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落地——喻言时
时间:2019-07-09 10:49:01

  “还睡?”唐婉眉顿时提高了声线,嗓音尖细,“你也不看看几点了,马上就吃中午饭了,赶紧起床。”
  “妈,我又没事做,你干嘛不让我睡觉!”周最言语不满。
  “你看看你这寒假过的,成天就窝房间里,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你就不能出去找朋友玩玩啊?”唐婉眉说着想起了那张快递单,赶紧拿给周最,“喏,这是阿姨早上洗衣服洗出来的,给你搁桌子上了。”
  周最抬眼瞟了一眼,神色平静,嗯了一声。
  “这徐长安是谁啊?你同学吗?你给人寄了什么啊?”
  “一个朋友,给她寄了点吃的。”周最赶紧把母亲往门外推,“妈,我困死了,让我再睡会儿。”
  唐婉眉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视线在房间里逡巡。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条围巾上。
  一条格纹围巾,规规整整地挂在撑衣架上,样式倒也普通,并不起眼。只是瞧着有些眼生,之前从未见周最戴过。
  她细细看了两眼,好奇道:“阿最,你这围巾什么时候买的?你过去可从来不围围巾的。”
  顺着母亲的目光周最远远看着那条围巾。脑海里又忍不住浮现出那晚的画面——
  满城的灯火,烈烈寒风,飘飞的流苏,墨绿色的裙摆,徐长安痴迷的那张脸……
  历历在目,尤在眼前。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旖旎的画面。他不能再想了。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那条围巾,讪讪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唐婉眉眼神倏然转亮,“男的女的?”
  “妈,您查户口呢!问得这么多!”周最起身撵人,“走吧走吧,我还要再睡会儿,困死了都。”
  “你妹妹在同学家已经住了两天了,你下去去把她接回来。老是住别人家像什么样子!被你爸知道都该教训她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午就去接她。”周最不耐烦地答应下来,把房门关了。
  走到书桌旁,周最拿起那张快递单,看到上头一串数字。他这才想起去查一下那两瓶药酒到哪里了。
  敲下单号后,物流信息显示那两瓶药酒已经到到青陵了。
  这速度还是很给力的嘛!昨天刚寄的,今天就到青陵了。
  他掏出手机给徐长安打电话。
  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人接通。
  “喂?”
  “师姐是我。”
  “周最啊!”徐长安轻声问:“有什么事儿吗?”
  周最:“我给阿姨寄了两瓶药酒,专治老风湿的,效果特别好。快递今天应该就到了,你记得签收一下。”
  徐长安心里有些感动,她没想到周最竟然记得母亲的手患有老风湿。
  “有心了,谢谢你。”她感激道。
  少年异常轻快的嗓音,“客气啥!”
  目光转向那条围巾,眼神似乎又浮现出徐长安的墨绿色的裙摆,它飘啊飘……
  ***
  徐长安当天傍晚就收到了快递。那两瓶药酒包装精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肖晓慧奇怪地问:“谁寄的?”
  徐长安回答:“是周最,他说你有老风湿,就给您寄了两瓶药酒。”
  肖晓慧瞅了一眼,不安道:“这药酒看着挺贵的,收人这么贵的礼不好吧?”
  徐长安倒是没太在意,只说:“我开学拿钱给他。”
  “这孩子真有心,替我好好谢谢他。”肖晓慧面露笑容,对周最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已经谢过了。”
  肖晓慧看着女儿,有意试探一句:“长安,你觉得周最怎么样啊?”
  徐长安小心地把药酒放进柜子里,抬了抬眸,目光聚焦在母亲身上,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妈,他就是我一个学弟,您别想太多。”
  ***
  母女两个依旧过着简单温馨的日子。春节越来越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厚。
  春节前几天,镇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徐长安和肖晓慧总算是空闲下来了。
  徐长安帮着母亲一起置办年货。肖晓慧是个重仪式感的女人。寡居多年,却对春节格外看中。哪怕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每年的年夜饭却也是丰盛隆重的。
  素以要在家待到元宵才回学校。
  两个姑娘又成天厮混在一起。
  一转眼就过年了。
  除夕那晚,徐长安和母亲早早吃了年夜饭,然后在一起守岁。
  对于这对母女来说,每年除夕都是一个样子的。别人家一家团聚,热热闹闹,而她们家总是这么冷清。十多年了,从徐长安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早就习惯了。倒也不会生出什么所谓的心酸和凄凉。孤独于她和母亲而言都是常态。
  《夏目友人帐》中说:“我必须承认,生命中大部分时光是属于孤独的。”
  她还好。因为没见过父亲的面,她对父亲有限的认知全部来自母亲的叙述和家里的老照片。一个从未蒙面的男人,即便是父亲,也委实生不出太多浓烈的情感。
  可母亲不同。她和父亲有过一段最炙热,也最真挚的感情。彼此都镌刻进了对方的生命里。这样的两个人,本该相伴余生,可一个人溘然长逝,留下另一个忍受这世间的无尽孤独。
  母亲比她痛苦百倍。
  “长安,妈妈一直后悔没有早点生你,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过年。”
  “妈妈,是你说的爸爸一直在我们身边,他现在一定也在陪着我们一起过年。”
  “是啊,我一直告诉你你爸爸在我们身边。可是长安,一个人走了就是走了,他不复存在了。是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呀!”
  “不妈妈,我相信爸爸在的,他一直都在。”
  “长安,妈妈有点累了。不想再等你爸爸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看着你早点成家,有个人替我好好疼你、爱你。有一天你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我们这个家一直都这么冷清了。”肖晓慧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长安,妈妈的意思你明白吗?”
  “妈妈,我大学都还没毕业,你就着急抱外孙了,您是不是太心急了呀!”徐长安一把抱住母亲,撒娇道。
  知女莫若母,肖晓慧一看到徐长安是这种反应,她就知道女儿听懂了她的话。可惜她还是放不下啊!
  不怪她。自己这一生都没放下,女儿一时半刻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呢。
  ——
  和寝室那三只挨个通了电话,断断续续听了很多。宋如依和谢微吟这个年都还过得不错。可付忘言却过得不太好。
  大家族里不受宠的小姐,真没有寻常百姓过得舒坦。
  徐长安说:“小九,明年过年你来我家,不要去老宅过年了。”
  付忘言被寒风迷了眼睛,哽咽地点点头,“好啊,长安!”
  零点时分,无数礼炮齐发,夜空烟火璀璨。
  肖晓慧上了年纪,早就去睡了。
  徐长安站在窗户旁,注目着外头绚烂的夜空,毫无睡意。
  又是新的一年,可她还是一个人!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滋滋响个不停。
  她转身取了过来,手机屏幕不断闪烁,熟悉的名字跳跃。
  “师姐,新年快乐!”少年喜悦的嗓音透过电流传入耳中。
  一瞬间,像是砸进了心里。
  “新年快乐!”女孩的嘴角划起弧度,音色温柔。
  ***
  相较于徐家的冷清,周家却格外热闹。
  周维明是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周最的叔叔和姑姑每年都是在他家过年的。
  三个家庭,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彻夜狂欢。
  除夕夜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搓麻将,气氛很好。
  周最手气最佳,赢了一大把。正在兴头上,零点一到,周最立马就扔了麻将对大哥周望说:“哥,你来替我打一圈儿。”
  周望:“你哪儿去?”
  周最:“上厕所。”
  隔了一会儿,唐婉眉女士给大家伙上夜宵,却看到嘴上说上厕所的周少爷蹲在角落里打电话。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周最说了什么。可远远瞧着儿子的神态倒是兴奋喜悦的,似乎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很不错。
  周最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阿最,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唐婉眉看着儿子,神色考究。
  她总觉得周最近来一段时间不对劲。这么神秘的电话,那张快递单,再是那条围巾……每一件都透着古怪。她思前想后也就只有这一个理由能够解释得通。
  唐女士这话一出,家里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周最,眼神考究。
  周最眼皮跳了一下,果断否认:“哪有啊!怎么可能!”
  唐婉眉:“你这次回来就不对劲,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还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傻乐。典型的恋爱症状嘛!”
  周最:“……”
  “妈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不想吃东西,阿姨烧的饭菜不合我胃口。”
  妹妹周蔼扬声道:“妈,您绝对想多了,就我哥这副德行,脾气这么臭,一点就燃,哪个女孩子会那么想不开啊!”
  周最:“……”
  “周蔼,吃的都堵不上你嘴!”他斜了妹妹一眼。
  “阿最,你别不好意思承认,你都这么大了,谈女朋友很正常。”
  “就是嘛,如果真谈女朋友改天一定要带给我们看看。”
  ……
  几个堂兄七嘴八舌。
  “好了。”父亲周维明扬声打断大家伙的议论,他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沉声道:“阿最,我和你妈妈不反对你在大学谈恋爱。可你也得擦亮眼睛,不是谁都能进我们周家家门的。”
 
 
第25章 第25轮明月
  周最这个寒假过得委实无聊, 过完年就陪着父母到处走亲戚。好不容易熬到开学, 他兴奋地回了学校。
  郭贸飞这个寒假都玩疯了,压根儿就不愿意回学校。
  周最和郭胖子不一样,他每天都在细数开学的日子, 巴不得早点回学校, 好见到徐长安。
  章溢童鞋坐了十八个小时的硬座回了学校。带了一行李箱的东西。
  周最把他在糖水镇买的礼物分给那三只。
  舒炎森和章溢都很开心。只有郭胖子嗷嗷叫:“阿最,为什么我的是猪?”
  周少爷悠悠道:“你不是猪吗?又懒又胖!”
  郭胖子:“……”
  “阿最, 不带你这么人参公鸡的!”胖子格外委屈。
  “这东西多少钱啊阿最?”郭胖子问。
  “你管它多少钱呢, 反正又不花你钱。”周最有些自豪,“徐师姐替我讲了价, 省了不少钱。”
  “呦呦呦,看把你得意的。”舒炎森打趣道:“阿最,你这速度可以嘛!一言不合就见了家长了。”
  周最:“意外意外。”
  章溢拿着周最送给他的羊仔细看了看。纯手工制作的,特别精致。
  郭贸飞说:“徐师姐寝室个个都是女神。徐美人就不用说了, 咱们学校的校花。付忘言是谢老的得意门生,在谢老面前, 她说话比什么都顶用。谢微吟是谢老的亲孙女。就是那个宋如依没怎么听人说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舒炎森:“身家背景我不知道,但那颜值也是女神级别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郭贸飞:“如果真能选,徐师姐寝室四个, 你们选谁?”
  周少爷刚想开口,就直接被郭贸飞打断,“阿最你不用说了, 你肯定选徐长安。老大呢?”
  舒炎森:“付忘言那种学霸我喜欢。”
  郭贸飞:“要我肯定选院长孙女啊,这样考试就不怕挂科了。”
  众人:“……”
  周最:“老三,你选谁?”
  章溢:“我不知道。”
  舒炎森:“阿最你就别为难老三了。”
  郭贸飞:“就是,老三那榆木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颜值这么高的寝室少有了吧……”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
  章溢从行李箱里翻出几袋土特产,枣子干、南瓜干、芋头干,总之就是各种干。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好给你们带的,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舒炎森笑着接过,“谢谢老三。”
  周最扯了片南瓜干嚼了嚼,“挺好吃的,谢谢老三。”
  郭胖子咬了一口芋头干,差点吐出来,“靠,什么玩意儿啊?!这么硬!”
  周少爷毫不客气地抬腿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章溢咬了咬下唇,埋头默默收拾行李。
  郭胖子把玩着周最送给他的那只小猪,郎声道:“阿最你别怪我泼冷水,我只是在给你分析实情。校花好是好,人美心善,确实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可我听说她家家境不怎么样,父亲早亡,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这种出身的女孩你爸妈能瞧得上么?”
  周最却是不以为意,“我找老婆关我爸妈什么事儿?!”
  ***
  徐长安下了高铁,已经是傍晚五点了。橘色的晚霞映满天空,瑰丽绯红。
  坐公交车到学校,一路摇摇晃晃,天都已经黑了。
  寝室里只有宋如依一个人,那两只不见踪影,估计是还没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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