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好好的享受一下童年失去的快乐和自由。
可是现在,母亲却又说,不能止于一个小小的县令,要谋取更高的官位。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他想,母亲是没有错的,可就是觉得疲惫。
他从小喜欢苏婉,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靠近。这种感情随着时间的积累,越发的浓重,后来几乎成了傅云飞努力的动力。
可是现在,母亲却让她放弃,选别的人。
他多少有些受欺骗的感觉。就像一个小孩子,很喜欢一个玩具,家里人说,你乖乖听话就给你买。
他努力听话了,家人却失信,依然不肯给他买玩具。
一旁的傅夫人见儿子阴沉着脸不说了,叹了口气道:“你若实在喜欢那丫头,就纳她做个妾吧。她如今这名声,是绝对不能做傅家正室的,哪怕你跟姚家的婚事不能成。”
傅云飞想了想,沉声说:“一切听母亲的安排。”
傅夫人听了这话,总算松了口气,欣慰的说:“我就知道,你是明白的。”
第二天,傅夫人便遣了媒人去苏家,说因为苏婉名声被毁,要改纳她为妾室。
苏老爷一听这话,便以为傅云飞已经证实了魏良的话是真的。苏婉确实被卖到了妓院,还失了身。顿觉脸上无光,除了答应,哪还敢提其它要求。
待那媒人一走,苏老爷便气势汹汹的来到别院,对着苏婉生气的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去了那种腌臜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现在闹得满城风云,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就因为你,家里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苏婉一开始都不知道父亲在骂什么,之后回过神来,才知道父亲这是相信了外面的流言,恨她丢了苏家的脸。
苏婉只觉得全身发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听苏老爷又说:“还好云飞重情,还愿意纳你为妾,你还能有人要。这几天就收拾收拾,自个去傅家吧。一个做妾的,也不需要什么成婚礼了。”
苏婉脸色又是一变,不可思议的说:“做妾?什么意思?”
苏老爷嘲讽:“做过了妓子,还指望当县令夫人?别做梦了!”说完拂袖而去。
苏婉看着父亲愤怒又绝情的背影,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苏老爷刀子似的话语。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家里的下人见了,吓了一跳,忙派人去请大夫。
苏婉病的不轻。
她这几日一直被流言所扰,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加上体质弱,又被苏老爷一番绝情的话语刺激,便有些自暴自弃。药也不好好喝,饭也吃不下,几日下来,整个人都受了一大圈,身体越发的孱弱了。
傅云飞来看过她几回,见她病弱,很是怜惜。又是安抚,又是送补药。但他每次来,苏婉都闭着眼睛假装睡觉,不愿理会。
秦老太太听到消息,也来看过她。可她年纪大了,经不得伤心,回去后便病倒了。
苏老爷自那日之后,却再也没有来,竟完全不管苏婉的死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婉病的连意识都模糊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顾山来到他的床边,满眼关切的看着她。
苏婉和他对视,忽然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哽咽的说:“顾山……我好想你。”
顾山顿时身子一震,眸光满是异色的看着她,半响,声音颤抖的说:“我也是。”
第36章 、万事有外婆…
苏婉眼泪流的更凶了,哭着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她面容消瘦而苍白,纤瘦的身体哭的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都会哭晕过去。
顾山担心不已,忙安抚说:“别哭,我以后不走了。”
苏婉忽然起身,扑到顾山的怀里,双手紧搂着他的脖颈,又哽咽的说:“顾山,我每天都在想你。”
顾山一愣,半响一手用力回抱,一手轻拍她纤瘦的背,声音沉沉的说:“我也是。”
苏婉趴在顾山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近在耳边的声音,心里想,这梦可真好,可千万别醒来。便连忙闭上眼睛,生怕一不心就醒了过来。
谁知不知不觉,竟这这么睡了过去。
顾山抱着苏婉抱了好久,发现她不哭也不说话了,觉得有些奇怪,便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发现没人回答,就猜她可能睡着了。
他一手托着苏婉的背,一手托着她的后脑,轻轻的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为她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顾山便坐在床边,久久的看着苏婉,心中情绪起伏。
其实一开始,顾山是真的打算离开的。
他背着包裹,一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越走,心中越觉得孤寂。
白天赶路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静下来,便越发的受不了。
那种伴随着孤独与失落的思念之情,会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已。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脑海里全都是苏婉。偶尔睡了一小会,梦里也是苏婉。
顾山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为了减轻这种症状,便增加了赶路的时间,尽量让自己处在忙碌又疲惫的状态,好分散注意力。
这样一连走了七八天,便到达江边渡口。
这条江分隔着江南与江北两地,一旦过了江,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
想到这,顾山莫名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仿佛心脏被掏空。
他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发呆,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千万个的舍不得。
他舍不得离开苏婉,哪怕每天不说话,就只跟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也觉得开心满足。以前没有意识到,现在分开来,才发觉自己早就爱上她了。
所以,顾山最终还是回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回来能做什么。
她有未婚夫,要不了多久,就会成婚。
想到这里,顾山的心里又是一阵茫然痛苦,竟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自己是个女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当一个陪嫁丫头,一直的跟着她了……
然而,等到顾山终于回到扬州,却发现大街小巷都在传苏婉的流言。说她失踪的这段时间,被人卖到了妓院,还失了清白。
又说苏婉曾经的恩客,因为跟县令爷争风吃醋,被关了起来,最后被打死了。
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顾山十分气愤。
苏婉在青州城的事,他比谁都清楚。即使被卖去过妓院,却依然是清白之身,又哪里来的恩客?
想着苏婉这个时候肯定很难受,顾山很着急,便急匆匆的赶到别院。
谁知到了这里,又生了怯意,怕苏婉因为之前马车里的事,依然觉得膈应,不愿意见他。所以磨磨蹭蹭,一直到了夜里,才鼓起勇气从墙头翻了进来。
顾山原本想着,偷偷看一眼就好。谁知刚来就被苏婉发现了。
可她没讨厌自己,还说……想他。
一时间,顾山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真实。想到苏婉如今的境况,又是一阵发愁。
女人家的名节等同性命,苏婉如今名声尽毁,以后该怎么办?只要一想到,她以后出个门,便有人在背后吐口水,顾山便不能忍。
他想: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婉儿,若是谁敢欺负她,就拎起来打一顿,看谁还皮痒。
这样想着想着,倦意袭来,顾山就趴在苏婉的床头睡了过去。
他这几日日日赶路,原本就消耗体力。加上思虑过多睡眠不好,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如今苏婉就在旁边,一放松,竟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苏婉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顾山趴在自己床头,还以为眼花了呢。
她揉揉眼睛,顾山还在。
又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很疼,不是在做梦。
可是,顾山怎么会在这里?
苏婉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苏婉忽然想到昨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顾山来看她,她哭的稀里哗啦,一个劲的说想他,还主动扑过去抱他……
难道……这不是梦?顾山昨天夜里就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婉顿时慌乱,羞急的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再出出来。
真的是病糊涂了,竟然这么不矜持!以后还怎么有脸见顾山?
苏婉躺在床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纠结了好长时间,这才想到最关键的问题。
顾山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喜鹊进来伺候梳洗,一见苏婉床边趴了个男人,吓了一大跳。立刻冲过来用力一推顾山,愤怒的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们小姐的房间?”
顾山被她推的一惊,立刻醒了过来,茫然的看向喜鹊。
喜鹊一见是顾山,又是一愣,奇怪的问:“顾公子,怎么是你?你不是走了吗?”
顾山扭了扭睡的有些僵硬的脖颈,淡淡道:“我回来了。”说着看向苏婉,见她双眼紧闭,以为她还没醒,转头对喜鹊嘘了一声,压着声音说:“你小声点,婉儿还没醒。”
喜鹊有些纳闷,“小姐近来一向醒的很早,怎么今天睡这么久。”说着见顾山还不知避讳的坐在床头,眼睛一个劲的盯着苏婉的脸看,忍不住又皱眉。上前便将顾山往门外拽,嘴里说教道:“我说顾公子,男女有别,你离小姐这么近,传出去外面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顾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倒也没生气,乖乖的出了门。只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苏婉,便对喜鹊说:“若是婉儿醒了,告诉我一声。”
正说着,房间里传来苏婉的声音:“喜鹊,怎么这么吵?”
喜鹊忙去请罪。
“小姐,是顾公子回来了。”
苏婉忙挣扎着坐起,“大哥回来了?他在哪里?”
顾山听了这话,忙又走进房间,却只在外室站着,而后声音微微激动的唤:“婉儿。”
苏婉其实也很激动,还有些不自然。但她不想被顾山看出来,便故意沉着脸,假装不高兴的说:“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顾山低着头,自知有错的说:“我……不走了。”
苏婉‘哼’了一声,一副故意挑刺的样子,“要是食言呢?”
顾山拧着眉头想了想,道:“那你就再也别理我了。”要是苏婉不理他,他肯定会非常难受。
苏婉却觉得这惩罚实在微不足道,但她只是故意拿拿架子,并非真的想罚顾山。便没在意,顺着话说:“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顾山说:“好。”
苏婉心满意足,一抬头,却又见顾山满脸胡渣,皮肤也黑了不少,看起来粗犷极了。忍不住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都有点像山上的土匪了。”说着又道:“喜鹊,带他去梳洗一下。”
喜鹊应下,带着顾山出了门。不一会儿,画眉进来伺候。
苏婉道:“给我梳洗一下,一会儿我起来用饭。”
画眉听了很高兴,小姐已经好几天没有下床了,她和喜鹊都担心坏了,生怕她就这么一病不起。没想到今天精神倒是好了起来,竟主动要求起来吃饭。
几天没下床,苏婉走路都是虚的,须得画眉扶着才行。
但她精气神好,梳洗之后还化了个妆,掩去一脸病容,这才来到大厅。
这个时候,顾山也梳洗好了。他刮了胡子,又换了干净的衣衫,整个人清爽多了,只是皮肤还是黑。
这几天风吹日晒多了,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恢复。
好在他长相英气,黑一点倒也不违和,反而更显男子之气。
苏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发现,其实顾山长的还不错。
两人以前都是一起吃早饭的,所以顾山也不用苏婉招呼,见她坐下,便也跟着在桌边坐下了。
早餐很丰富,有清粥,包子,鸡蛋,肉饼,还有两碟小菜。
苏婉病中虚弱,只吃了半碗粥,半个包子,便吃不下了。但比起前两天,这已经算是吃的很多了。
她将吃剩的粥和包子往顾山面前一推,带着些撒娇意味的说:“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以前在青州城,以及在来扬州的路上,苏婉吃不完的东西,通通推给了顾山。顾山从来不嫌弃。
但来到扬州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过了。一是要避嫌,二是吃的东西实很多,顾山再能吃也吃不完。
可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婉就想这么做。
顾山看着苏婉推过来的粥和包子,心中却是一热,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什么话也不说,默默接过包子,又将粥碗放到面前,没几口便全部吃完了。
苏婉就在旁边看着他吃,感觉比自己吃到肚子里还满足。
一旁伺候的丫头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又瞧着苏婉看顾山的眼神,只觉得不可思议。
饭后没多久,丫头端来煎好的药。
自生病以来,苏婉一直不肯吃药,今天却直接端起,一饮而尽,看的丫头惊奇不已。
一碗药全部下肚,苏婉苦的整张脸都揪了起来。嘴里却突然被塞了颗蜜饯,便见顾山正揪着脸看她。那表情,仿佛他也吃了苦药似的……
苏婉精神不好,吃过药便觉得有些乏了,却又不想回房间睡觉,这样就见不得顾山了。便对他说:“陪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顾山说:“好。”便扶着苏婉在院子里走了走,后来发现她走不动,便干脆让人找了个躺椅,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子,让苏婉躺着晒太阳。
躺椅太舒服,阳光太温暖,有顾山在,也很安心。没多久,苏婉便睡着了。
顾山见了,便找来毯子,给她盖上。后来见她睡了很久也没醒,又怕她吹了风,会生病。便连人带毯子的将她抱回了房间。
丫鬟见了,惊呼着想阻止。
顾山怕她吵醒苏婉,脸一凶,丫鬟便不敢吭声了,眼睁睁看着苏婉被抱走了。
这样安稳的过了两日,苏婉的身体竟好了大半。这个时候,苏婉的大舅母来了,说是秦老太太放心不下她,要把她接去秦家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