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随手蹭掉嘴角的血, 眼里因刚刚那场厮打而产生的戾气一时无法散去。
“别动她。”
每一字说得像刻出来的一样。
任赤坐到吧台上, “苏苒呢?当初为了那个女的可以抛弃兄弟, 害死兄弟,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陈迟声音没有任何温度,“那女人跟我没关系。”
任赤手一抬,朝酒吧里其余看戏的兄弟划了一圈,“你觉得这里有人信吗?”
陈迟没耐心再解释, 也不想解释,只说:“别动她。”
他语气淡淡,却裹着冰。一点也不像玩笑话。
任赤站起来,笑得明媚,说出来的话残忍刺人,“陈迟生,像你这种亲爸都嫌弃的肮脏生物,凭什么去染指人家小女生?该活在阴沟里的人爬上来了就不要去玷污干净的人,懂不懂?”
陈迟面色不变,情绪没有丝毫起伏,淡淡说:“活在阴沟里的人命不值钱,所以,你敢动她,我拿命压。”
任赤嘴角自始至终的笑没了,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保镖,站到陈迟面前,丹凤眼眯起,压低声音冷冷说:
“你越是在意,我越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种没心的人惦记上!”
陈迟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面无表情,狠戾气息肆意发散。
保镖要上前,被任赤抬手示意退下,手在落下,他捏住陈迟的胳膊。
一个用力一个更用力,谁都不好受。周围人看得不敢出声。
任赤眼睛都充血了。保镖几次上前都被他瞪了回去。
就在他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陈迟松了手。
陈迟:“兄弟的女人不能碰。”
任炽没死的时候就定了这个规矩,任炽死后,这个规矩变成了任赤的规矩,只要有人动了兄弟的女人,就往死里打,从此江湖不见,再见再往死里打。
任赤干呕了好一会,再开口声音都哑了,“你跟她在一起了?”
陈迟想到时温那天拒绝的话语和对他的不信任,眸色晦涩不明。
“在一起了。”
任赤冷笑,灌了杯酒,“关我屁事?你特么早不是我兄弟了!”
陈迟:“阿炽拿我当兄弟。”
全场死寂。
任赤突然笑了出来,放声大笑,笑得随后哑了声,笑不出来,“兄弟?是兄弟你告诉我他死的时候为什么你在他身边?为什么你知道他那天喝醉酒以后会去断崖飙车?!你早知道怎么不拦着他?!草你妈的肯定就是你骗他去的!”
陈迟没有表情,昏暗的酒吧,五官更看不分明,“为什么你不知道?”
任赤一下没了动作,“你什么意思?”
陈迟没回答,还是那句,“别动她。”
说完,转身。
围观的人让开条路。
……
时温被时母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又被逼着打扮一番,说是要美美地去商场逛街。
时温刚到商场没多久,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在你家楼下。】
时温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惹得时暖和时母一起看她。
她把手机关上,失神摇摇头,“……就是,看到个吓人的新闻。”
时母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新闻,吓成这样?”
时温勉强勾出一抹笑,“妈妈,我想去洗手间。”
时母:“好,去吧。”
时温正要走,被时母拉住,“你穿着裙子拿着手机怎么上?”
时温后知后觉,“噢,没事的。”
时母奇怪,跟旁边的时暖说:“小温怎么了你知道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时暖耸耸肩。
谁知道,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情绪还起伏特别大。
时温走到洗手间,回复消息。
【你在我住的家楼下?】
那边很快回复。
【嗯。】
时温抿唇。
【我跟我妈和姐姐在商场,一时间回不去,你先回家吧,我们明天见也可以。】
她等了一会,没等来回复,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肯定会等到她回去,不管多晚。
时温又陪时母和时暖逛了一会,时不时心不在焉地看手机。
没有消息来。
“怎么了?”时母挑了件衣服给时温,见她皱着眉头,不停地看手机,“有急事吗?”
时温“啊”了一声,张口时想说出去的否认话语变成了一声“嗯”。
“我感觉可能要来那个了……想先回家。”
时母回忆了下,还是记不清她和时暖的生理日期,见她穿着浅色的纯棉裙子,“是啊,这衣服沾上太显眼。那等小暖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时温:“没事的妈,你和姐姐继续逛吧。”
时温走到时母看不见的地方,开始跑。跑到商场外,夏日的太阳毫不吝啬射在身上,光线刺目温度烫人,她很快热出一身汗。
终于到家,远远地并没在楼下看到陈迟,渐渐慢下脚步
走了?
时温捂住有些岔气的左腹,又掏出餐巾纸,擦擦汗。正要开锁走进楼里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停下,绕到楼后。
小区绿化挺讲究,虽都不是什么稀奇植物,但抬眼一看,各个植物各个姿色,不杂乱也不冲突。
一片墨绿晕染开嫩绿,浅色的花夹在之间出挑却不招摇,我见我怜。后墙与围栏之间一颗银杏树挺立,陈迟就蹲在那棵树下。
他穿着没有图案的纯白T恤,简单的黑色休闲裤,蹲在那,低着头,脑袋藏在膝盖间,墨黑的发丝贴着T恤。
色调斑驳的水彩画之间,他是独特的素描图,简单又干净。
时温踏上小碎石路,慢慢走到他身边。
而后,瞧见他满身的伤,有的还在出血。她看得心惊胆跳,呼吸都有些发颤。
“陈迟?”
她蹲到他身边。
陈迟抬起头,他脸上也受了伤,眼角一道细细的血痕,嘴角一块淤青。
阳光下,他漆黑的头发镀了层橘光,皮肤冷白衬得眉眼清隽,眼底映上阳光,桃花眼如琉璃。
这模样与她梦里那个恶魔少年大相径庭。
他蹲在地上,眼皮轻掀,看着她,目光通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看过来。他伸出胳膊,说:“我来找你处理伤口。”
时温心揪地一疼。
陈迟身上的伤不严重,零零散散有很多,但都不是很重。
她轻轻帮他处理伤口,时不时观察他的神情。他睫毛颤一下,说明那个伤是真的很痛。
时光穿梭,好像又回到了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
眼前的少年眉眼干净,气质温顺,让时温觉得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害死任炽,从来不喜欢苏苒,你不是替身。你信么?”
陈迟突然开口说,眼睛看着地面,语气很淡很轻,像是没用力气说话。
时温愣愣看他。
他抬起头。
时温触及到那双眼的一刻,总觉得……如果她说不相信,下一秒,他眸底建立的世界就会瓦解。
“我信。”
她轻轻说。
吹来一道风,他碎发扎到眼睛,时温伸手抚开,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她跌入他怀里,温度相贴。
他向后倒去,靠着树。
“一个就够了。”
只要她一个信他就够了。
时温却耳尖听到一声闷哼。
他背上也有伤!
时温急了,“陈迟你快放开我。”
陈迟皱眉,加重胳膊力道,“你嫌弃我?”
时温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在嫌弃他身上已经有些破烂的衣物。
“不是。你背上背上有伤对不对?这样靠着肯定很痛,是不是很严重?我们得赶紧去医院。”
陈迟:“你帮我包扎。”
时温:“别闹了,该去医院的时候就得去医院。”
陈迟只是更紧地搂住她,“不严重,只要你。”
“陈迟……”她说服不了他,妥协,“好,我先帮你处理。”
她起身,铺捉到他眼底掠过笑意。
脑海紧跟着浮起另一幕——
顶楼的楼道,他将她抵在墙角,满眼失控的情绪,占有欲能把她吞噬。
时温手抖了下,少年皱起眉。
“对不起……”她轻声道歉,又问:“这伤,是谁弄得?”
陈迟:“任赤。”
时温:“任炽?他不是……”
“他哥哥,不同字。赤红的赤。”
时温了然点点头,半晌,缓缓问:“解释不了吗?”
陈迟低眸,“没必要。”
“为什么?”
陈迟:“没意义。”
时温怔忡。
“那,你不希望我对任赤笑,是因为怕他将对你的恨,报复到我身上吗?”
“不是。”
时温眨眨眼,“喔。”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陈迟观察着她的神情,看到她因尴尬而微红的脸颊,喉结微动,他低头凑近她,说:“我不希望他伤害你。但是,不想看到你对他笑,是因为嫉妒。”
时温手一松,棉球掉了。
她抬眸凝视眼前的少年,脑海划过一幕又一幕。
“是不是帮你处理伤口的人,你都会喜欢上?”
第39章
陈迟敛眉,散散淡淡说:
“苏苒帮我处理了三年的伤。”
“只有你。”
时温晃神。
那上一世呢?
……不管上一世他是因为什么喜欢上时暖的, 至少这一世, 她成功了, 没再让陈迟喜欢上时暖。
只是, 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拒绝, 他的感情会散去吗?
时温:“如果我拒绝你呢?”
陈迟没有表情,“不重要。”
“喜欢你是我的事。”
时温刚夹起的棉球再次落下,她眨了眨眼。
没听错吧?
她回想起之前,除了那天在楼道他失控的占有欲, 时温再没见过他有其他不良和残暴的现象。
现在,他对她的占有欲并没强烈到想把她禁锢在他身边。按照他上一世的作风, 因为不爽时暖跟别人暧昧,可以炸学校。
这说明,其实他现在并没有多喜欢她,她对任赤笑他不开心,估计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跟他不对付的任赤。
那么, 把他这刚萌芽的感情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一切就能走回正轨了吧?
时温思及此, 深深松了口气。
陈迟将她的表情却收纳眼底, 见她一脸轻松,原本就扣着石子路的五指攥紧,指腹陷入碎石子也没撒手。
-
追求陈迟的女生最近都得到一个消息——陈迟有人了。
渐渐,传言被其他人知道。
二班化学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先知道的,一听主角是陈迟, 不淡定了。
这是化学近满分的学生!
于是,他找了二班班主任吴冬。吴冬也是化学老师,一听也急了,这可是个刚转来就考理科第一的好学生,未来可期。于是,直接来班里喊陈迟去办公室。
吴冬没干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开口呢,二班化学老师王瑞却做多了这种事。
“陈迟,最近学校流言蜚语满天飞,都说你有女朋友了,这是不是真的?”
陈迟困得眼睁不开,“不是。”
王瑞:“那为什么别人都说你有女朋友?”
陈迟打了个哈欠,“有个女生跟我表白,我找的借口。”
王瑞明白了,“噢!原来是这样。”
吴冬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王瑞觉得此时正是个机会,想要说道说道:“陈迟啊,高中时期的恋爱不靠谱的,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学习,你要记得……”
“老师,我可以回去了么?”
陈迟淡淡打断。
王瑞的话被哽在喉咙。
陈迟继续:“我要回去做化学。”
王瑞和吴冬一听,也不耽误他了,“去吧去吧,不浪费你学习时间。”
陈迟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
班级里的动静因他的出现静下,而后开始交头接耳。
陈迟没给任何人眼神,坐回座位趴到桌子上开始睡觉。
“所以他说的有人到底是真是假啊?”
“真的吧。”
“哇,有点羡慕诶,不知道是哪个女生,长得好不好看,身材好不好。”
“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有点羡慕,是很羡慕了!”
“你不羡慕?哼。”
“其实我觉得那事是假的,只是他为了拒绝那些女生的借口。”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陈迟性格很冷漠,就不是高冷,而是没有七情六欲的那种。”
“这么说,我一直想说件事。我每次从他身边路过,他目不斜视,就感觉眼睛看不见人的那种,就是挺正常的擦肩而过,但他就是能给我一种,我被无视了,我根本就不存在的感觉。”
“我也有这种感觉!”
“其实我也有……”