么破规定！我看你们就是想逼死我！呜呜呜……我告诉你们我这次要是考不上，就都怪你们！”
……
喊着喊着那女生就直接蹲在地上哭起来，看样子绝望而伤心。
一直拦着她的保安还在一直低声劝着，不远处的警戒线外还有家长在看热闹，七嘴八舌地或数落或惋惜。
“哎呦！这怎么高考都不知道检查好铅笔，真是……”
“也真是够可怜的，没铅笔可怎么答题……”
唐憇憇只是应声下意识那边看，一瞬怔住。
那个人不是……
唐芯芯……
-
从他们的对话中，唐憇憇大概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唐芯芯应该原本是带了铅笔的，可是刚过警戒线时，不小心被人绊了一跤，导致她摔倒。
她摔倒时手肘恰好杵在了文具袋上，让她的手好悬没有受伤，可铅笔却不小心压断了。
大伯母家离五中的路程其实挺远，这一次高考大伯母也没有送考，而是唐芯芯自己一个人来的。
眼下铅笔断了，她就算让大伯母送来新的笔也来不及，又被保安拦着不让出考区，情急之下才和他们吵了起来。
唐芯芯还在哭。
看见她哭，唐憇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文具袋。
她这一次考试备了三支铅笔。这还是之前准备高考文具时，封信坚决要求的。
考试时一切意外状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必须做到有备无患才行。
更所以无论是铅笔、黑色签字笔、还是橡皮，她都照封信要求的准备了双份到三份，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原地纠结了会儿，唐憇憇本想装作没有看见直接走开。可一转身，她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开。最终还是沉沉唉了声大步走到唐芯芯身旁。
“喏！”一支铅笔伸到唐芯芯面前。
唐芯芯哭声停了，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唐憇憇。
一旁的保安看见有人借了铅笔，连忙好言劝着她别再哭了，快谢谢人家好去考试。
唐芯芯却似乎拉不下脸来，咬唇看了看铅笔又，看看她，忽然扬手就将她的手打开，冷冷说：“谁用你的东西！”
“诶你……”唐憇憇一滞，咬咬牙直接把铅笔丢在她怀里，“你爱用不用，不用你就扔了！谁管你！”
她说完就走，转身的时候还忍不住叨咕，“我也真是脑子被你踢了才会帮你……”
望着唐憇憇渐渐走远的背影。
唐芯芯默默握住铅笔，神色难辨。
-
两天的高考一晃而过。
6月8号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青城的每一所高中几乎都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人工白雪。
十二年寒窗，一整年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宣告结束。
高考之后的两天，唐憇憇几乎什么都没做，将自己锁在家里彻彻底底地睡了个昏天黑地。
那两天她几乎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抱着ipad彻底放肆地刷剧看小说，扬言要将失去的这一整年的快乐全部补偿回来。
高考后的第三天早晨，唐憇憇是被一阵大嗓门的大笑声给吵醒的。
打着哈欠走出门，她就看见大伯母一家整整齐齐地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又来做客。
唐憇憇：“……”
飞速回到房间将自己收拾回了人样，唐憇憇再出来的时候，大伯母正咧着同以往一样的标准大笑，还在和唐爸唐妈夸夸其谈。
“哎呀，要我说呀，这高考可算结束了，也太折磨人了，你们就说这哪像是考学生，这明明就是考家长嘛！”
“从上学期开始全家就一直在给她忙，这房间要隔音、营养要跟上，各种复习资料也不能少！我这每天就想着怎么给孩子补充营养，可想得我简直头都要秃了。”
“好在芯芯学习上不用愁，这要是再换个学习不好的家里呀，那还真不知道更得愁成什么样子！诶弟妹，我看你气色不错，怎么保养的？你家憇憇应该把你夫妻俩忙得够呛吧？”
唐爸唐妈：“……”
她一说说一大堆，唐爸唐妈也不好意思打搅他的热情，还是唐芯芯灰着脸小声打断，“妈，你别说了！”
不知为什么，唐芯芯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好像不大好。
以往她来唐憇憇家做客，尽管也不大爱说话，但言行举止间对大伯母对她们一家的奚落也总表现得有些轻讽与傲慢。
可今天听了自家母亲的话，她却反常的表现出有点烦躁。
唐大伯母有些惊讶，声音又高了一度，“怎么啦怎么啦？我没有说错的呀！光你这个成绩我这段时间都愁死的咧！如果成绩差的那可不就更愁啦，哪里有错啦？”
“……诶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在嫌弃你妈妈我吗？！”
大抵是不想听她喋喋不止的唠叨，唐芯芯蹙眉稍坐远了一些，惹得大伯母更加高了音调。
“好了好了，大嫂……”敏锐观察出了这母女俩之间的状况有点不对劲，唐爸唐妈及时摆着笑脸做和事佬，“芯芯今天可能不太舒服，就别跟孩子计较了嘛！”
“就是嘛！小孩子青春期，有时不开心不是针对你的。憇憇偶尔也总这样，给她们点自己的情绪空间嘛！”
“真是的……”大伯母狠狠剜了她一眼，“什么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唐芯芯没出声，却暗中无声轻白了一眼。
唐憇憇这时走上前，“大伯，大伯母，芯芯姐。”
看见她出来，大伯母目光亮了，和以往一样立即召唤她，“哎呦！憇憇醒啦？来来来，快来和大伯母说会儿话！”
唐芯芯在见她的一瞬整个人却不禁僵了一僵，手指默默抓紧了裙摆。
或许是因为考场上借过唐芯芯铅笔的缘故，唐憇憇本来平日最不愿见的就是她这位大伯母，可眼下，她却莫名十分想同她打交道。
瞥眼将唐芯芯的神情状态全部收进眼底，唐憇憇笑眯眯在大伯母身旁坐好了，甜甜叫人，“大伯母，早上好呀！”
她这反应无疑太一反常态。
搞得唐爸唐妈都不禁有点莫名其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