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回手机,但是说,“我忘了密码,先吃饭,吃完我可能就想起来了。”
汤奕可想生气,又忍不住笑出来,难道他的手机不支持面部识别解锁?“周嘉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底下有两道明显的卧蚕,就像轻轻刮下月亮的鳞片,掉落在一杯水里,那种既澄澈又亮晶晶的感觉,连威胁人都毫无力度。
对周嘉树而言,却是很管用的,他即刻解锁了屏幕,“我给你看,给你看……”他点开手机相册里,刚刚拍摄的那一张照片,向她展示,“什么都没有拍到吧。”
确实,这一张照片只拍到她头顶醒目的大红色蝴蝶结,和额头上一点点皮肤,别说眼睛了,眉毛都没有露出来。但她不禁要问了,“你拍这个做什么?”
周嘉树揪住她的束发带,“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删掉。”
“不要,我要拿来当头像。”
疯了吧?汤奕可瞪圆了眼睛,与他半真半假的笃定坦然对峙着。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张开双臂,周嘉树不解其意,但很愿意拥抱她。
在他的怀抱中,她闻到了舒服的香气,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掌心紧紧搂着她的肩头、她的腰上一侧,对了,她身上这件来自意大利品牌的真丝睡衣底下,没有穿内衣,尽管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比起他用眼睛发现这件事情,让他从身体接触中发现这件事情,就不只令人感到羞涩,更是变成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明白,周嘉树作为一个发育成熟的男性,在这样的情愫底下,只能与她进行单纯的拥抱,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定力,所以她默许他的抚摸,默许他把脸埋进她的脖子,流连在她皮肤之上的气息,传达着他渴望与她有更亲密的接触,但他秉持着自己的修养,对她的尊重,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绝不可能再近一步。
汤奕可狡黠地说,“好,你抱了我一下,作为交换,你得把照片删掉。”
周嘉树贴着她的耳朵说,“太不划算了。”
“那你松开我。”
他把人搂得更紧了,“这也不行。”
但,不尽人意的事儿发生了,门铃响了。汤奕可有所感应,“好像是我点的早餐……”她说着,让周嘉树躲进卧室,自己上前开门。
果然是客房服务来送早点的。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进来,见到茶几上的各色小吃,脸上有一阵迷茫,汤奕可没有解释,只等服务生离开时,说了声“谢谢”。
这下可好,她有了两份早点,一份是老北京特色的,另一份是五星酒店的现烤可颂、牛油果吐司等等。
汤奕可坐来茶几前,瞧着从卧室走出来的人,说,“照片我不要你删了,但是你不能拿来当头像。”
周嘉树连声说,“好好好。”坐到她的身旁来,如同之前是她耽误了时间般说着,“快吃吧,我这一早上,也还什么都没吃……”
突然,汤奕可碰了下自己的脸,“哦,我的脸还没有涂呢。”她说着就起身,又走进浴室。
她洗干净双手,再浸湿洁面巾轻轻擦了一遍脸蛋,然后开始按顺序给自己抹上护肤品。
这时,她的‘跟屁虫’又尾随而来。他像每个男孩子一样,总是喜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但他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心灵,迫使他需要克制,需要找个借口,比如,柳絮什么的。
这几天首都漫天飘絮,此刻他提都不用提起,什么借口都无需找了,尽管来到她的身后,拦腰搂住她。
汤奕可从镜子里瞧他,因为他把自己的头垂了下来,所以他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不依不饶地抱着抱枕。
她收回目光,只凝视自己的脸,点上面霜,“记得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买了iPad就直接寄到你家。”
“嗯——”周嘉树应着。
汤奕可旋上面霜的盖,搁在一边,她已经完成护肤程序,但他还是不打算起来的样子,沉沉地压着她,她只得把手撑在洗脸台上,想了想,说着,“我跟我的经纪人他们,说了我和你的事情,她给出的建议就是……不公开,就先这样。”
周嘉树终于抬起头来,“什么叫‘先这样’?”
“维持现状,在公开场合保持距离。”
“这个‘现状’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是不能明确的,不能逢人就介绍她是他的谁,倘若一定要追究,只能说,“……朋友。”
周嘉树的表情不复刚才的明朗,见她头上的束发带似乎往后掉了点儿,底下散出些碎发,就将她脸颊边的发丝,勾到她的耳朵后,目光别有深意地凝视她,“你和你的异性朋友都这样吗?”
汤奕可皱起眉头,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要故意这么问。她赌气回答,“是啊。”
周嘉树埋头下来,作势要咬她。她惊呼一声想要躲开,但始终被他抱着,又躲不开,真就被他啃了下肩膀,最后笑着妥协说,“不这样!他们和你这个‘朋友’,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汤奕可认真地说,“你可以亲我。”
周嘉树蓦然笑出来,她正要冲着眼前这一张俊朗又漂亮的笑脸说“有什么好笑的”,他就很快地凑上来,亲了她一下。只是那么短暂的亲到她的嘴唇,过后,却令她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汤奕可抄起一旁的梳子,当作话筒问他,“你还有意见吗?周嘉树小朋友。”
周嘉树说,“没有,不敢有。”
第43章
不敢有,就是有的意思,但汤奕可不能再为他承诺什么了。“这已经比我先前设想的情况好很多了,本来我是想着……”
她马上要进组拍戏,至少需要封闭拍摄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没有了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冷静下来,到了那时,大概率就心照不宣的,淡了来往。
眼下,她见周嘉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不打算说出这些伤感情的话,只说,“我要吹头发,你不是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汤奕可将他推出浴室,再回头摘了束发带、头绳,梳顺了这一头长发,拿起吹风机将头发上的水汽吹干,然后按照发型师教她的方法,想把自己的刘海吹出样子来。
说实话,除了丸子头她能轻松挽得漂亮之外,在打理自己的发型这方面,汤奕可仍是一个新手小白,尤其是刘海,有了刘海固然是新奇的,新奇到粉丝昨天上午在机场拍下她的照片,下午就让她的刘海到微博热搜上显摆了一圈,可见最近圈中人都太谨小慎微了。
再说回,打理这个刘海的时刻,新奇的感觉就不见了,只剩下麻烦了。
她想到了拍拖,拍拖也如有了刘海这样吧?一开始是新奇,最后被麻烦取而代之。
吹了半天,最后又将刘海往旁边一梳,大有一种‘随便你如何罢,不想伺候了’的心情,收起了吹风机。
回到卧室,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内衣,又从衣柜里取下一件Oversized的羊毛格纹衬衫,和一条运动长裤,全部抛在床上,然后解开睡衣的纽扣。
汤奕可脱下了睡衣,柔顺的头发披在光滑洁白的背上,才记起她没有关上卧室的门,周嘉树还坐在外面。她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平静的发现这个情况,因为只要他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也看不到卧室里头,何况……
她的思绪忽然间被身后传来的,男性特有的嗓音给打断,“哦,抱歉!”
汤奕可一怔,回头,只见周嘉树手里端着一碗豆浆,拿着糖耳朵还是什么的,转身离开了卧室门外,然后他的声音又响起,“我是想拿来给你尝一口……”
汤奕可轻轻应他一声,继续更换她的衣服,继续想着,何况,即便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如果他们一直进展下去,早晚他都要看到的。
当然,周嘉树不会想的这样理所当然,他可以将亲密与冒犯区分得清清楚楚,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如刚才,亦如跟她相处的很多时候。不知这是他的天分,还是后天受到的教育,总之,正正好命中她所倾心的男性品格,年轻的身体、心态,与成熟的思想、态度,并不冲突地出现在他身上,他就像刚刚研磨出来的咖啡粉。
她不否认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所以为他多添一分光亮,但她在有这个认知下,仍然认为周嘉树这样的人,一辈子只可能遇到一次,麻烦就麻烦吧,总比错过要好。
今天,孟生平起了个大早,六点多就从酒店出发,与助理一起赶早市。参加歌唱竞赛类的节目,使他重温了那种满腔激情的紧张劲儿,快赶上他第一次开个人演唱会,这种紧张会让人上瘾的,所以节目收官后,他在松一口气之余,还感到了一些空虚,他必须回归自己的生活节奏中,首先想到的,是领略纯正的北方气息。这两个月以来,每次进首都都是吃住在酒店,直奔演播厅。难得有这个偷闲的时光,他就带着新奇的目光,穿梭于热闹的集市上。
孟生平买了很多早点小吃回酒店,一大半让助理带走喂养同行的工作人员,一小半带来汤奕可的房间门外。
他按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外形相当俊朗的年轻人,不是普通年轻人将自己整理干净,又懂得打扮就能展现的俊朗,而是优越于大众水平之上,再之上。现今这个时代,只要是明珠就不可能蒙尘,加上他的气质沉稳、矜贵,不适合上舞台唱唱跳跳,由此可以肯定他是演艺圈的人。
其实说白了,孟生平就是瞧他有点眼熟,一定在电视上见到过。
此时,孟生平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很想当然地说,“不好意思,我认错门了。”
周嘉树来不及开口,他已经提步走了,只得顺着他的话说,“没事儿,您慢走……”
汤奕可匆匆换上衣服,一边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走出卧室,还是慢一步,周嘉树已经将房门关上了。“是谁?”她睁大眼睛问。
周嘉树再一次来不及开口,门铃又响了。他离房门一步之距,顺便地转身上前,看了眼门镜,接着开了门。
门外传来孟老师的声音,“这里是不是汤奕可的房间?”他正说着,瞥见了站在房间里的汤奕可,与昨晚穿着一身黑裙子,背后披着浅浅的波浪长发,额前留了些刘海,戴着细细长长的耳坠,眼瞳映着灯光的美不同,此刻她的穿扮,吻合了她在家中自在的状态,他一下子进入到老父亲的心境当中,将目光挪到了周嘉树的身上。
汤奕可也有点懵了,这个情形可以算是突如其来的‘见家长’了。
周嘉树则显得坦荡坦然,侧身给孟老师让路,待他走进来之后,再将房门关上。
然而孟生平走进房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到沙发坐下,瞧见了茶几上摆满早点,就说,“哇,你是准备做那个叫什么,吃饭主持人?”他只记得汤奕可经常看别人吃饭的视频,具体这个分类叫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汤奕可跟着他坐进沙发上,也示意周嘉树一起坐下,然后纠正着孟老师说,“那个是吃播博主。”什么吃饭主持人。
孟生平不应她的,解开了自己打包来的小吃的塑料袋,“不知道你已经有这么多吃的,我还给你买的一份炒饼,还有这个驴肉火烧。”
“为什么你在北京,买的都是河北的小吃……”汤奕可笑到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好笑?”孟老师睨她一眼,便不理会她稀奇古怪的笑点,转头问坐在另一边的周嘉树,“我怎么称呼你?”
他礼貌地回答,“我叫周嘉树,您叫我嘉树就好。”
孟老师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你是谁了,难怪看你好眼熟。”紧跟着,他又问正咬着糖耳朵的汤奕可,“他是你男朋友?”
很明显,周嘉树身上没有同志的气息,他们撇开各自的团队,孤男寡女的,一早上共处一室,无非是拍拖了。孟生平刚刚不露声色的环视了房间,除了卧室,除了周嘉树随身携带的,没发现男性的衣物与用品,可以推断出他是今早来的。
孟生平明明发自真心的想着,汤奕可正是芳年华月,谈谈恋爱是好事一桩,她的眼光不差,脑子也清醒,但他就是不知不觉、忍不住的,变成了福尔摩斯。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说回汤奕可,孟老师没问到她之前,她拿起茶几上唯一的糖耳朵,拨开裹着它的塑料袋,看见周嘉树吃剩的这一半,可她就是想吃糖耳朵,只得不介意地吃掉了他的齿印,听到孟老师问她的话,她迟疑一下,才小声回答,“可以这样说,但你不能往外说。”
“往外说?往哪里说,我打开窗户往外喊呐?”孟老师说。
汤奕可又让他逗笑了。
“不想公开是吧?”孟生平瞧一眼她,瞧一眼周嘉树,说着,“真不想公开,就管好自己,在外面不要眉来眼去,手机坏了就换新的,不要想着拿去修,尤其是你这个男孩子,不要乱拍视频知道吗!”
周嘉树忙不迭点头,又立刻表态,“我没有这个癖好。”
汤奕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偷拍了她的束发带。
孟生平语重心长说,“你们小心一点,瞒个两、三年还是没问题的。”
得他一言,汤奕可心中安定许多。童童他们的阅历未必比她丰富,总是站在共同承担的角度上,为她分析情况,无形之中给她带来很大压力,她明白他们是要靠她吃饭的,她不能垮掉。孟生平则是不一样的,他俨然是父亲般的存在,她不喜欢事事同他商量,唯有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才想到回家向他大哭一场。
安静了片刻,只有汤奕可在吃东西。这时,孟生平忽然问起,“我记得,你爸爸是周继辉导演?”
“是。”周嘉树应声。
“我跟他以前见过的……”孟老师短暂陷入回忆之中,无奈印象很模糊,于是作罢,又问他,“你几岁了?”
“今年二十。”
孟老师颔首,然后打趣问,“怎么看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