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釉急了:“你到底什么回答?!”
陆鲜衣被她伸过来的巴掌拍得肩膀一痛,沉吟半晌,迟疑地开口:“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陈釉恍惚:“???啥?你什么时候这么以为的?”
少年下意识地抬手捂嘴巴:“就……你亲我那回……不是吗?原来不是吗?”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以为呵护就是回应,以为对她好一点就是喜欢的最好诠释。他知道自己是榆木脑袋,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都会犯错,宁可用行动来表明。他年少的喜欢就是这么愚笨拙劣,她要是不喜欢听这首歌,他就给她切另一首;她要是不喜欢吃这种面包,他就给她买另一种;她要是听不懂这样的解题方式,他就重新打一遍草稿换个说法给她解题。不厌其烦,不知疲惫。
他问过自己很多回,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她。
后来他总是想起,想起那个疯狂“私奔”后的夜晚,想起那列把他俩保护在里面的晃动火车,想起她带着草莓唇膏味的亲吻……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栽进去了。
又或许,他其实栽进去好久了,只是那一刻才发现。
他曾跟她说过,见到江心亭就会觉得很开心。他现在很想告诉她,跟她待在一起每一秒都开心,见不到她就会不开心。
月亮问星星:你怎么总是不愿意靠近我!星星回答:月亮啊月亮,我早就开始陪在你身边了啊!
陈釉憋笑:“噢……那你……去把校服要回来吧!”
陆鲜衣呆呆地看她:“啊?什么?”
陈釉凶凶地说:“快点!你女朋友要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频繁发糖,但都是小甜……后面会有大虐,尤其是虐男主。写这一章的同时也在缅怀自己的高三,顺便给所有高中生加油!
第50章 49
日月既往, 不可复追。一转眼便是四月, 衣物可以越减越轻简,教材卷子却是越写越多。两天写空一支笔芯,一周用完一本草稿纸。必修弄完了搞选修,选修弄完了搞必修。回头看看黑板上一天一天减一的数字, 还是填补不了心慌。
老吴也焦虑得头秃, 一旦小模拟考得比别的班低他能在班上坐一整天看着他们上课自习。但他今天很开心, 还没走到二班教室边上,哼的小曲儿多远都能听见。
可不高兴吗?全校唯一一个争取到清华降20分录取名额的就在他们班, 长脸到他甚至觉得可以记录入自己的家谱。陆鲜衣并不想声张, 但老吴一来到班上就满面红光地大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我们恭喜陆鲜衣同学啊!清华降20分录取……这是什么概念啊?就是陆鲜衣同学正常发挥超常发挥都能上,万一不小心失常发挥, 也能上!!!多么励志啊!全体同学都应该向他学习……想想陆同学高一高二的学习态度,我真是替他操碎了心啊,还好他高三努力起来了, 结果就取得了这么好的荣誉!这就提醒了我们……啊……戒骄戒躁!切勿松懈!一定能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慷慨激昂, 犹如滔滔江水, 连绵不绝。前排讲台下的学生不自觉地拿起本子悄悄挡在自己面前, 以防被四处横飞的唾沫星子溅到。
陈釉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面无表情的陆鲜衣, 心里五味杂陈,为求安定,她只好抬头看看黑板正上方的“天道酬勤,宁静致远”一行字,才能勉强静下心来复习自己还不懂的知识点。
陆鲜衣的主要任务变成了帮助陈釉复习。
“当余之从师也, 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呃……”陈釉心虚地看了眼把书站立起来的陆鲜衣,对方把眼睛悠悠移出封面外,对她挑了挑眉,暗示她继续。
陈釉皱眉:“等一下,你别提醒,我想想……”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她又掰着指头小声从头快速默背了一遍,还是不争气地卡在了这里。
“至……”陆鲜衣提醒。
“哦!至舍,”嘿,终于想起来了!“四肢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呃……同舍生皆被绮绣……”
“错了……”陆鲜衣打断她,勾起唇有些得意地看她,“漏了一大句。”
“……”陈釉握拳捶了捶脑袋,低头冥想了许久,终是求饶,“提醒一下吧,真的想不起来了……”
陆鲜衣看着她不说话,良久后把她的手拽过去,反掌向上,用自己的食指在上面轻轻写。陈釉痒得把手一缩,又被他拽了回去:“你还想不想背了?”
两点、一横、一竖折,一竖、一撇、一点,一个走之底……是个“逆”字。
陈釉弯着眉毛疑惑地看他:“逆?逆……逆旅?”
陆鲜衣收回手指,满意地握回语文书的封面,点头。
“哦!”恍然大悟,陈釉忙背道,“寓逆旅,主人口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
“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接下来就背得很顺畅。
“错了……”哪知陆鲜衣又打断了她……陈釉怔愣住,仔细一想,明明没错啊?
她瞪他:“哪错了?!”
陆鲜衣笑得意味深长:“某人书上这里写的是,‘姓陆的是臭傻逼’……”
陈釉脸瞬间蹿红,把他手中的书一把抢过去确认,发现她果然不知哪年哪月哪日在上面写了这几个字,摸上去还凹凸不平,力透纸背,也不知当时到底是有多生气。她抬手拍了他几下,恼恨道:“不背了不背了,我找林晗帮我。”
陆鲜衣笑着躲开,伸手从她桌子上拿过数学《五三》:“行行行……那数学有不懂的吗?”
“没有没有,”陈釉又抢了回去,生怕自己不记得什么时候又在其他书上留下了一些羞耻语录,把他推出林晗的座位,“你走吧,我自己复习。”
陆鲜衣还有些遗憾失落,反复问她“确定吗?确定不要帮忙了吗”,却犟不过她闹别扭,只好乖乖站起来准备离开,临走时还把手往她头上一搭,轻轻拍了几下,语重心长:“乖女儿,我走了,你好好加油!”
……可把陈釉臊死了。
……
“小卓,今天晚上没预约了,八点半咱们就准备关门吧,你也可以早点回家。”老板吩咐道。卓耳来他家学纹身也学了半年了,一直态度认真、勤勤恳恳的。不像他以前招的学徒,大多都是混日子的心态,能做到按时上下班就不错了,哪能想她一样,从不闲着,没客人来的时候还主动打扫卫生。
卓耳自己心里清楚,她只有努力得不能再努力,才可以给自己的生活一个保障。
彼时她正在整理登记未来一周的预约,闻言点头:“好的,谢谢师傅!师傅,下周一有个客人要纹复杂图案,我先提醒您,要提前准备。”
老板家里有个刚生小孩的老婆,最近不仅要顾店,还要照料着家里,没客人时就急着要回家。他已经开始换外套拿车钥匙:“好,我知道啦!那我先回家了,一会你记得把电都断了再锁门哈!”
“放心吧!”卓耳比了个“OK”手势,就继续低下头登记。
说是八点半,等她把认为都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好后,都九点四十了,站在大门口确认电源都切断、椅子都摆整齐后,她满意地把卷拉门往下一拽,踩着门底锁好。
拢一拢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她想着改天得去剪短一点,趁着天全热起来前。夜晚的风吹在她单薄的背上,茕茕沿着街道走了好久,闻到关东煮的香气她才想起来午饭之后一直都没吃。
挑了三串海带、一串豆腐和两串鹌鹑蛋,她把杯子递给摊主:“要重辣。”
买好关东煮,第一件事就是拍下来发给李胜男,虽然知道她现在还没下课:“嘻嘻我今天的夜宵加餐!今天也很努力,你也要加油!想你!”
卓耳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弄里租了间房子,在二楼,一楼还住着房东,是对老夫妻。当初了解到她的身世后甚感同情,以一个月一千的价格把整个二楼都租给了她,还嘱咐她饿了可以去楼下厨房随便使用厨具做饭。
那个老奶□□发也是自然卷,和她奶奶一样,笑起来眼角弯弯,总让她想到自己的奶奶。
巷弄到了晚上没有路灯,只有偶尔路过的别人家门头上装的小灯泡可以给她点光亮。她握着关东煮杯子,一边小口喝喝热汤,辣到过瘾处咂嘴大口呼吸,一边哼唱着《天黑黑》的调子。
拐过一个巷角,她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跟随。这一段路漆黑又寂静,两旁的房子都是空的,她愈加心慌,加快了脚步,并把手机电筒打开。
她加快,背后的脚步声也加快,而且凌乱细碎,似乎不止一个人。
黑夜里的云像幽灵,树影像鬼怪,她急匆匆地小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刚欲大声呼喊,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巴用力往后一拽,随后一只污臭的麻袋套在自己头上。
“臭婊/子,不给我钱,私吞拆迁费,你是谁生的?啊?!没法没天了还!”雨点般的拳脚落在她背上,肚子上,腿上……她越是挣扎,打得就越狠,踢得就越重。
“老子今天就得教训教训你,你给我学乖点,老老实实把钱给我,不然下次我再来!非打死你不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恶魔的声音摩擦着她的耳膜,撕裂了她的心脏。男人蹲下来隔着麻袋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其他人的踢打还是没有停止。卓耳奄奄一息,感觉额头上的热流一路流进嘴里,是铁腥味。
有个人唯唯诺诺地问:“老哥,差不多行了吧?再打就出人命了……”
男人狠厉地说:“怕什么!你还想不想还赌债了!这兔崽子没眼力见,不把她打服她不会给钱!”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剧痛,卓耳呜咽着抱着头,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被人踩穿了,五脏六腑都踢破了。
又有人不敢再继续下去:“算了吧,今天就到这,我觉得够狠了,她自己回去想想,怕了就会把钱给你的。”
男人终于有些犹豫,朝她头顶啐了一口痰:“那你们几个,把她裤子/脱了!摸几下再走!”
卓耳崩溃了,她死命地伸出已快无力的双手拽紧自己的腰带,大声嚎哭,两条似是断了般没剩多少知觉在空中胡乱地踢踹。
那几个人都劝:“算了算了,她这浑身血林琳的,有啥好摸的?走吧走吧!一会把人给喊来了……”
“……那行,”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又拽起她的头发,“听好了,宝贝女儿,你乖乖把钱给我,我以后就不找你,你要是还不乖,躲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找到你!”
一阵慌乱匆忙的脚步在她耳边喧嚣过后,恢复了死寂。卓耳颤抖着双臂,努力了几次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她绝望地躺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麻袋的缝隙之间,还能看到天上月亮的寒光,冷进她心里。
在她身侧的地上,还躺着泼倒的关东煮,海带和豆腐都被踩烂了,只有地上一滩辣汤,顽强地冒着热气……
十点三十,正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她发出去的信息,依然没有回信。
……
三模的成绩下来了,陈釉考了个全班第二十五,拉后腿的依然是只有240分的理综成绩。吃饭时季岚了解过后,一脸严肃地说:“你现在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吗?上回还跟我说想去北京,你这样的成绩在北京能选到什么好学校?卡着分数线进去然后选最差的专业?”
陈自省夹了根鸡腿放进女儿碗里,劝道:“吃饭就别说这些事了……”
季岚冷着眼睛:“我一个月才能回来几趟?你平时也不说,我回来再不说,她这心都飘忽到天上去了!”
陈釉埋头扒拉着饭,小声嘀咕:“就算选不到好学校也可以去北京啊,北京资源好……”
季岚叹气:“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谁能顾得到你?你去上海,去江浙沪,还和我的学校离得近,我平日里还能去看看你。不是,你以前不都想去上海的吗?怎么就突然变了主意?”
哪敢告诉她真正原因啊,陈釉味同嚼蜡,囫囵吞下去嘴里的菜:“先不考虑这个吧,又不是现在就填志愿了……”
季岚把碗端起来慢条斯理地喝汤,语气坚决地说:“嗯,等你考完了填志愿那段时间我请个假,在家里监督你,这事上,你得听我的,不能由着自己。我才是真的为你好……”
中午饭吃得极其不痛快,导致她下午很早就饿了,课间拉上陆鲜衣陪她去小卖部买吃的,在路上她闷闷不乐地问:“陆鲜衣,要是……我不能陪你去北京了,怎么办?”
少年牵着她的手,听到这话握紧了几分,沉思着说:“其实……你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理想,你自己最想去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陈釉极其想说“可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有你的地方啊”,但又忍下没说。与其怪眼前这个人要与自己分隔两地,不如怪自己不够优秀。她曾经跟李胜男说:“等上了大学,他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漂亮的姑娘,说不定慢慢的,就会把我给忘了……渐行渐远这种事,谁都控制不了。”
相向而行,距离会越来越小;背道而驰,一转眼就能咫尺天涯。
她一路都沉默了下来,陆鲜衣试图哄她开心,剥开一包熊博士塞了一块进她嘴里,期待地问:“甜吗?草莓味的……”
陈釉翻了个白眼,赌气地说:“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