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吉鲁和格罗丽已打点好转学所需的一切手续。他去一中,只是出于基本礼仪,提前跟班主任打个照面。
没想到会听见屋子里传出那么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白珊珊,你火烈鸟成的精啊你?”据说是他未来班主任的中年人吼得很大声。
——“老师,火烈鸟长什么样子啊?”貌似他未来同班同学的小姑娘问得很认真。
彼时,商迟高大修长的身躯背靠墙,视线冷淡又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心底极淡地嗤了声。
再后来,那小姑娘又挨了一通骂之后就出来了。脚步声轻轻盈盈,踢嗒踢嗒。
商迟面容冷漠,只用余光淡淡瞥了那只“小火烈鸟精”一眼。和这所中国高中所有的中学生一样,姑娘身上穿着件规规矩矩的校服,宽大外套,肥肥的裤子,个子不高骨架子又太过娇小的缘故,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小孩儿穿着大人的衣服。
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着,弱不禁风的小肩膀也垮垮的,似乎“写800字检察”这种惩罚措施令她受到了极大打击。
她个子太小,头又几乎埋进胸口里,商迟第一眼就只注意到了少女那身校服和仪态,并未多看其它。
无法为他带来利益的人事物,商迟向来不会浪费哪怕只多半秒的时间。
他视线移开,面无表情地提步往办公室大门走。
路被堵住。
那小小的一只不知看见了什么,一呆,站在办公室门口就跟机器人断了电似的不走了。就那么垂着脑袋杵在路中间。
商迟冷漠地瞧着面前挡路的少女,不说话,眼底也没有一丝波澜。过了大约三秒钟,少女脑袋一卡一卡地抬了起来,目光依次扫过他的白色板鞋、他的腿、他的腰……最后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商迟视线中,姑娘扎着马尾,素面朝天,小巧尖俏的脸蛋儿上是一副精致软甜的五官,很灵动,也很乖。不知是惊讶还是其它原因,她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浅粉色的嘴巴也张成了一个不甚明显的“0”。
黑发雪肤。只一眼,强烈的色彩对比便直接击中商迟的视觉神经。
皮下血液的流速有一瞬可体感的加快。他感觉到骨子里有一种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似要挣脱桎梏。
这种感觉很强烈,并且陌生,商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是在夺权的杀戮游戏中从容优雅、不染纤尘便全身而退的人,冷静蛰伏和不动声色都是骨子里便带出来的天性。
因此那时,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商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让开。”
听见这句话,姑娘才像是忽然从惊讶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挡了路,她勾勾嘴角,干巴巴地朝他挤出了一个有点尴尬的笑,“不好意思啊,同学。”说完,娇小的身子“蹬蹬蹬”往边儿上挪了挪,赶紧给他让出进办公室的路,然后便转身垂着头往教室方向走去。
商迟侧目,直勾勾地盯着姑娘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从眼底蔓延开。看她脑后随着走动,甩过来甩过去的马尾辫,看她雪白纤细,露在校服领口外的一截后颈,看她身上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
商迟脸色冷淡地站在原地。
她的肤色,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白,纯洁无瑕,又带着一丝健康的粉嫩。他开始想象,藏在那套校服下的身体是怎样的娇软美丽。
商迟想,如果能替她脱下衣物,亲手为那副雪白无瑕的娇躯穿上一身黑裙,纯洁的白,和冷暗的黑,该是怎样一种无与伦比的瑰丽艺术品。
值得珍藏。
所以,他想要她。
直到那一刻,商迟才忽然顿悟,他初次在这个叫“白珊珊”的少女身上所感受到的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就是布兰特口中能让人丧失理智丢掉性命的“欲”。他感到了一中前所未有的浓烈趣味性。
这边儿,满脑子“鸡翅土豆牛排秋刀鱼”乱飞的白珊珊,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了翻白眼而垂着脑袋的姿态会引发变态大佬那么多的思绪。
她只是饿得慌。
对比雌性,雄性在力量上本就占据先天优势,更何况变态大佬这种宽肩窄腰体格高大健美如男模的雄性。
商迟执意不放白珊珊走,白珊珊自然也就没法儿挣脱开。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待在商迟怀里。
就在她实在受不了,动了动唇准备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商迟却先她一步开口。他捏着她的下巴,粗粝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小片儿滑腻腻的软肉,亲昵温柔,话音出口,语气淡漠而平静。他说:“《圣经》里记载,上帝创造了亚当这一人类中的男性公民后,又为亚当创造了夏娃。这是人类的起源。”
白珊珊:?
白珊珊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脸懵逼,心想这位大佬有事吗?大晚上的饭也不吃,先强行拖着她跳舞,跳完又强行抱着她跟她探讨圣经这么高深莫测的话题,是要修仙吗?
“呃……”白珊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干笑了下,呵呵道,“商先生,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商迟没答话,窗外一片电闪雷鸣暴雨如瀑,他盯着她,漆黑的眼睛却沉静如古井。片刻,他抬起手,指尖近乎轻柔地描摹过她细细弯弯的眉、高挺小巧的鼻尖儿、柔滑的脸蛋儿,最后在她柔软的唇瓣儿上停住,暧昧地揉捻摩挲。
雷雨交加的夜晚,满室刀光的书房,周身肃杀寒意与情欲气息矛盾交杂的男人,还有这种令人汗毛倒竖的触碰,强烈的入侵感和危险气息在屋子里弥漫。
白珊珊心尖又是一紧,嘴唇在他的指尖下轻颤。
“你在发抖。”商迟闭上眼,视觉消失,细腻地感受她嘴唇处传来轻微的战栗。
“没有……”她想也不想地否认。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去,照亮商迟的面容,冷白俊美,又透着种寂寞的森然。
“上帝为亚当创造了夏娃,也为我创造了你。”商迟没有掀开眼帘,低头,在黑暗中寻找着姑娘香甜柔软的唇,低哑道:“你的眉眼,你的唇,你的身体,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是为我量身定制。”
“……”他呼吸缠绕在她唇齿间,寡淡烟草气,如兰似桂,清冽颓废又撩人。白珊珊脸滚烫掌心滚烫全身都滚烫,心一慌,下意识地别过头想躲开。
可下巴处的大掌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公主,你是上帝赠我的礼物。”
白珊珊脸色大变,瞪大了眼睛正要说话,迎上来的却是一张冰冷的唇。她在瞬间僵硬成了一座石雕,大脑当机,停止运作,只知道商迟的唇压了下来,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又淡雅缱绻地织起了天罗地网,将她整个儿笼罩。
他吻她的唇,姑娘似受了严重惊吓,身子僵住了,小巧唇瓣却颤抖得异常剧烈。这青涩又可爱的小反应取悦了商迟。
他眸色渐深,舌尖细腻描绘她嘴唇的形状,薄而柔软,味道类似水果糖混合牛奶的甜。犹如最致命的罂粟,极近撩人食髓知味。
“……唔!”短短几秒,白珊珊猛地回过神来,心底暗骂一声,皱起眉,手脚并用地用力挣扎起来。
她力气小,但小打小闹也搅人雅兴。
商迟蹙眉,一手捏她下巴,略弯腰,另一只手的手臂一把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双脚凌空,白珊珊始料未及,吓得低呼出声,两只小手处于本能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瞬间跟个小树袋熊似的挂在了高大男人身上。
白珊珊:“…………”
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外风雨交加,商迟抱着白珊珊走动几步,翻身一把将她抵在了背后的落地窗上。加深这个吻。
他的吻是蛮横的,野性的,强硬不容拒绝。趁她惊慌的档口,舌尖撬开她的唇和齿,长驱直入探入她口中,霸道强势攻城略地,细腻地滑过她每一颗牙齿,然后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只明显呆滞的小舌头,勾惹纠缠。
“……”白珊珊如遭雷劈,潜意识里的保护机能因为这强烈到令人胆寒的入侵感而完全开启,再次用力挣扎,双手推搡,但对方黑色衬衣下的胸膛坚韧有力,肌肉线条隐约可见,铜墙铁壁。
这个吻不同于十年前懵懂无知的那次,也不同于之前她醉酒胡闹的那次,此时此刻的她,是个心智成熟的二十七岁姑娘,并且大脑非常清醒。
因此,被变态大佬近乎疯狂地亲吻着,白珊珊呼吸困难大脑缺氧,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杀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结束。
商迟仍将她摁在落地窗上,紧贴着,意犹未尽地亲吻着她的嘴角。
和最初的狂怒暴躁不同,在之后那短暂又似乎无比漫长的数秒钟时间里,白珊珊面红耳赤平复着呼吸,显得非常镇定而平静。她以为自己会抓狂,会恶龙咆哮,会李小龙附身“啊打”一声把变态大佬给暴揍一顿。
但没有,统统都没有。
良久的沉默之后,商迟放开了她。
白珊珊飞快退后几步和他拉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没什么语气地说,“吃饭去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冷清清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语气漫不经心,淡淡的:“不生气?”
“不气。”白珊珊说。
商迟盯着她,挑了下眉。
白珊珊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片刻,然后勾了勾唇,竟人畜无害地笑了。她嗓音甜甜软软的,说:“一个人的情绪如果长时间都能轻而易举被另一个人左右,那就说明她开始在乎他了。所以,我不气。”
商迟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下楼吧,格罗丽的晚餐估计已经开始热第三回 了。”姑娘说完,扑扑小手,转身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走了。
那背影,那姿态,仿佛是在无声地朝他宣告着一件事:管你干什么,老子就是无动于衷,不在乎你。
我才不气。
我他妈要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商迟在原地静几秒,嘴角忽然勾了下,眼底有一丝浅淡的笑意蔓延开。
——
这天晚上的晚饭,白珊珊全当夜宵吃了。她饿得头晕眼花,逮着那几份烤牛肉和烤面包就是一顿狂吃,足足吃下了正常女性的两倍分量。然后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优雅地对从始至终没动过筷、一直安安静静盯着她看的商迟露出一个非常淑女的笑,优雅地说了句:“晚安商先生,祝您做噩梦。”
然后就在一屋子佣人震惊加惶恐的眼神中,施施然回房睡了。
一夜多梦,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白珊珊接到了顾千与的电话,说经过整整一个晚上的交流共同加做思想工作,顾思涵终于松口,勉强同意了让白珊珊给她面诊的事。
白珊珊当即“嗖”一声从被窝里弹了出来,洗脸刷牙换衣服出门儿。
上午十点左右,黑色宾利停在了顾千与家的高档电梯公寓小区门口。白珊珊推门下车,跟司机大叔克朗尼留下一句“您先回吧,等我快结束的时候再给您打电话,您再过来。谢谢”之后便“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几分钟后,白珊珊在顾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妹妹。
顾思涵穿一身睡衣,两只手抱着膝盖蜷在床尾,神色恍惚而木然,对外界的所有动静反应不大。栗色的大波浪卷发不知已经多久未曾打理过,毛躁打结,乱糟糟地堆在脑后,或许是好些日子没出过门见过太阳的缘故,她皮肤白得极不自然,眼下黑眼圈浓重,看着憔悴极了。
白珊珊忍不住皱眉,一时间难以将眼前的姑娘和记忆中那个活泼明艳光彩照人的小妹妹联系在一起。
顾千与眼眶红红的,站在房门外擦了擦脸,回头朝白珊珊强颜欢笑,说:“你们两个聊吧,我去给你们准备点水果。”
“嗯。”白珊珊神色复杂,缓慢点了点头。
——
从顾家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快到下班晚高峰了,城市交通逐渐变得拥堵起来。
白珊珊坐在黑色宾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脑子里回响起数分钟前她和顾千与的那番对话。
“根据我的诊断,思涵应该是患上了严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障碍抑郁症,和轻微的厌食症。我今晚要跟着商迟去A城,回去之后我会把思涵的病情做一份详细记录,并拟定初步治疗方案,转交给涂岚。我已经跟涂岚说过了,思涵后续的治疗都由她来跟进。涂岚的从业时间比我长,各方面水平也比我强,让思涵在涂岚那儿接受治疗,你可以完全放心……”
“你去A城?去A城做什么?难道是去给司马家难堪,给思涵出气?”
“不会的。”
思绪中断,白珊珊眼底浮起一丝玩儿味的严霜。
给司马家难堪?怎么会。
十恶不赦的坏人,应该直接下地狱才对啊。
——
入夜了,A城的大街小巷都亮起了街灯,霓虹斑斓,五光十色。这座以赌博旅游业闻名全球的城市褪去了白日里端庄持重的面具,像个画上了浓妆的女王,看着形形色色的都市男女或悲、或喜、或意气风发、或黯然神伤,全都顶礼膜拜臣服在她繁华迷乱的石榴裙下。
夜里二十三点十五分,正在玩儿手机游戏的白珊珊一边紧张地打着团,一边走出A城国际机场。
跟随商迟走出VIP通道,一辆黑色商务车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江旭拨通一个电话,简单用英语说了几句,不多时,黑色商务车副驾驶室的车门就打开了,一个瘦高瘦高的俊朗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
“先生。”看见商迟,青年微垂眸,神色恭恭敬敬。
商迟神色冷漠,淡淡地问,“事情办得如何。”
“请您放心,都安排好了。”熊晋微微一笑,“这次的晚宴,相信会令司马家毕生难忘。”
两人说着话,那头的白珊珊一局游戏也打完了。迈着步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扭过头,朝商迟故意嗲着嗓子喊道,“商先生!请问你们谈事情能到酒店之后再谈吗?”手指戳了戳手腕,假装那里有块表,“这个点儿好像该睡觉了吧。”
“这位小姐是……”熊晋看着白珊珊,面露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