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有些诧异她知道自己,愣了一下, 而后想想陛下的命令,还是点了点头。
祁染将他上下看了一遍, 见他精神不错,又不像是受伤了, 心中便更是疑惑。念头在心里转了一遍,她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开口追问:“是小皇帝的命令?死守太边,诱敌深入?”
“这……”大汉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眸中的惊讶更甚,卡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来, “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嗯。”
祁染扫过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伸手将信接了过来,随手打开将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
她原本神色只是严肃,看到最后竟也有些诧异,皱眉将那几行字又看了一遍,最后扯了扯嘴角笑了。
小皇帝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杨锦是吧。”祁染抬眼看向眼前的壮汉,挑眉问了一句,将其中一页信递过去,“从今天开始,你听我的命令。”
“什么!”
壮汉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反问,下意识将那封信抢了过来。
他快速将上面的话都看了一遍,面上更是惊疑不定,警惕的视线落在祁染身上,显然是怀疑她做了手脚。
“圣旨到!”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壮汉一回头发现居然是陛下派来的暗卫首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太边县所有事务由柳染代为掌管,守城将士杨锦听命柳染。见令如见朕,不得有误。”
身穿黑衣的暗卫将圣旨读完,却没有交给祁染,反而是转头将圣旨递到了杨锦的手里。
而后他走到祁染身前几步远的位置,朝着祁染行了一礼,然后从属下的手中捧过一个盒子,奉到祁染面前:“陛下口谕。”
他顿了一下,声音竟就变了一个样子,与小皇帝书的嗓音还有几分相似:“朕本想给你尚方宝剑,但又想到以你的身份,朕若是以君臣之礼来待你,该算是辱没了你。所以……这是兵符,妥善使用。”
祁染的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扯着唇角笑了,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是半面兵符。
她将盖子合上,转头看向纣国都城的方向。
真不知该说小皇帝有魄力,还是应该说他是个傻子。这般信任她这样一个别国的皇女,她如果起了坏心,不需三日这片土地都要改姓了。
而且她与小皇帝交往不深,唯一见过的几次好像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真是……疯了。
祁染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带了几分玩味。自家小祖宗选人,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不过,刚才小皇帝的信上也说到,自己本想御驾亲征,但是如今京城已经乱了,朝堂空了大半,还出了几个灭门的惨案,百姓人心惶惶。所以他走不开。
这样看来,事情愈发复杂了。
希望不会后门失火才好!
祁染原本还想着应该从何处入手,如今有了这道圣旨,一切都简单了很多。
城中的将士有很多不服的,祁染挑了几个重要的逐个击破。不服的,就揍到服!有几个没法驯服的刺头,还有直接打到重伤躺到床上。
临到了晚上,军中已经没有人有什么异议,或者至少表面上没有了。
第二日,东羯就兵临城下了。
这注定是一场死战。
东羯的人原本以为一切还会一如往常,切瓜砍菜般直接打到都成,怎么也没有想到太边县居然是一块硬骨头。
打得极为焦灼不说,对方用兵极为灵活,好几次打得他们错手不及。
不过,两边也都是伤亡惨重。
这仗一连打了十多天,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焦躁,只有祁染始终面无表情稳坐帐中。
这天,有一个百户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跑到祁染的院前破口大骂。所说之词不堪入耳,还在骂祁染根本就是柳国的奸细,要来毁了纣国的。
玥玥当即就坐不住了,拎着板斧就要出去。
“玥玥,坐回去。”
祁染正看着密信,面上无波无澜,冷冷地扔出一句话。
“主子!”
玥玥听着外面骂的那些污言秽语,气得小脸通红,攥紧板斧,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不急。”
祁染的语调听不出半点起伏,在密信上批阅了两笔,扔给暗卫叫他去办。
她将城防图打开,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面色更沉,开口吩咐道:“随枫,去找杨锦,让他直接进来。”
随枫应声答是,快步出了门。
玥玥想要趁机一起溜出去,将那还在胡言乱语的人胖揍一顿。结果她刚要有所动作,就被祁染冷峻的眼神制止了。
杨锦听说出了乱子,正要过来处理,结果刚到了门口,就被随枫给叫了进去。看他要吩咐属下将人拖出去,随枫还开口制止了。
主子既然提点了一句让人直接进去,就说明这事她要自己处理。
那个百户看见杨锦本是有些收敛的,但是发现他并没有派人来管在,就又嚣张起来,骂得更为难听。
杨锦不解其意,但还是快步进了屋子。只十几天的相处,他也着实是被那个小姑娘的才华给震住了。从细枝末节到大局战场,每一处都把握得极好,可谓用兵如神。
有时看着这个小姑娘,他总能想起自己的师父。
小姑娘作为柳国皇女倒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为臣者最急功高盖主。师父当年被封为镇西将军风光无两,后来也落得悲惨下场。而这个小姑娘说不定能逃出这一劫,因为听说柳国曾经是有女皇的……
杨锦心中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迈步进了门里,还能听到外面刺耳的辱骂。
而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站在桌后,看着眼前的城防图,胳膊受伤吊了起来,面色苍白,肩上披着一件外衣。
“来了。城东那边如何了?”
祁染听到脚步声,却没有抬头,盯着城防图不停推算,随口问了一句。
“暂时控制住了,确定是奸细的已经杀了。不能确定的,按照你命令先下了毒,关进屋里养伤去了。”
杨锦几步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回了。他看着小姑娘脸色不好,心中惜才,也不由有些心疼,又低声开口道:“不必这么紧张,东羯这边消磨得也很厉害。又跟不上补给,近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你先歇一歇吧。”
“好,我知道了。”祁染只听了他的前半句,知道城东暂时安稳,满意地点点头。
她将城防图上的一处指给杨锦看,微微眯起眼睛,压低声音:“我的人查到城北的断崖边上是有一处小路的。如今战场焦灼,东羯久攻不下,定然会另寻出路。不仅仅城北,还要如今比较轻松的城西……”
杨锦原本因为外面的咒骂有些分神,但随着祁染一点点分析,他还是很快投入了进去。
祁染的嗓音有些沙哑,面色也极为不好,眉眼间满是疲惫。
太边县如今鱼龙混杂,不仅是奸细丛生,就连很多握了实权的人各安心思,阳奉阴违是常有的事。
祁染打杀了一批,但也只是暂时将事情控制住。
而在城外,东羯那边又是咄咄逼人,她已经两三天没有合过眼了,全靠内力撑着。
如今也就一个杨锦能堪大用,虽然偶尔墨守成规,但是总得来看,还算是能用的人。
祁染将想法细细地和他说了,每一步应当如何处理,都讲得极为仔细。
杨锦在旁边仔细听了,认真地记了下来,心中又一次感慨这小姑娘的谋略。
过了大概半刻钟,祁染将一切都嘱咐好了,拢了拢肩上的外衣便要先去城南看一看防守的将士。
“你先坐一坐,我去清扫一下。”杨锦伸手拦了祁染一下,便要出去先把外面的人关起来,毒打几顿。
外面那个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虫,人家小姑娘费了心力守城,他倒是在这里风凉话一套一套的。
“无事。”
祁染垂着眉眼,都已经没什么力气多言,迈步出了屋子,目光扫到那个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的男子。
男子横眉冷目看见祁染出来,骂得就更是起劲儿了的,连一些爹娘的话都骂得出口。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从几个关撤到太边县的将士。他们有人按兵不动,有人在暗暗地幸灾乐祸。
祁染始终神色淡然,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男子身上,动了动唇瓣扔出两个字:“杀了。”
她的话音未落,玥玥就一个轻功跃过去,一板斧将那男子结果了。血溅到脸上,玥玥却连擦都不擦一下,反而恶狠狠地将周围的人看了一遍。
她家主子把自己折腾这样,还不是为了守纣国的土地。一个个吃里扒外,全是白眼狼!
斗大的脑袋被砍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土,可嘴似乎在颤动。周围的人被吓退了半步,面上惊疑不定。
“念。”
祁染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衣服,扔下一个字,迈步走向院门。
“太边县百户林流,前日辰时与一个东羯女子在城南一处密林接触……”暗卫的声音冷冷冰冰,一板一眼将纸上的字读了出来。
那些人落在祁染身上的目光更为警惕,面上有异。
祁染却似乎半点都不在乎,眉眼微垂,面色冷峻,从屋门走到院口,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
那些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不算信服,只是一时招惹不起。
“起风了。”
祁染忽然停住步子,抬眼看向原处,呢喃了一句。
第125章 镇西将军……
“怎么了?”
跟在旁边的杨锦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祁染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来, 缓慢地摇了摇头, 只说了一句无事,便向着城南去了。
她围着城墙走了一圈,所有需要检查或者嘱咐的都是亲力亲为,半点都不马虎。
杨锦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时不时讨论上两句。
忽然,杨锦的手下跑过来与他耳语了两句,只几句话的功夫,他的脸色大变。
祁染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两边离了六七步远,那手下又是有意压低声音。她倒是没有听到什么,不过从杨锦的神情中, 还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不可置信?惊喜?
看来是什么意外之喜啊。
不一会儿,杨锦强压着情绪与祁染寒暄了两句, 便说有事就快步离开了。
祁染目送他离开,揣手站着,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背,眼中毫无波澜。
“主子,方才是……”
随枫闪身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事情, 压低声音便要解释。
“镇西将军出现了?”
祁染随口接了一句,微微挑眉,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随枫的声音骤然哽住, 半天才点头说了一句:“是。”
祁染沉声应了一句,转头又继续处理起城南的防守事宜,似乎也没有想去找人的意思。
她按兵不动,心中自有计量,将城南的事情处理完,回府的路上果然被杨锦拦了下来。
杨锦的神色小心只说让她上马车议事,祁染已经将事情猜了一个大概,没有等他多言,就直接挑帘进去了。
“这位是……”
杨锦跟着进来,正要开口解释车厢里的人的来历。
“许久不见了。”祁染随意地坐到小桌的另外一边,弯唇浅笑打断了杨锦的话,神色淡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波澜,“是吧,镇西将军。”
那壮汉身形健硕,坐在相离不远的地方,皱眉看着祁染,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祁染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心中划过了然。她身体前倾,用手托着脑袋,似乎只是闲聊地扔出一句:“怎么样,小皇帝有给我带什么话吗?”
壮汉看着祁染的懒散姿态,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严肃至极,声音发冷:“我不信任你。”
杨锦一看两边就要剑拔弩张,也是被弄得有些紧张,赶忙就想要打一下圆场。
“无事。”祁染却勾唇笑着扔出两个字,抬眼看了壮汉一眼,语气更是随意,“你这次来本也该是要接管一部分吧。”
她将这样一句夺权的话说得云淡风轻,杨锦在旁边听着都不由尴尬,也觉得师父这手确实不太地道,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便是壮汉也在她的这句话下眉头紧锁,半分不移地盯着她。
“掐着时间,东羯的人也差不多要来了。你先弄着练练手吧。”祁染坐直了身子,从袖子里拿出虎符扔到壮汉面前,轻易地就将权交了。
“三皇女,您这是……陛下既然说的是……”杨锦被她交出的虎符吓了一跳,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连忙想要解释。
壮汉就显得比他镇定多了,只是极为警戒地看着祁染一言不发。
“无事,不差这么一会儿。”祁染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摆摆手,扔下这句似乎起身就要走。
她手持虎符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久一些难保会不会起什么心思,小皇帝坐立不安也是正常的。
壮汉也没有留她,伸手将虎符攥进掌心,眸色沉了下来。
“对了!叶谦小时候被奸人绑走,是你救回来的,对吧。”祁染忽然扔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语调无波无澜,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壮汉拿着多年未曾摸过的虎符,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难得开口将事情回了:“是。”
“那他为什么出现在柳国的宁辰关?”
祁染稍稍挑眉,眸中幽深一片,却做的是平淡的神情,似是顺口接了一句。
“宁辰关?”壮汉皱着眉重复了这三个字,将手中的虎符攥紧,脸上闪过莫名,沉声道,“他从未去过。”
“一直待在你的身边?”祁染说着话拿了桌上的杯子在手中把玩,像是对这个问题也不太在意。
“你在怀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